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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严歇忱近来已经回了风刃司,是以白天的时候他也去了风刃司府衙上轮值,直待到了傍晚放衙之时。

      因为他们风刃司、卫尉衙和宗□□等等不少府衙都在一条街上,所以他出门的时候还遇上了不少同僚,严歇忱虽然名声不好,但也有的是人想拉拢他,这会儿便有好几位邀他一块儿前往东宫赴宴的,不过严歇忱都一一拒绝了。

      这回可不是因他那点什么不落俗套的傲气,仅仅是因为家里有位大爷还得接呢。

      林卷穿了身严府管家给他备好的釉白锦袍,一出门便又见了严歇忱的马车,林卷抿嘴偷偷笑了一下,立刻掀帘上车了。

      林卷坐到严歇忱身边,主动开口道:“大人不是去衙门了么?”

      严歇忱听他语气无异,心想那一茬儿总算是过去了,心里不禁松快下来,回道:“不是说了带你赴宴么。”

      “哦?所以大人是特意回来接我的吗?”林卷冲他弯着眼睛笑,“大人真贴心,我还以为你让我自己去就行了呢。”

      严歇忱心里默默想,若真不来接你,你还会去么……
      不过他也就想想,可不敢多说什么。

      严歇忱昨日同林卷服了软,林卷自然也不好意思再拿姿态,这会儿便恢复往日的样子,一路上同严歇忱玩笑,每每逗得严歇忱面红耳赤之时,他又会及时收手,惹得严歇忱好一顿咬牙切齿。

      林卷面上看着没什么动静,心里却在不断地拍手叫好,开心得不行。

      当年正值年关,严歇忱初到紫玉京,初来之时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有些难以接近,感觉阴狠霸道极了,浑身都似带了一层杀伐气一般。

      那时候紫玉京没人知道他的来历,只知道是当时的太子爷从渝州带回来的,那会儿紫玉京那一批世家公子各个纨绔,又常常喜好拉帮结派,便没什么人愿意接近严歇忱这个外来客,每每相逢也总是绕着他。

      可那时候林卷看到的却不一样,严歇忱虽然看起来不苟言笑难以相处,但眼底却偶尔还是会流露出那么些茫然无措来。

      林卷无从知晓严歇忱的过往,也不了解他的一切想法,可他欺硬怕软惯了,见了严歇忱那副样子,就莫名觉得此人很有趣。

      那会儿林卷行事坦荡恣意,既然对人感兴趣,那他便想要和他成为朋友。

      可他还没来得及和严歇忱推心置腹,仅仅就是打了几次交道而已,在紫玉京待了不过两旬的严歇忱便又离开,披挂上阵驻守渝州边境去了。

      那时候严歇忱年方十五,不过是个刚束发的稚稚少年,但却已能抗下这等保家卫国的生死大任。

      那日林卷在城楼上,看着严歇忱领兵前行,他看着那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单薄身影,不禁想,严饮冰此行一去便成了身负军功的将军,那他可不能输他一筹,一定得早日入仕,这金銮朝堂之上,也得有他一席之地才行。

      若真如此,待严饮冰来日大军凯旋,他也好有资格随君随主十里相迎。

      可惜,世事总是不如人意。
      一切想往都还未成行,他这一生便已翻天覆地。

      林卷现在想来还是有些遗憾的,他那会儿都还没和严歇忱混熟呢!

      所以那时候他没机会逗一逗严歇忱,现在有了机会,那便怎么也是不能错过的。

      没想到这严饮冰这么禁不起逗,还……挺可爱的。

      太子此次设宴借的名头是与太子妃大婚三年之喜,如今的东宫太子妃乃是当朝太尉阮畴之女阮红妆,三年前太子及冠之年便迎了阮红妆入主东宫,多年来二人珠联璧合琴瑟和鸣,很成了紫玉京一段美满佳话。

      但林卷其实有点难以想象,像阮红妆那样率直刚烈的女子,居然能同太子那样文质彬彬的斯文人合得来,而且她居然也能忍受太子三妻四妾填补东宫?

      严歇忱同林卷去的时间不早不晚,既不显得热络也不下了主人家的面子。

      因着严歇忱在朝中地位超然,几与丞相太尉比肩,而此宴那二位都只随了礼,并未亲身出现,所以严歇忱的位子独高,位于仅次于主座的右下首,左下首上无人对坐。

      严歇忱带着林卷一坐下,几乎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落在了他们身上。

      当今朝堂上分太子/党和四皇子党,太子亲武,娶了手掌兵权的太尉大人的掌上明珠;而四皇子亲文,同文派马首季丞相又是舅甥,两党势均力敌,一直以来针尖麦芒,明里暗里斗得好不热闹。

      严歇忱从前从不站队,一直我行我素,众人本以为他要自成第三方势力,可这么多年来,他行事嚣张归嚣张,但除了风刃司和风刀卫也确实未见他培植其他势力。

      再者严歇忱本是属武将,从前也是上过战场历过生死劫关的,众人此前就猜测他这怎么也得是会效忠太子的意思,太子也曾对严歇忱表露过招揽之心,但严歇忱未曾理会,依旧故我,掌着他的监察大权横行无忌。

      但现在他又奉帝命迎了季相之子入门,众人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味着严歇忱此后会有所倾斜,所以都观察着那二人的一举一动。

      林卷感受着来自各方窥视的目光,心底毫无波澜,自顾自地在那里倒酒喝。

      林卷一向不怎么喝酒,不过他喝着这酒味儿甜甜的,心想应该不太醉人,便拿它当水喝着玩儿了。

      严歇忱在一旁看着他这样灌自己,还以为是他紧张,便凑近了些安抚道:“没事,等一会儿咱们就走。”

      林卷闻言偏头看他,他喝了酒嘴唇上水润泛红,眼里又水光粼粼的,看得严歇忱一愣,心里一个咯噔没完,就听林卷道:“都可以,看你方便。”

      严歇忱突然想伸手摸一下林卷的眼角,但想了想还是算了,手上只自顾自磨了磨指腹,笑道:“这么善解人意啊。”

      林卷也嬉笑着回:“对啊,我乖吧?”

      严歇忱一看他又要蹬鼻子上脸,连忙就收了声不回答了,不过等了一会儿他看林卷在那边实在无所事事,又忍不住问:“是不是很无聊?”

      “嗯嗯。”林卷手撑着头,委委屈屈道,“他们都盯着我们,我都不敢多做什么。”

      严歇忱笑看着他:“你想做什么啊?还有你不敢的呢?”

      “对啊,我怕给你丢面子嘛。”林卷睨了他一眼,又气定神闲道,“我想你抱着我啊。”

      “……”严歇忱闻言面色一僵,眼神逐渐飘忽,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咳……嗯……那什么,我给你指认几位大人吧,免得以后遇上了还什么都不知道。”

      林卷无可无不可,随意地点了点头。
      严歇忱就凑近了些,在林卷耳边道:“白兰花丛旁边那两位是宗正刘松和治粟内史钱运,都和四皇子有联系;曲水边上的是郎中令孙乾和卫尉李巽,站太子一派……”

      严歇忱在这边和林卷说得起劲,一圈人差不多都认了个遍,他正在瞧还有没有什么漏网之鱼,就见有个人忽地向他们走来,手里拿着一杯酒,像是要来敬酒的样子,严歇忱飞速道:“这个是在廷尉司供职的验作史,周合。”

      林卷闻言也就明白了,廷尉司掌司法审判,平日里严歇忱他们若是查获了什么贪赃枉法之辈,最后都是要从廷尉司走一遭的,他们平日里来往较多,所以这会儿那人来敬酒也算正常。

      不过什么验作史,不就是管验尸的吗。

      周合此人平日里惯会看人下菜,每每见了严歇忱也都要巴结一番,他此次带着酒前来,但许是心里在措着辞,便没注意脚下,提步上阶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跤,幸得周合有点身手,很快便站稳了,但杯里的酒却是泼洒了一地。

      林卷看他如此窘迫模样,一时没忍住笑了一声,周合闻声越发尴尬,抬头却发现那位严大人也只是饶有趣味地看着身边的‘季小公子’,丝毫没有斥他无礼的意思,周合心下了然,旋即便准备给自己找台阶下:“哎!下官见着严大人和二公子太过欣喜,一时竟得意忘形了。”

      林卷在那边估计意识到了自己适才那样不雅量,所以待严歇忱同周合点头示意之后便把手边的酒盏推了过去,示意周合可以就在此顺道添酒,周合受宠若惊,连忙添满敬了严歇忱和林卷。

      此后又冲着他二人说了一箩筐好话,说到后来见严歇忱脸上有点不耐烦了,方才止住话头告退。

      他一走林卷就撂桃子,倚在座位上撅着嘴冲严歇忱抱怨:“你们当官儿的都这么多话么?好聒噪啊。”

      “你还嫌别人话多,你自己呢?”严歇忱凌空点了点他,又道,“你嫌弃他还给他面子?”

      “你是不是故意这么问?想听我说好话?”林卷说完就立刻重复道,“严大人,我说了,要不是碍着你,我才不在意下不下他面子呢。”

      “我……”严歇忱眨了眨眼,总觉得林卷故意拿他说事,可他支吾半天说不出个什么,于是转口道:“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什么态度就什么态度,根本不用顾及我,反正无论什么后果,我兜得住。”

      “你这人……”林卷闻言霎时便敛去轻佻神色,身子都不自觉坐直了点,他看着严歇忱,巧言令色如他,一时之间竟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人真是的,玩笑的时候不好好玩笑,总……总是这样突如其来地吐露惊人之语。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林卷心想或许自己真的是许久没得过人庇佑了吧,不然为何他稍一正色,自己就觉得连嬉皮笑脸都不成体统。

      林卷叹了口气,盯着他认真道:“严大人,你真的不考虑抱着我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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