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托邦》绿玛瑙

2、2

　　肖嘉禾在车上一直在回想刚才发生的事，他觉得，他应该是已经不在之前的世界了。

　　这里的一切都很诡异，他们说的什么“18岁天赋测试”“庸人院”什么的，是肖嘉禾完全没有听过的。但他们的装束、乘坐的车又和自己的世界那么相像，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这是个怎样的世界呢？

　　肖嘉禾上车后就被戴上了头套，眼前一片漆黑，只能感觉到路十分平坦，但弯路很多，一开始还想着记住路线的肖嘉禾最后不得已在晕厥中放弃。

　　车停了的时候，肖嘉禾又是被拖下来的，他在车上吐了有三回，这会儿已经完全体力不支了。

　　封介和赵岩把他拖到了一个大门口，门口的守卫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封介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把他吓得一个踉跄，然后弯腰上前行了个军礼，说道：“封中士，赵中士，劳烦您二位了。”

　　赵岩此刻表情严肃，说道：“李下士，你身兼要职，不可以在这里昏昏欲睡，要时刻保持警惕。里面虽然只是一些没天赋的下等人，但也是有可能引发混乱的，别忘了两百年前的安风之乱，那是我们的前车之鉴。”

　　李同再次行了个军礼回道：“谢谢赵中士指导，我一定谨记。”又嬉皮笑脸地回道：“是啊，就因为那次的混乱，现在才会这么麻烦，要两个人送这么一个废物过来。辛苦二位了。”

　　肖嘉禾全程没有说话，他做不了什么。他现在不仅不了解情况，身体还十分虚弱。就看着他们交换了文件，将他送进门，之后封介和赵岩就离开了。

　　肖嘉禾进门后以为会有个人出来领着他，结果他站在那里许久也不曾看见一个人。不得已，他问了那个李下士：“李军官，请问下您……”

　　“问什么问？本少爷不想和你说话，别污染我这的空气！自己哪凉快死哪去！”李同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看见他的这个态度，想也是得不到什么回答，便没有继续追问，刚想转身往里走走再找一下人，就看见身后又驶来了一辆跟刚才一样的车。

　　这回李同学乖了，远远看到车就行了个军礼笔直的站着。这次也是一个男人被托下了车，同肖嘉禾的待遇一样，这个男人也被移交了资料推进了门里。

　　看到有个可以交流的人，肖嘉禾是很激动的，他直接走到那个男人面前，说：“你好，我叫肖嘉禾，很高兴认识你。”

　　那男人抬起了红通通的双眼，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了下来，眼睛直直的看着肖嘉禾，没有答话。

　　肖嘉禾有些无措，他知道，这个庸人院一定不是个好地方，但一个大男人也不至于进来就开哭吧。他让这男人的眼泪给砸懵了，只继续说道：“你别哭了，一切都会好的。”

　　那男人听到他这话情绪更是激烈起来，痛哭出声道：“不会的，不会好了。我，我怎么会是无天赋之人呢？我怎！么！会！是无天赋之人呢？这些年，我一直都有好好学习啊，门门课都是优秀啊，一定是那个机器坏了，一定是的。”

　　说着就转身跑到了大门前，边用手晃着门边说：“军官，军官，您跟上面反映一下，我成绩一向很好，不会是无天赋之人的，可能是一时没测好，出了偏差，再给我一次机会，再让我测一次可不可以啊？军官，军官！”

　　他的声音凄厉，似乎含着无尽的绝望，肖嘉禾被他的语气惊住了，一时动弹不得。

　　只看那李军官却无动于衷，懒散的用小手指掏了掏耳朵，转身都不屑的回道：“呦，这位牛，竟然还敢质疑方天？您可真厉害。我啊，奉劝你呢，还是消停些，要不然，一会里面的院警出来了，你们可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那个男人似乎是听过院警，狠狠的抖了几下就不再言语了。

　　李军官嗤笑了一下，又倚着墙不动了。

　　肖嘉禾这时走了上去把那男人的手从门上拿了下来，低声说了句：“走吧。”

　　男人木讷的任由肖嘉禾把他带走。

　　一路上男人都没有什么反应，但肖嘉禾觉得此刻是最好的套话时机，便顺势把他带到了一棵树下，跟他说：“你先冷静一下，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男人仍是没有反应，肖嘉禾看到他这种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也是心头火气，并不重的给了他一拳，说：“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谁料这点力度也让那男人站立不稳的摔在了地上，然后又哭了出来，说道：“果然，这个地方和书里写的一样，我才进来就受到了暴力对待！呜呜呜，我还不如现在就死了算了。”

　　说着就要往树上撞去，肖嘉禾连忙拦住了他：“书？什么书？你可不可以先告诉我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那么不想来这里？不，求你，你先别哭了就行。”

　　那男人看着肖嘉禾手足无措的样子，渐渐止住了哭，说道：“你这样的表现倒是又不像这里的人了。”

　　肖嘉禾被他弄的无语，只道：“所以说，大哥，你可以先告诉我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吗？”那男人疑惑地看着他。

　　肖嘉禾觉得这问题是个陷阱，他知道自己不能显得太无知，那样绝对会被怀疑，而他并不想引人注目。

　　肖嘉禾决定将话题引到那本书上，就说：“我当然知道这里是庸人院，我只是想知道你说的书是怎么回事。对了，你叫什么？”

　　那男人虽然还是有点奇怪，但也接受了肖嘉禾的这个说法，回道：“我叫宫南雪。我说的书是《庸人院那些事》，是一位作家在庸人院考察多年写出来的巨作，蝉联多年销量榜首的，你竟然没看过？这可是学院给咱们列的成年前的必读数目啊。”

　　肖嘉禾含糊道：“额，我这人不太爱读书。老师的作业也都是混过去的。”

　　宫南雪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这种人最适合庸人院了，可我呢？我为什么会来到这地方啊？”说着又要开始掉眼泪了。

　　肖嘉禾及时的打住了他，说道：“你能给我讲讲这本书里都说了什么吗？”

　　“你知道那么多有什么用呢，反正也没几天活头了。”

　　“……”肖嘉禾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宫南雪突然就有点害怕，便回道：“好吧，给你说说。”

　　“这本书的作者叫尹冉，他的天赋便是‘作家’，他也不负众望。这本《庸人院那些事》就是他亲身在庸人院考察了三年写出来的作品，里面详尽地介绍了庸人院的状况，书一经出版就卖脱销啊，一版再版啊。”

　　“别夸了，说重点。”

　　“哦，重点。你也知道，庸人院是无天赋的人来的地方，自小我们就知道，进入庸人院，就等同被判了死刑。而这种观念源于一百年前出版的这本书。在那之前，人们虽然也害怕变成无天赋之人，但并不多恐惧，觉得这个名头没有也没什么所谓，也因为并不了解庸人院的生活，觉得就和学前学院一样，是个学习的地方而已，但这本书彻底破灭了我们的单纯想法。人们才了解到，这里就是人间炼狱。不知道什么原因，进入这里的人都了无求生欲望，就算抱着在这里也要好好生活的念头，也基本活不了多久，最长寿的例子就是有一个人活了十年，最后疯了被院警带去消灭了。”

　　“为…为什么会这样？”

　　宫南雪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说：“唉，他们自己也觉得活着就是浪费空气吧。这有什么为什么的啊，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啊，下等人没有活着的必要。”说着摇了摇头：“我现在也是个下等人了啊。”

　　肖嘉禾想，这应该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了。他没有再问这个。接着说道：“那你说这里暴力频发是什么意思？还有院警是怎么回事？”

　　“暴力是肯定会有的，哪个人口密集的地方没有呢？更何况这里。院警都会对暴力视而不见的，更甚至，他们心情不好就会以打人为乐。”

　　“那院警的这种行为没人管吗？”

　　“管？这儿的活是最没人愿意干的，这点小事都不让院警做的话，那他们更要憋屈死了。”

　　小事？随意殴打这里的人竟然只是小事，看来外界的人确实是不把庸人院里的人当成人看了。

　　宫南雪又接着说道：“在这里，院警最大。他们给我们发任务，也掌管着我们的食物，他们可以判定一个人有没有疯，进而有消灭一个人的权力。”

　　“这么大权力？”

　　“对。所以，除去一些被迫被分来的，还有很大一部分院警是自愿来的，他们就是以虐待他人为乐的。这也是一部分人自杀的原因。不过院警最多当五年，之后就会被调到其他岗位上。”

　　“这也是书里写的？”

　　“嗯，书里写的很详细的，你真应该看看，可惜没机会了。对了，书里有写到过一个院警是虐待狂，这个人喜欢让那些无天赋的人互殴，他会每月挑选十个人来对打，最后胜利的一个人可以享受其余九个人接下来一个月的服侍。”

　　“服侍？”

　　“就是让干什么干什么，活都他们干，饭都他来吃什么的。有一些好战的无天赋者对这个游戏也蛮热衷的，不过，唉，总而言之，这只是那个院警的一个游戏罢了。要照着他的心愿才行，打的太过瘾反而碍他的眼，会被他早早解决掉。”

　　肖嘉禾听得一阵怔愣，不知该如何继续问话。就听见宫南雪继续说：“唉，变成了无天赋的人，还不如是个中人呢，我看他们过得也挺好，虽然傻傻的，但好歹能平安活到五十岁的啊！”

　　“中人？什么意思？”

　　“中人就是中人啊！就像男人就是男人一样。”

　　肖嘉禾更困惑了，但他不敢再问，宫南雪的表情已经够怀疑的了，他再追问绝对会出问题。虽然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能更坏了。

　　宫南雪看着他低头不语，突然有点同情他，说道：“唉，别想了。先进去吧。咱们俩进来就能认识也是缘分，要不约一下共死？”虽然是用调侃的语气说出这话，但肖嘉禾感受到了他满满的无可奈何。也没心思回他。跟着他一起向前方的楼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