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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不如放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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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进公司,便觉耳目一新,连地砖都擦得比平时亮些。
一路走来,来往之人个个精神抖擞,路过职员办公室,发现几乎所有女员工都变得更加漂亮了。
我进了经理办公室,走到江丹办公桌前,笑问,“你为何没有打扮一番?”
她瞪了我一眼,“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
我忙否认,我自然知道她,不过想借此与她说上话而已,昨日自她摔下文件离去,她已整一日未与我说过话了,递送文件也只是放下便走,权当没有我这人了。
她上下打量我,“即便你不愿去讨得大人物青眼,也不必将自己糟践成这般模样吧。”
我打着哈哈,“昨夜没睡好罢了。”
“没睡好?怕是失恋也不过如此了吧!”她似笑非笑地瞧着我。
。我面上仍是笑,“这都被你瞧出来了,不愧为女中精英江小姐!”
她捂嘴轻笑。
我看不懂她了,我从未看懂过她。
工作了半日,我去到茶水间准备放松一下,那里向来是八卦起源地。
我刚一坐下,便听得有两名女子在小声谈话。
“哎,我跟你讲个事,你可别同他人说啊。”
“什么事?放心,我也不是那嘴碎之人。”
“今日来的那些个要员里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你可知道?”
“哦,你说的是那位杨小姐吧,她怎的了?”
先前那女子神秘一笑,摆足了姿态,方才开口,“怎的了?你来的晚,不知道这些 ,你知道她是谁?”
“谁?”这听众也是给足了面子了。
“她原先是我们办公室里的一名普通职员,不过仗着有几分姿色,勾搭上了前来视察的某位高层,现下真是好不风光了!”讲故事那人撇撇嘴,啧啧几声,十分不屑。
听故事那人沉默半响后笑问,“是谁有这么大能耐?能将一小职员迅速提拔?”
“就是那女人身边的谢顶老男人啊!那女人如今成了他的秘书了。想当初,她可是与我同一批进的这公司,看看如今,唉,世道竟如此不公!”
我坐在角落,听她俩继续谈论那女人的好运气,脑子里却想到了江丹。
她是否也曾沦为了这些长舌口中之谈资?在这公司,从开始到现在,我只与她最熟悉,我不愿她被别人说闲话,然事已至此,只怪我当初提拔她时未想到这一层,一切都怨我罢。
待我走时,我瞥了一眼之前说话的那位办公室前辈,只见她还在与人说话,只不过这次对象换成了个年轻男士。
“哎,小王,我跟你说件事,你可千万别说与别人听啊!我跟你说,你晓得这次来视察之人中的那位年轻小姐是谁么?……”
我摇摇头,回了经理办公室。路过江丹处,我并未停下,我知她也未必有时间搭理我。我这个经理竟比秘书清闲,甚好甚好!
用午餐时,我听技术部经理李伟说那些要员准备在此逗留几天。李伟是我在这公司为数不多能说上话的人。
闻言我不禁愕然。
他解释说,“据说是那位ceo的主意,你还不知道吧,此次视察便就是为了那位新上任的ceo先生。”
如此,我便理解了,我早知前几日总公司有人事变动。
突然,李伟神神秘秘地对我说,“你知道吗?其实他们此次前来还有一事。”
我似乎知道他想要说的是什么了,但仍疑惑地问,“何事?”
他凑近了些,“据说上面要提拔一位经理入总部任职。”
“哦,这样啊,那你可得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啊!”我笑看他。
他看着我,什么都没说,继续用餐。
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说话,“你呢?”
我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他是在问之前那事,便笑,“我怕是没那个才能罢,况且我觉得这里挺好,我是个恋旧之人。”
说罢我瞥见他偷偷松了口气,我不禁想笑。
末了,他对我说,“简繁,今日晚宴你等我一起去吧。”
我点点头。今日为迎接那班子高层,公司准备了晚宴。
下午,视察之人终于莅临我部门。我一眼便见到被簇拥着的方锐。他竟是我公司的ceo?
我压下心中疑惑,满面笑容地迎了上去。
陪同逛完整个部门,我惊奇地发现我部员工竟如此兢兢业业,我心甚慰。
将其送出部门,方锐总算正视我,方才我迎接时,他只闲闲瞥了我一眼。
“简经理,你部门作风优良,实为你管理有方,望再接再厉。”
我唯唯诺诺应承。
直到下班,我仍在想,究竟为何我与他会变成这样?
晚宴之上,花团锦簇,众女皆使足了劲想超越那位前辈的成就,整个晚宴,我就没见方锐有空闲的时候。
我坐在角落,举着酒杯,震摇杯中之物,使其成漩涡状,却又不至倾洒而出。
我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地扫向方锐,他流连在花丛中,游刃有余,这才是我所认识的方锐了。
江丹朝我走来,坐在我身边。她着一袭蓝色鱼尾裙,双腿修长笔直,我朝她吹了两声口哨,笑她,“你今日十分漂亮,他身边的蜂蝶皆不如你,你可有机会啦。”
她勾起嘴角,晃着酒杯,“你何时见他吃过回头草?”
我憨憨一笑。
过了半天,我突然问她,“你是否早知来的是方锐?”
她斜我一眼,“我怎知是他?你这话说得倒是蹊跷!”
“我见你一点不惊讶。”我继续盯着她看。
她反而瞪圆眼睛看我,“你不知这是方家产业?”
我愣住,“方家不是做房地产的么?”
她勾起一侧的嘴角,“方家如今是这公司的大股东了,本行做大了,凡事都想插一脚,也算正常。”
我不语,她竟知道这许多!
晚宴结束后,我回了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女主角见自己青梅竹马受重伤,心痛如刀绞,跑去与男主角对质,是男主伤了他。
女主角说,你为何伤他?男主角毫不客气,他是妖,当杀!女主气愤不已,妖又如何?他比你们更有人味儿!
我漫不经心地看着,想起这女主角几年前我曾在某生日宴会上见过,那时她着粉嫩公主裙,初涉娱乐圈,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十分可爱,如今也长成了这世俗模样,虽说现在已是红得发紫,却到底是俗了。
电话响了起来,我拿起一看,是肖宇。
接通后,那边传来一个好听的男声,我一直知他声音悦耳,在校时,常有人请他去主持节目,年年的歌唱比赛,他去了必然名列前茅。
“有何事?”我先开了口,要不这厮不知得酝酿到什么时候去。
“你现在有空吗?”他问。
我看了一眼电视屏幕,此时女主角与男主角两人正在斗法,那特效好不酷炫!
我回答他,“刚参加完宴会回来,有点累了,想早些睡了。”
他沉默良久。
我打了个哈欠,眼睛继续盯着电视,女主角自然敌不过男主角,负伤跌下山崖了。
我唏嘘,可怜的青梅竹马唉,女主角跌下山崖必然不死的,想必还会有奇遇,而被留在这里的竹马兄定时难逃一死了。
果然,男主角义正言辞地说了一大推,然后一剑刺死了他,他可以杀青了。
终于,我忍不住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他立马回道,“阿繁,我想你。”
我简直想笑,也确实笑出声来。
“肖宇,我们已经分手了。”
他不理我,继续说,“阿繁,我在你家门口,我想见你。”
我跑到门口打开门一看,这厮果然在。
我给他开门,他乖乖换了鞋,我领他坐在沙发上,递给他一杯热水,问,“你喝酒了?”
他脸红红的,点头,“喝了,不过只喝了一点。”
我嗤笑一声,“你不必再瞒我,如今我俩已无更多瓜葛,你喝多喝少我已不会介意了。”
他呆呆地看着我,我不理他,继续看电视,现在电视上已在放广告了。
突然他抱住我,“阿繁,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已经尽力了。”
我想挣脱他,却瞥见他眼角的泪,我心软了。
到底是我的错!可我又有什么错呢?
那次之后我躲了他一月有余,所有人都知道我与他闹了矛盾,连他也以为是那天晚上他惹怒了我。
但只有我知道为什么,哦,还有方小茹也知道。
那一个月里,我每天早出晚归,不敢回宿舍,也不敢去我常去的地方,就连上课也跑去蹭别班的课。
我每天忙忙碌碌,心里却空虚得要命!
我反复告诫自己,错的人,爱一次就够了。
可我还是去找了方小茹。我问她,“你觉得我与他可能吗?”
女人看别人向来通透。故此我向她求教。
她对我来找她显然十分诧异。
她是个好女孩,因为她并没有奚落我,反而将我带到一奶茶店请我喝奶茶。
她说,“我虽然不看好你们,但我觉得你可以试试,没有痛苦的人生是不完美的。”
“你之前不是让我离开他吗?”我再次诧异于女人之变脸术。
“我说过吗?这世上需要铭记的东西太多,我的心只有拳头大,我不记得了。”她一本正经地诡辩。
我露出了这一个多月以来第一个笑容。
我再次问,“你让我去试试?你就知道我对他有感情了?”
“那你为何来找我呢?”
我简直视其为教母了。
我一脸崇拜地看她,正要再次讨教,谁知她突然向我身后招手,我回头望去,肖宇正站在门口。
我立马转回头,吃惊地看着方小茹,她朝我抛了个媚眼,“我打电话叫他来的。”
我看着她,不知说什么好。
肖宇走到我面前,一把抱住我,几乎将我勒得喘不上气,我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松手,谁知这厮竟是个木头,丝毫不理会我,只是一个劲地道歉。
我反问他,“你对不起我什么了?”
他愣住了,我趁这机会赶紧脱离他魔爪,后退了几步。
我环视四周,见周围人都看戏一样的眼神,忙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了奶茶店。
肖宇随后追了出来,扯住我,“你又要躲哪里去?”
我不语,反扯着他到了个僻静的地方。
未等他开口,我脑子一热,突然吻住了他。
他怔住了,忙推开我,呵斥道,“你干什么!”
我心凉了一截,错了,全错了!我自作多情了,方小茹看走眼了!
我嗓子里像灌了泥沙,干涩异常。
半响才问,“你找我做什么?”
他像是被我吓到了,半天没说话,说出的第一句不是回答我,而是问,“你是同性恋?”
我从他口中听到这个词更如五雷轰顶,比之方小茹说时更甚。
我分明听出来他的话外音,你居然是恶心的同性恋!
被雷轰击过后,我顿觉一身轻松了,心中的些许苦涩,总好过一块大石头。
我点头,虽然我不认为我是,我之前不喜欢过方小茹么?我怎么会是同性恋?最多也只是个双性恋罢了。
我忽然想到一本书,书上说大部分人都是双性恋,只是社会属性让他们成为异性恋或同性恋罢了,而区别于大多数人的选择,同性恋便成了异类。
我脑子里胡思乱想着,突然又想到这是我第二次告白,第一次说成功却是失败了,最后还闹得不欢而散,这一次说失败便是真的失败了吧。
我想我需要习惯了。
我见他仍愣住半天不说话,硬着头皮开解道,“肖宇,你放心,我绝不会纠缠你,你看,这一月以来,我躲你还来不及呢,唉,总归是我对不住你,以后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我定当竭尽全力,如若你还看得起我,我们仍可做君子之交,若你实在不愿,我也不勉强,左右是我错了,你不必为我这小人劳神了……”
我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昧心话,只想先糊弄住他。
今晚过后,我二人桥归桥路归路,怕是再无瓜葛了。
便是有,我也要避之如蛇蝎,更不会像我所说为其两肋插刀云云。
或许多年以后,在某条大马路上迎面相遇,他带着他的妻儿,会与我点头打个招呼,而后转头便与贤妻说,这人曾经追求过我呢,待得大腹便便,男人不会放过一切炫耀自己曾经魅力的机会。贤妻愕然过后,一笑了之。
我的胃隐隐作痛,我只想回去喝碗热汤面了。
“阿繁,你别离开我。”
我一惊,他怎会说出这种胡话?我抬眼看他,却看到一张红红的,泛着醉意的脸。
原来我竟是我陷得太深了,糊涂的是我唉。
我回神后冷淡地看着他,似是在看那个多年前僻静小路上我不敢怒视的肖宇。
呵,天道有轮回,如今伤的是他了。
我忍着胃部隐痛,笑看他,“肖先生,待你成婚之日,我必携厚礼前去,某在此提前祝尔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我不会像我以前所想那般,多年后携妻儿嘲笑其当年为我痛哭过,我想必不会有妻儿了吧,注定孤生之人怎敢奢望美满家庭?
我说完话后便不顾他还在怔愣,客气地将其请出门去。
我回到电视前,像瘫痪一般倒在沙发上,眼神放空,思绪也放空,人只剩下个躯壳。
深夜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愣是难以入眠。
我起身翻了翻抽屉,找到一小瓶镇静剂,我摇了摇,里面还有不少。
我下床倒了杯白开水服用,而后闭着眼等药效发作,迷迷糊糊间,我好像又回到了年轻时候。
“方锐,你等等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