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碧水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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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
我在原地等了千万个春秋，却不曾等到原来的那个你。
三月桃花灼灼，碧水涧中的水还是会偶尔荡起波纹，但是却寂静的让人心慌。
谨初就静静的站在桃花树顶，任由衣袍随风荡起，露出带着铃铛的赤足。
清澈的眸子平静的掠过围住她的人群，有些凌厉的气息割裂的她的皮肤有些疼，碧水涧的气息已经微弱的可怕，让她生了些绝望的心思。
桃花林里出现的身影越来越多，但谨初很清楚的明白，如果今日有一战，那么他们整个桃花林的生物都逃不出去，不为别的，只因为一个苏陌川。
苏陌川。
谨初在心底轻轻的念着他的名字，我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你是否还记得我？
“谨初，我们是不愿与你为敌的。”为首的老人开口，有些浑浊的眸子凌厉的扫过谨初。
“呵，”谨初冷笑，“不愿为敌？那我们又怎会只剩下碧水涧这一方净土。”
“哼，让你们安于一隅之地，已经是给你们极大的恩赐了，知足吧。”另一个微微靠后一步的中年人冷哼，语气不善。
“笑话。”谨初冷冷的看了一眼那个中年人，唇角勾起嘲讽的笑意。
若不是为了苏陌川，呵。
【一】当年相识
走出碧水涧的那一刻，谨初回头看了看已经开始悄悄变幻的树阵，对于自己跟着这个小道士出来的决定还是有些小纠结，果然是冲动了啊，但是心底却莫名的升起一丝别的感触，其实是很期待外面的世界的。
“苏……苏，哎算了，小道士啊，我们去哪儿？”谨初双手环抱在胸前，微皱了眉头，完全记不清面前这个小道士的名字，所以索性随意了些，但是这并不妨碍谨初眸中的欢喜。
“我叫苏陌川，苏陌川！”小道士有些无奈的拍拍自己的头，一路上重复了好几遍了，结果这个姑娘就是记不住，这姑娘可别是个傻儿吧。
想到这里，苏陌川又默默的看了几眼谨初，明眸皓齿的模样，好看到让苏陌川的心跳都跳快了些，这么好看似乎也不大像，也许就只是记不住人名吧……苏陌川似乎是很明白的点了点头，一脸正经。
直到多年以后，苏陌川才明白，她不是记不住，只是对于不在意的一切事物，她从不愿意费些心思去听，去看，去记。
“好吧好吧，苏……苏……”谨初转了转黑眸，刚刚他说自己叫啥来着，完蛋了，又忘了！
“陌川。”苏陌川皱着好看的眉，再一次提醒。
“哦对，苏陌川。”谨初的语调微微软着，念出苏陌川的名字，似乎有一种别样的味道。
后来，苏陌川说，再也没有人可以像谨初一样叫出自己的名字，软着音调，带着淡淡的无可奈何。
“我们接下来送你回家吧，这碧水涧一直都是不大安宁的。”苏陌川自然是没有忘记谨初的问题，简单的辨别了下方向，语气是正经且严肃的。
“……”我这刚从家里出来，你就问我家在哪里？！哎呦少年，你仿佛在逗我。谨初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我……我不知道我家在哪儿啊。”
苏陌川愣住了，虽然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但是自己也脑补出了一场被遗弃少女独自流落碧水涧，结果不小心遇到鬼族的年度悲惨大戏。
“那……那要不你先跟着我？”小道士心思单纯，加上自己脑补的一出大戏，便生了恻隐之心，想说先带着这姑娘回自己的宗门，毕竟就算资质不佳，生活下去也是可以的，之后再慢慢的帮她找家。
可是后来，当苏陌川终于知道谨初的家在哪里时，他们已经不再是当年那般的模样。
“行啊。”谨初答应的痛快，其实去哪里对她来说都无所谓，自己这已经算是偷跑出来了，去哪里便没有所谓。
于是，苏陌川就带着这个从碧水涧捡来的小姑娘踏上了回宗门的路，山高水长，乐得相依。
【二】那年六界行走
“小道士啊，我想吃这个。”谨初指着糖葫芦卖萌。
苏陌川叹气，微微皱着好看的眉，果然这么多天了，她还是没记住自己的名字，但是还是默默的上去买了糖葫芦，付了钱，并且对于这种行为已经从一开始的自我唾弃熟练到了理所应当。
“谨初，我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一定要省着些银子。”苏陌川每次买完东西都会这样念叨上一句，端的一副说教的模样，正经却总是让谨初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不容易走到一个大点的镇子啊少年。”谨初的语气带着些慵懒，软软的，让苏陌川不得不败下阵来。
五月，天气已经开始有些燥热，粗粗算来，两个人已经走了两个多月，草原沙漠，山涧溪流，精灵之森，魔族之域都曾被他们踏在脚下，但其实这一路走的并不安全，只是随性。
苏陌川是下山历练来的，主要任务是去碧水涧找种药草，支线任务则是解决一下近些日子鬼族频现的问题，所以他总是会走些小道，专挑附近有鬼族据点的地方，走的那叫一个惊心动魄。
“你们修仙的人都这么有责任感吗？”谨初目睹了他无数次救人后，开口问。
“嗯？”苏陌川有些懵。
“就是以拯救苍生为己任的那种。”
“我没有这么大的志向，只不过是尽自己所能罢了。”苏陌川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黑眸中带着淡淡的光，虽然是风尘仆仆的模样，可却莫名的让谨初生了一种亲近的心思。
“说真的，你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小道士了，苏陌川。”谨初倏地转移了话题，苏陌川眨着眼睛看她，耳朵已经泛了透亮的红。
谨初笑得欢乐，在调戏完小道士后心情是格外的舒畅，连带着知道他修仙后的烦闷感都消了不少。他们碧水涧从来不拒绝任何人，但是却不愿与仙界打交道，无论碧水涧的主人是谁，都是这般。
谨初是知晓真正的缘由的，当年恩怨，从未曾消散。
“现在我们在安坪镇，这附近似乎是没有鬼族据点的，但是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苏陌川板着一张脸，低声开口。
“嗯，人多了，很多人都在往这里赶。”谨初单手撑着头，慢悠悠的解答了苏陌川的疑惑。
“嗯？人变多了？”苏陌川毕竟还只是个修仙的小道士，虽有几分功力，但毕竟没有大乘，所以在这种他完全不熟悉的地界，自是没有感知到精细的变化。
“对啊，仙灵果在安坪镇附近有一个生长地，这几日应该是到了成熟点了吧。”谨初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模样，语气平静的可怕。
苏陌川看着她，莫名的感觉她像是蒙了一层雾，让人怎么也看不透。明明一直以来就像是个不谙世事并且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的孩子，可是偶尔透露出来的漫不经心与睿智，总会让人觉得她历经沧桑。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苏陌川沉默了一下，清澈透亮的眼睛直直的看向谨初，让谨初猛地一惊。
“.…..不然你怎么会在碧水涧发现我？”谨初敛了眸子，看着手中的茶杯，低低地回答。
再说一遍，苏陌川是个心性单纯的小道士，所以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那个他脑补出来的大戏，当即就觉得自己提到了人家小姑娘的伤心事，看着敛眸有些沉默的谨初，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
“谨初啊，你要不要吃点什么？”苏陌川有些笨拙的转移话题，说话的语气中带着些紧张。
“.…..”谨初默默的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一个大鸡腿还摆在她的面前，无奈的抽抽嘴角，这个小道士倒真是傻得可爱。
“你知道仙灵果吗？”谨初突然抬头看向苏陌川，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同样澄澈透亮的眸子，似乎都直直的要望进对方的心里。
“知道，不过这应该算是宗门的至宝级别的东西，我的级别不够，过于深入的东西我还是不被允许知道的。”苏陌川的耳朵再次飘红，他有些不自然的转移了视线，低声回答。
“仙灵果只会随有缘人走，而得到仙灵果几乎就意味着你半步踏进了仙界。”谨初也收回目光，她记得碧水涧是有一株仙灵果的，只是千百年来没有人采摘，加上碧水涧灵气充沛，便生了灵性，性子倒是极调皮。
“我断不会是那等有缘人的，等休息好了，我们早些离开吧，外面越来越不安宁，早些回到宗门总归是安全的。”苏陌川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本就生的好看的眉眼更生动了些，饶是见过了无数美颜生物的谨初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小道士的颜值着实是高的。
“该是你的，总归是你的；不该是你的，自然无法强求。”谨初又深深的看了一眼苏陌川，眉眼间又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沧桑感，仿佛已经在世间行走过千百回，看破红尘。
谨初总以为自己看的是足够透彻的，所以总不愿意费些心思去记那些不重要的事物，可当有一天，她独自站在碧水涧，才真正明白，什么是“无法强求”。
其实那一年，我们像是在六界漫步，第一次有人可以陪我走遍山水，走过日月。不论结局，这过程已足够支撑我独自一人走过千万年的光阴。
【三】那年我们曾并肩
两人走的很随性，并没有主动去寻找仙灵果，可却在离开的路上碰见了。
通体晶蓝的果子在阳光下闪着淡淡的光，像是一颗掩在绿叶中的剔透的蓝灵石，惹人心动。
这小道士果然是有缘人。
谨初心里想着，却又莫名的觉得好笑。当年那株生了灵性的仙灵果曾告诉她，有缘人必定是眼眸和心灵都是透亮的，不容许有一丝一毫的污垢混杂。
那时谨初觉得这株果子一定是在搞笑，整个仙界定然也是找不到这样的人，自诩纯净的仙界明明才是最肮脏的，直到她遇见苏陌川。
“你摘了果子，我们走吧。”谨初的语气很轻快，毕竟是早有预料的，合了心意，自然愉快。
“……”苏陌川沉默了一下，皱起好看的眉。
“这个，怎么摘？”
“就这么摘啊。”
“不用点工具？”
“不用。”
“你确定？”
“我确定。”
“可是……”苏陌川还想说些什么。
“别可是了，你赶紧上去直接把果子摘了，真的什么都不需要。”谨初无奈，干脆的打断苏陌川的话，她很明白苏陌川的担忧，怕这果子灵气逸散，毕竟是至宝，可果子也有自己的骄傲以及生存能力啊！
苏陌川到底是相信谨初的，纵使心中再怎么觉得不能直接上手，也还是直接摘了。
看着手中晶莹剔透的果子，苏陌川还是有些迷茫，而谨初的眸子却微微眯了起来，黑眸深处隐隐升了些怒火。
“小道士，我们可能走不了了。”
谨初唇角微微上扬，但是语气却冷的可怕。
她的话音刚落，便有一个个气息飞快的出现在两人的周围，呈包围状将两个人困住。
“动作还真是快啊。”谨初的语气带着淡淡的嘲讽，目光不善的扫过四周，心中有杀意升腾。
“黄毛小儿，赶紧将仙灵果交上来！”一位头发灰白的鹰眼老人厉声开口。
“陌川？”另一位灰衣男子则是惊异的开口叫出了苏陌川的名字。
“师叔。”苏陌川恭敬的朝灰衣男子行了个礼，面上带着些严肃。
“各位，这仙灵果向来是有缘者得之，既然这次是我们道宗所得，那大家也都散了吧。”灰衣男子掩住笑意，往前踏了两步，朝周围拱手道。
“放屁，有缘者可摘，但是无缘者亦可食用，你们道宗的面子还不够大到让我们放弃仙灵果。”鹰眼老人冷冷的看了一眼灰衣男子，语气中已经带上些不满。
谨初静静的看着这群人争夺，然后伸手拽住了苏陌川的胳膊，低声开口：“一会儿找到时机就跑，你们那个什么宗门肯定会护着你的。”
苏陌川眸光平静的看了一眼谨初，让她莫名有些心慌。
“我不会走的，大不了把这仙灵果放弃了便是。”他说的很淡然，那一刻，谨初觉得他在意的东西有很多，可是他不在意的似乎更多，多到让她心慌。
谨初沉默了一下，抓着苏陌川衣袖的手并没有松开，也许有些事并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可有些事，却是自己可以改变的。
如果自己不出手，苏陌川肯定是逃不了的，可是如果自己动手了呢？
这并不存在值不值得的问题，谨初这样告诉自己，有很多事，还是顺遂心意的好，哪怕要付出自己有可能承担不起的后果。
包围圈的人已经有剑拔弩张之势，好似下一秒就要动手。谨初沉默的看着，然后松开了手，黑眸变得深邃，白色的衣袍已经开始轻轻摆动。
“不留仙灵果，你们二人一个也别想走。”又有人恶狠狠的开口。苏陌川闻言，向来温和的眸子骤然凌厉起来，他飞快的往前踏了一步，挡在谨初的前面。
“仙灵果可以留下，可是谁也不能动谨初！”苏陌川的声音有些低哑，周身的气质似乎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有些熟悉的感觉再次涌上谨初的心头，这股气质，和当初在碧水涧他们初次相遇时是一样的，而这个熟悉感也是谨初跟着苏陌川出来的一个重要原因。
“哟，想不到还是个痴情种。”有人嬉笑出声。
苏陌川的脸色越来越冷，双手紧握成拳，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暴起杀人。
“流云宗拦住道宗，其余人随我对付这个小子！”鹰眼老人看出苏陌川有些变化，厉声吩咐。
苏陌川冷笑一声，将谨初牢牢的护在身后，抵挡来自各处的压力。
谨初每每要抬起的手就这么收了回去，她看着苏陌川的背影，总觉得这不是她的小道士。她的小道士，总是温和的，时常会因为自己的举动而无可奈何；她的小道士，总是正经的，力所能及的做自己能做的事情；她的小道士，总是面色温柔的，哪怕是痛到极致，也不愿意透露自己的伤。
可是，山高水远，那么多路，真的是前面这个人陪自己走过的，这一次，就算是触犯了规则，也是可以原谅的，对吧？
苏陌川还是那个苏陌川，纵然气质有了一丝变化，可是依旧是从前的实力，很快就被人一掌拍在胸口上，在被撞飞前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狼狈的让人心疼。
谨初就在苏陌川的身后，她眯了眯眸子，轻巧的接住苏陌川，似乎什么都没看见一般将他安置在一旁。
“今天，谁动了苏陌川，我一定会让他付出千百倍的代价。”谨初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到在场的每一个的耳朵里。
白光乍起，谨初黑色的眸子变成了银白色，黑发上生了一双白色的狐狸耳朵，脚踝上出现了一个精巧的银色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你是半妖族？！”鹰眼老人到底是个有见识的，轻易的就辨别出了谨初的身份。
一时间所有的打斗都停了下来，他们的剑都统一的指向谨初。
在这六界之中，所有有着人类血统的非人类都是与六界站在对立面上的，千万年的恩怨已经完全刻在彼此的骨子里。
“是又如何，不是，又当如何？”谨初冷笑，语气中满是嘲讽。
半人族不过就是因为实力较为强大而不受待见，其中又以半妖族为甚，但是不可否认，在正常的对决中，半人族总是比较占优势。
“管他如何，杀！”
一人怒吼出声，包围之势已成，谨初站在中间，看了一眼已经接近半昏迷的苏陌川，脚尖轻点地面，素手捏出一个法决，周身灵力暴涨，几个呼吸间便攀升到众人不可及的地步。
“呵，尔等人类也妄图伤我？”谨初冷笑，在遇见苏陌川之前，她未曾出过碧水涧，可是却曾跟多人交过手，这碧水涧是个好地方，魔帝都是常客。
风起，云动。
芊芊素手一挥，这些人不足一提是真的，但是仙界的人很快就会找过来这也是真的。
“半妖，我们曾有过约定。”
果不其然，谨初还未收势，就有一道威严的声音从天际传来。
“那又如何？”谨初从半空中飘落，脚踝上的铃铛响的清脆，她一步一步的走向苏陌川，连半个目光都懒得给新包围她的人。
“如此，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威严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凌厉，竟然还带了回音。
“你们这么狂，你们仙尊知道吗？”谨初依旧看着苏陌川，唇角带起浅笑，右手微微抬起，淡绿色的光芒在她的掌心凝聚。
“你什么意思？”
“呵，你们把仙尊的一魂一魄养在碧水涧，以为我不知道吗。”谨初说着话，手中的绿色光芒已经覆盖到苏陌川身上。
“苏陌川身上仅有一魂四魄，你手中还拿着最后的一魂两魄，你们布了这么多年的局，不过是为了彻底废除我半人族而已，何必拿你们仙尊做赌注呢。”谨初的语调很平缓。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仙尊的一魂一魄养在碧水涧里，毕竟碧水涧是她的地盘，有些变化是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她的，但是她并不打算拆穿，因为当年整个仙界只有仙尊一个人反对讨伐半人族，对此，谨初一直铭记在心。
后来她在碧水涧遇到苏陌川，那个很干净的小道士，才开始明白一些事情，再后来到仙灵果被苏陌川成功摘下，谨初才确认苏陌川与仙尊的关系，因为当年仙灵果还告诉过她，当今六界，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甚至是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只有仙尊一人满足仙灵果的条件。
【四】那年我们分离
“仙界与我们半人族积怨已久，只是因为仙尊我们才能相安无事的共存这么多年，你们费尽心思，不过就是为了等今日这个机会罢了，哪里必要这么冠冕堂皇。”谨初继续说着，眸光倒是越发温柔了。
“休得胡言！”一老者怒吼出声。
谨初终于看了那些人一眼，满是讽刺的眼神刺的那些人生疼。
“把苏陌川送进碧水涧温养吧，等着他的三魂七魄重新融合，我们到时候一并了结所有恩怨。”谨初飘离地面，语气平静的可怕。
“哼，谁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仙界的人微微有些慌乱，但还是语气强硬的开了口。
“呵，我容你们封印。”谨初一挥袖子，看着苏陌川慢慢睁开的眼睛，唇角勾起满意的微笑。
“谨初？”苏陌川睁着有些疼的眸子，目光落在谨初的耳朵上，沾了些灰的脸上有一瞬的僵硬。
“苏陌川。”谨初轻轻念着他的名字，软软的语调，带着些温柔。苏陌川啊，是不是很生气，生气我骗了你那么久？其实我是不愿的，可是半妖啊，这是个让我们注定分开的身份，很感谢你陪着我走了两个多月，这一路，我很开心。
“你们带他走吧，七日后，我在碧水涧等着你们。”谨初转过头看着那群人，开口。
“谨初……”苏陌川挣扎着半坐起来，嗓子微微哑着，又喊了一声谨初的名字。
“半妖，这一次你违背了约定，那我们有权把碧水涧一并封印。”最前方的人眸中闪过一丝算计，开口却是冠冕堂皇。
“你们随意吧。”谨初没有再看苏陌川，黑眸盯着已经开始消散的仙灵果树，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在魔族之域，她因为体内的仙族禁制爆发而生病，苏陌川照顾她的场景。
当时的小道士急的满头是汗，忙前忙后的，最后坐在床边，低着声音开口：“谨初啊，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啊。”
他嘟嘟囔囔的说着些什么，谨初没有听清，只有这一句话一直在她的耳边，让她莫名的心安。仙族禁制是从她出生起就存在的，为了压制她体内的力量，一旦她自己解开禁制，不仅会遭受到反噬，仙界之人也会第一时间感应到她的位置。
“半妖，记住你的话。”
“呵，你放心，不会忘的。”谨初转过身子，脚尖轻轻触了一下地面，整个人飘在半空，飞快的离去。
“谨初……”苏陌川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低低的声音很快被仙界的众人淹没。
“仙尊，我们带你回去。”
【五】那年我在碧水涧等你
七日后，仙界来人，将仙尊的三魂七魄全部温养在碧水涧，并且设下了禁制。谨初站在碧水涧旁，目光平静的看着这一切，然后发出了半人族的召集令。
“谨初，你为什么要发召集令啊。”仙灵果树幻化成一个大概五六岁的孩子，盘腿坐在谨初旁边，奶声奶气的问。
“你以为仙界的人都会和仙尊一样吗，仙界不会放过我们的，现在只有碧水涧是安全的。”谨初的语气很平静，她早就知道这一天会来，不如早些准备。
“你们不是有约定了吗？”仙灵果树心思单纯，所以不能理解谨初的做法。
“这一次，是我先解开了禁制。”谨初似乎没有回答仙灵果树的问题，可这就是原因。仙族挑半人族的刺已经很久了，这一次，是一个很好的爆发点。
“他们是不是有毒，你明明是为了救仙尊啊。”仙灵果树义愤填膺，精致的小脸皱成包子。
“这是半人族命定的劫数，确实是我连累了半人族。”谨初的眸子微微黯淡，没有了半分在苏陌川面前的灵动。
果不其然，三日后，仙界联合其他五界在除碧水间以外的地方大肆搜捕半人族，然而并无所获。所有的半人族都在投影水晶前冷笑着看着这一切。
谨初站在水晶前看了很久，然后转身回到碧水涧旁，那是苏陌川和她初遇的地方。
鬼族近些年猖獗，偷偷潜入了碧水涧，但是却遇见了在溪边休息的谨初。谨初平日里惯是人族的模样，所以极具迷惑性，看上去是个娇弱的，也就被当成了好欺负的。
“姑娘，我来保护你。”就在谨初准备动手解决了这批鬼族时，苏陌川清澈的声音传来，蓝衣服的小道士就这样冲到她的面前，并没有唯美的初遇，当时的苏陌川脸上沾满了灰，狼狈不堪。
谨初自然乐得清闲，便扬了扬眉，强势围观。
然而，苏陌川解决完鬼族后，整个场地一片狼藉，气的谨初想一掌打死他。苏陌川的实力并不强，只是天生有克制鬼族的能力，这是谨初最后得出的结论。
“哎，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这碧水涧是极不安全的，要不要我带你出去？”苏陌川笑得真诚，配上一脸的灰，倒是格外有喜感。
谨初：“.…..”
你在我的地盘说我的地盘不安全，你仿佛在搞笑。谨初表示并不是很想跟他说话，她成日里休息的地方被搞乱，让这个姑娘相当的不爽。
“谨初。”谨初出于礼貌还是做了回答。
“谨姑娘，我是苏陌川。”苏陌川笑得真诚，眸子清澈到透亮。
“.…..我不姓谨。”
“可是你叫谨初啊。”
“但是我不姓谨，你可以直接叫我谨初。”谨初微微皱了眉头，面前这个小道士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虽说有些不爽，但是却又莫名的有些亲近的心思。
“那……好吧，谨初，看你这模样应该是误闯进碧水涧的，这里很危险，要不要我带你出去？”苏陌川问的坦荡，完全是助人为乐的好少年的形象。
“.…..碧水涧，哪里危险了。”谨初微微挑眉，她在碧水涧这么多年，怎么不知道碧水涧有什么危险，碧水涧的大型猛兽都在内山，而一般人根本都不知道内山的存在，所以危险，基本上不存在的。
“啊，世间都是这般说的。”小道士挠挠头，一下子有些窘迫。
谨初感受着碧水涧中突然出现的亲近感，忽的记起当年力排众议，保下半人族的仙尊，那一刻，谨初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六】如今我们重逢
碧水涧其实是一条山间的溪流，只是这条溪流的源头里有一块上古时期的灵石，所以灵气格外的充沛。
仙尊的魂魄就温养在碧水涧的源头，而谨初的灵魂是和整个碧水涧连在一起的，她可以轻易的感受到碧水涧的每一处变化，自然，这日日削减的灵气也逃不过她的感知。
谨初很清楚的知道，一旦仙尊的魂魄被温养完毕，那么源头的灵石也会耗尽灵力，而整个半人族必将成为众矢之的。
谨初静静的站在桃花树顶，黑眸已经失了些光彩，如果不出意外，还有不到一个时辰，苏陌川就会复生，可若苏陌川不再是当年的苏陌川，那她该怎么办？
很快，天地间的灵气都开始往碧水涧汇集，碧水涧的溪水已经变成了乳白色，形成一个个旋涡，苏陌川就要复生了。
一个白色的人影渐渐显现出来，他踏在半空，精致的面容以及没有丝毫杂质与波动的眸子一下子让刚刚落在地面的谨初顿住了，这并不是她的小道士，对吗？
“仙尊！”仙界众人齐声唤道。苏陌川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辛苦各位了。”声音不同于之前的清亮，反而有些低沉，是当年分开时的声音，陌生又熟悉。
“苏陌川？”谨初开了口，语气中是小心翼翼的试探。
“你……是半人族的首领？”苏陌川平静的看向谨初，语气中的淡漠让谨初生了一丝寒意。
“所以说，苏陌川你是不记得我了啊。”谨初忽的笑了，嘴角的弧度带了些苦涩，脚上的铃铛晃出一阵脆响，似有淡淡的哀鸣声。
“这位姑娘，你我本就不相识。”
澄澈的眸，平静的语调，让谨初说不出话来。
“苏陌川，你还不如别醒来！”
谨初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往桃林里走，决绝的背影，不带一丝犹豫。苏陌川，如果你不醒过来，我就还有信念，还有勇气继续呆在这里，无论怎样，总是有念想的。但是你醒来却忘了我，若早知如此，我宁愿枯等一生。
“从今往后，我半人族自愿居于碧水涧，永不与六界发生任何关联！”
谨初的声音在整个碧水涧响起，原本出现在桃林的半人族族人都一并沉默，跟着谨初往桃林深处走。这个碧水涧已经没有灵气可言了，但是所有半人族族人都清楚，谨初定然是不会看着碧水涧的灵力枯竭的。
这是碧水涧的一场浩劫，存在于千万年前的预言中，是整个半人族内部公开的秘密，这一段漫长的岁月，谨初每日就在初遇苏陌川和温养他魂魄的地方往来，日日夜夜的，没有归途。
仙尊看着谨初离开的背影，胸口中莫名的涌上一股难过的情绪，这是这么多年他从未体会过的感情。
“我们走。”仙尊微微皱了眉，拦下了想要动手的仙界众人，开了口。
“仙尊……”
仙界众人到底是不愿意错过这样一个机会，但是苏陌川的威严还是在的，为首老人冷冷的斜了一眼开口叫住仙尊的人，眸光不善。
“一切听从仙尊安排。”站在最前方的老人朝苏陌川拱了拱手，毕竟仙界已经千万年没有一个可以撑场子的人了，如今六界其实并不安宁，仙界只能有一个声音，更何况，他可以感觉到，碧水涧的灵力已经完全耗尽。
如今我们重逢，你却再也不认得我，那我还有什么理由等待。
【七】我来弥补的过错是你
碧水涧还是碧水涧，只是多了一分衰败，所有人都在碧水涧的源头，那里是已经将近枯竭的泉水。
“这一次，是我拖累了整个半人族，让劫难提前。”谨初飘在那一汪泉水的上空，银白色的发在空中飞扬。
“谨初，这是我们早晚都要经历的，所以不必太自责。”所有的半人族都报以善意。对于这位族长，他们看着她在未出世前就被仙界下了禁制，看着她为了半人族争取在六界存活的权力，看着她以一己之力护着半人族……千万年来，他们是何其有幸可以在碧水涧生活。
“.…..”谨初笑着，在心底低声开口：“苏陌川，我来弥补的过错是你。”
后来，碧水涧还是那个碧水涧，可是却少了一个人。
到最后，苏陌川也没有记起过他与谨初同行的那段日子，只是偶尔想起那个眼里明明已经有盈盈泪光却还微笑的女孩时，会莫名的难过，谨初，为何我想不起任何有关你的故事？
苏陌川，我不过是犯了一个有关你的错，但是我不后悔。
我在碧水涧等了千万个春秋，却始终等不到当年的那个你……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碧水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