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背女人》狗皂

1、驼背女人的小摊

　　当圆月升起，小孩子就该缩进阿妈怀里，夜路黑漆，驼背女人提着灯笼在哭泣，幽怨的蓝火躲在白色的纸笼里。
　　当人们说起，“那是吃人的鬼婆，不听话的娃娃会被吃掉喔。”

　　繁荣的街道拐角有个摆摊的驼背女人。
　　她长长的头发似是很久没有打理，一大团搅在一起，枯黄一片没有光泽，老土的黑框眼镜遮住了大半的方脸蛋，镜片厚得像是“3+2”夹心饼干。整个人瘦得同干枯的树枝丫丫，约莫四十岁，正是炎夏她却裹上了厚厚的围巾，白棉手套旧得发黄，很显然是时间来访为它镀上的一层皮。
　　驼背女人时常坐在高凳上，哆哆嗦嗦地，报纸放在大腿上。
　　她总是津津有味地看着本地的每日报纸，上到果嘉市政府发布的公告，下到市民间的爱恨情仇恩恩怨怨——买的人少之又少，谁会有这个闲心看这种无趣的报纸呢？但报纸从不停更，驼背女人也从不断歇地买着，然后在自己那厚厚的，老旧的笔记本上写着。
　　厚厚的一堆报纸，垒放在她的大铁柜子里面。
　　“今日一条猛狗撞翻了小轿车而毫发无伤地在旁撒尿，车主从中爬出怒骂追赶其四条街。”
　　“一朵神奇的蘑菇突然变异：两层楼房高，散发着玫瑰花香，有不怕死的吃货女子咬了一口，据说牛肉味，很有嚼劲。”
　　诸如此类，谁知道是不是编的呢？
　　驼背女人的小摊里有很多东西，有用泥巴捏成的粗糙小人儿，也有奇形怪状，普通无奇的各类石头，但更多的还是书本画册，可能是她自己写的画的，也有可能是她捡的。
　　比如，高高堆垒的书山，最顶层的那本，封面只有两个字：诗集。
　　有人偷偷翻开过，这一本“伟大的诗集”，第一首如下：
　　叹息
　　诶诶诶诶诶，
　　欸欸欸欸欸，
　　哎哎哎哎哎，
　　唉唉唉唉哈。
　　旁人见了，必然会暗笑：这是什么狗屁东西？
　　自然，常人是看不出其中的精髓，其实这是一篇很优秀的诉愁诗，诗人前面的唉声叹气描述了自己的幼稚不识愁而装作愁闷深沉，最后一个“哈”是诗眼，也是点睛之笔，诉出了自己真正明白愁时却不敢再言愁，只好假意扬笑，愁藏心里。

　　驼背女人的摊子并不是没有人来，总会有奇怪的人来奇怪的摊位。
　　现前的男人，他叼着烟，胡茬看起来刺刺的没有刮干净，懒洋洋地拿起泥人，缓缓喷出烟圈，“我要这个泥人。”
　　驼背女人没抬头，仍然端着茶杯，盯着报纸。
　　“很抱歉，她不想被您买走，请回吧。”她的声音干哑而刺耳，让人听着很不舒服，像是有人掐着她的脖颈一样。
　　男人低骂几声，被擦得发亮的鞋头碾熄了烟头，转身走了。
　　一个发亮的东西从他的手里抛出，清脆的落地声，是一枚硬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