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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旁观(23) ...

  •   感觉两人的思路对接不上,杨婕闭上嘴。钟辑陷入沉思。车马打道回府,事先计划详备的出行迅速烂尾,一行人回了竹林精舍。

      宝蝉见他们这么快回来,十分惊讶,待看到钟辑怀中的小奶狗,顿时两眼放光,欢快地接过小狗,准备给它洗个澡。

      银丹冷静道:“小狗还小,现在给它洗,容易着凉,小狗就死了。”

      宝蝉:“……”

      杨婕顿住脚步,点头肯定:“银丹说得对。”

      宝蝉:“……”

      “总不能天天不洗吧,小狗脏了怎么办?”

      “要不,用小刷子刷刷?”

      杨婕没再理会两人的讨论,回了房间。

      钟辑今天的话太令人震惊,震惊过后,她恢复了平静,毕竟事情离她很远。

      第二日,她又见到钟辑的黑圆圈。

      小郎君思虑太重,杨婕觉得,他迟早要未老先衰,倒不必担心继承爵位的问题了,因为,他很可能连府中几个老货都熬不过,早早蹬腿儿。

      之前,她还曾想,小郎君人不错,私产不少,如果能在他手下做一名小管事也挺好。

      现在,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前提是,他能活着。

      她向钟辑提起一件事:“老侯爷以军功封爵,听说早年你祖父也曾随大司马上过战场,这么说你们家该重视武功,怎么没见你学过?”

      钟辑脸红:“除了祖父,家里没人学过,我父亲就是纯粹的文人。”

      时下,武人多被人看不起,即便是虞国公,也不是纯然的武将,而是朝堂政客,只不过早年在军中效力过。

      杨婕才不管这些,道:“你不是不想像你父亲那样吗?文武双全当然比光会文更厉害,艺多不压身,学武未必为上战场,强身健体也好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保命手段。”

      说着,心中一动:“公子不如学一学武功骑射,如果可以,我也想随公子一起学。”

      天天摔打就没工夫胡思乱想,一天劳累下来,总该能睡着了。

      “嗯?”钟辑诧异。

      杨婕:“女子更要保护自己,没人保护我,我当然想学点本领自己保护自己。”

      她说得坦然,钟辑听了心中颇不是滋味。

      闷闷的,有些难受。

      想张口,却无力反驳。

      说什么呢?

      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想保护谁?

      第一次,他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若他身遭不测,不幸的不只他一个人,还有他边身的人。

      心脏如被人重重捏住,他声音沉闷:“回府后我就和祖父说,我要学武功骑射。”

      杨婕点头。

      接下来的时间,他不再考虑出行的事,乖乖配合杨婕筛查身边人。

      他先把人叫来,一边逗狗,一边随意地问两句,然后交给杨婕。

      同样是问话,杨婕做起来极为自然,当真如闲聊家常一般,如非有心,根本察觉不出她在套话。

      她既没有显得很热情,也非特别善谈,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专注。她专注地听你说话,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倾诉的欲望,道出心中所想。

      她不时恰如其分地抛出一句话,不着痕迹地引导话题。

      处在旁观的位置,钟辑觉得,这就像迂回而高明的审问,如果面前是犯人的话。

      如此过了一轮儿,钟辑想要她的评定结果。

      杨婕道:“只要没有明显的危险,何必过早给人下定论,既不负责,也无益处。公子回去不是还要学武功骑射么,到时候接触更多,以后再说吧。”

      钟辑只好作罢。

      这并非预期的结果,可听她说暂时没有危险,他暗松一口气。总归不是坏消息。

      在别院待得自在,他有些乐不思蜀。

      深秋的夜晚,月华初上,满院清辉。

      他站在院中的井架前,看到走出房间的杨婕,招手道:“姐姐你过来看,井里可以看到月亮呢。”

      她不觉走过去,走着走着,心中一颤,脚步变慢。

      朦胧的月色下,少年的笑飘渺神秘,他的身后……

      是一口井。

      井!

      记忆毫无预兆地涌来。

      她站在井边,面上含笑,心中冰冷如地狱,向青年招手:“这井里可以看见月亮,好像天上的仙宫,看着人就像在里面,你来看看。”

      待青年靠近,她用力一推……

      仿佛有一双手,猝不及防地把她拖入最黑暗的记忆深渊……

      钟辑还在向她招手,她面色发白,缓缓后退,身体无法自已地战栗,井架前的面容变成了另一个,森森地对她说:你把我推进井里,现在我来拉你……

      她突然失控地转身跑回自己的房间。

      钟辑莫名,看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摸了摸头,跟上来,叩窗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里面低哑的声音:“没事,我想睡了,公子请自便。”

      他“哦”了一声,总觉得她的表现太过反常,却不好继续追问,回屋时看到银丹,低声嘱咐她夜间多关注杨娘子。

      银丹应了。

      半夜时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接着是银丹焦急的哭音:“宝蝉姐姐,不好了,娘子病了,烧得滚烫,现在昏迷不醒。”

      钟辑猛然惊醒,一边披衣一边下床,急问:“怎么回事?”

      外间,宝蝉已经打开门,银丹急急道:“夜里,我听到娘子好像在小声哭,唤了几声没人应,点上灯一看,娘子烧得满脸通红,像是魇着了,在梦里哭呢,叫也叫不醒。”

      钟辑连忙吩咐宝蝉唤人去请大夫,命银丹煮姜水,道:“我去看看。”

      他匆匆来到东厢房,只见女子蜷缩在被子里,脸颊红彤彤的,无意识地轻轻发抖,发出断断续续的低泣,眼睫湿漉漉的。

      他摸了摸她的头,烫得吓人。

      他心焦如焚,不停地唤:“姐姐,姐姐。”

      不知何时,她慢慢睁开眼,灯光下,那双眼水雾蒙蒙,如迷途的幼鹿,怔怔地望着他。

      他的心怦然一跳。

      “姐姐,你病了,我让人请了大夫,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良久,她方轻轻“嗯”了一声,似恢复了神智,低声道:“有劳公子。”

      说罢,又闭上眼。

      她额头滚烫,手指却冷得像冰,他无意中触到,慢慢把她的手合在掌心,想要为她暖热。

      她梦到了什么?

      在他心中,她总是淡定而强大的,而眼前的女子,让他忽而想起,其实她比他大不了多少,还是一个少女。他信任她,依靠她,却从来没想过,她也会脆弱,会害怕,会无助。

      他从未听她说过自己的事情,即便他偶尔提起,也被她搪塞过去。他察觉到她不愿提起过往,便识趣地不再提。

      她的过往中,是否藏了不为人知的伤痛?

      他看着她湿漉漉的长睫,心缓缓揪紧。她曾经历过什么?

      恰银丹端了姜水过来,钟辑问:“放糖了吗?”

      银丹:“……”

      一看她的表情便知,钟辑道:“放些糖。”

      小孩子吃了糖就会不哭,他一直觉得,甜甜的滋味可以安抚伤痛的情绪。

      甜姜水端来,他欲亲自喂她。

      她摇摇头,自己接过饮下,他望着她垂下的湿湿长睫,心也如被细雨打湿。

      饮过姜汤水,她低声道:“公子回去休息吧。”

      他不肯:“等大夫来了再说。”

      她不再多言,再次沉入昏睡。

      他坐在床边,悄悄握住她的手,凝视着她的睡颜,如要把这张面容刻入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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