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谈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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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川定定看着太宰，也不笑了。
他并不是在生谁的气，他只是有些痛心。纵使是几十年后的世界也没有大改变，冰冷的生活在逼迫孩子早熟，甚至有时比他的时代还要残酷。纵使他知道个人的努力很小概率能改变历史的进程，但让他直面这些这也未免太无情了些。
“先生总是这样，显得格格不入的样子。明明是在看我，却像是透过我在看什么。”太宰看着像是面露感慨的芥川，那鸢色的眸子里涌起晦暗，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他暂时没有撕破脸的准备，所以对方致命的命门他必须紧紧握在手里。
但是他感觉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在骚动，让他有种想要狠戳对方弱点、伤害对方来发泄的冲动。
不行，这样不可以。太宰按住心中的黑暗，告诫自己。
芥川用忧郁的眼神看着太宰。
他曾想过为什么会是他被神选中，来到这个世界，而不是他的老师夏目先生亦或是友人菊池宽他们。后来他遇见了太宰，在与太宰相处的过程中他有了一种模模糊糊的预感——他的到来是为了拯救这个孩子。
他于是以一种引路人的态度引导着这个孩子，然后等待将这个任务交给太宰的光源出现。是的，他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从未主动融入这个世界——当然这也有他私心的原因，他冷眼旁观着这个世界。然而他越是冷眼旁观，他就越能发现这个世界的丑陋。
若说曾经的他眼中还存在美好的光景，现在他眼中的景物全蒙上了黑纱。他已经无法从春樱绽枝头中得到喜悦了，或者说，他已经失去感受到美好事物的能力了。而这对于一个作家来说，已经形同于被判死刑。
可是他为什么还会苟延残喘这么久呢？可是为什么他还是无法释怀呢？他到底在等什么呢？
芥川想不明白，于是他问道：“太宰君，你看窗外枝头的春樱绽放有什么感觉呢？”
太宰愣了一下，然后侧头看向窗外。
[落日的余晖照洒在枝头，暖的花，暖的叶，暖的枝，暖的芽。原本温柔的花朵像是有了孤注一掷的热忱，向外散发着刺痛人的热意。]
太宰沉默着摇摇头。
芥川又问道：“那太宰君，你看远处那条河，有什么感觉呢？”
太宰走到床边，眺望着他们初遇的那条河。
[清澈的河水跃动着光芒，波光粼粼地像是洒满了碎钻。然而余晖为它披上柔软的薄纱，温柔了那份锋芒。]
太宰又摇摇头，他看向芥川，发现芥川不知什么时候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枝头的春樱明明还残留生命力，却被落日的余晖染上凄凉的色彩。它明明还没有凋谢，却已经展现了凋谢的预兆。
远处的河水也因为落日的余晖而变得苟延残喘，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向无法到达的海洋爬去。
他眼里的世界已经是这种样子了啊，他已经无法再为太宰指路了。而正与他相反，太宰因为光源的出现而眼中开始映照出世界的色彩，趁他还没有将这份绝望传染给太宰前，他要离开太宰。
可是他还能去哪里呢？他是个没有根的人啊，他和这个世界的唯一羁绊也将要斩断，他哪里还有容身之处呢？芥川自嘲地笑了笑，然后说道：“太宰君，我今日有些不舒服，能请你早些回去吗？”
太宰看着芥川的背影，这个背影他太熟悉了——他在很多萌生死志的敌人身上看到过，他有一种决不能就这么结束谈话的预感。于是，他走到芥川面前，跪坐下，神色十分端正。他抬起头直直盯着芥川的眼睛不放，眸子里显现出咄咄逼人的色泽。
“先生这是想撒手离开么？在我的生活被你搅的一团乱的时候？”
“我——”
“自顾自的闯入别人的世界，自顾自的说话，自顾自的离开，先生有真正认识过我么？想必在先生眼里我还是个不小心被困在黑暗世界里的孩子吧？那先生可知我这手里断送过多少生命呢？”
“先生知道对我来说，是光明是正义是黑暗是邪恶我都无所谓么？我不知道先生为什么一厢情愿地认为我需要你的帮助，拉出黑暗，但我只是需要一个人陪伴而已。织田作说我像是个孩子，我知道他正视着我而得出这个结论，那先生你又是为什么将我认为是孩子？”
这一连串的逼问让的芥川措手不及，他眼中露出迷茫的色彩，让太宰看了有些小开心，但他还是继续道：“先生看看我好么？我不是你臆想的无助而天真的孩子，我擅长玩弄人心，先生不是对这件事很清楚么？先生为什么要选择自欺欺人呢？”
芥川终于反应过来，他转移视线，不愿再看着太宰。
“太宰君应该清楚，每个人都有一些秘密是旁人不应触碰的。”芥川低下眉眼，疲惫显而可见，“我只是在尊重太宰君而已。毕竟我对于太宰君只是一个稍微熟悉的人，太宰君不是也对我有所防备么。”
“我光让自己每日活下去就已经耗费了绝大部分的心力，若哪里有所冒犯我在这里赔罪便是。好了，太宰君，你该回去了。”
太宰治看着眼前这个似乎想要缩回保护壳的男子，突然伸出手捧住芥川的脸，直逼对方的双眸。
“先生是对我有什么不满么？我们坦诚相见吧，我承认在一些问题上有所隐瞒，但那绝对是为了先生着想。况且我有留马脚，只是先生你选择了视而不见，而且是先生先选择对我防备的，我只是想赌气而已。”
“先生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已经大概猜到了，但我想听先生亲口对我说。”
太宰觉得这是自己有史以来说的最明明白白的一次话，什么暗喻、弦外之音都没有，只是捧出一颗真心，掏心掏肺地说着。他甚至有闲心自嘲地想着自己做人真是失败，连认定的先生也没有做到交心。
这双总是满溢黑暗的眸子里写满了认真与热忱，芥川有些失神地想着，然后他反应过来，这样凑太近了。
芥川有些不适应这样子，局促的想将太宰的手扯下来，但意料之外的没扯动，于是他也不再折腾，叹气道：“我只是觉得我已经失去引导你的能力了，我眼中的世界已经失去了美，我已经失去感受美的能力了。”
“所以呢？”太宰终于展露出细微的笑容，那双鸢色的眸子里狡猾一闪而过，他又是那个恢复从容的、游刃有余的太宰治了。
“所以，所以，太宰君，你能稍微后退些吗，这样太近了。”芥川窘迫的想要侧过脸，然后在太宰认真的眸子败下阵来，没看到那双鸢色眸子里瞬逝的笑意。
“我们这种生活太痛苦了，我是没有出去的可能性了，我只是希望你能从这个深渊中出去罢了。”
“可是，先生，如果有您陪着的话，我并不觉得这种生活痛苦。就像先生神经衰弱到严重的境地，但在我身旁依然能安心入睡一般，我只要有先生陪伴就能走过所有困难。”
“先生的存在就是我的支柱，先生你将你自己看的太轻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谈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