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寒江》烟波

4、二 千年灵草（2）

　　“夜表哥还没休息么？”一个轻柔温婉的声音打断了韩夜的沉思。门幔轻挑，一个纤弱的女子端着茶盅走了进来，柔美秀丽的脸上略显苍白，黝黑的眼中盛满了关切，“你这阵子总是熬夜，我特地给你煮了参茶补补身子。”

　　韩夜默不作声地接过茶盅放在案上，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过那幅画卷。

　　温婉的女子垂下眼睫，柔和的目光显得有些黯淡。她偷偷看了一眼书案前正蹙眉凝思的英俊男子，慢腾腾地走过去，红着脸站到他身边，低头去看那幅画像。

　　“呀……，这月下美人怎么没有影子？”待看清那副月下美人图后，她满目讶异之色，脱口轻呼。

　　年轻的门主这才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随手掩起画卷，神色冷然却不失有礼：“若妍，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呃……，那，你也早点休息。”曲若妍似乎发觉自己有些失态，脸更红了，低头走了两步又回身交待，“别忘了把参茶趁热喝了。”

　　门幔轻晃，看着那个单薄的身影在眼前消失，韩夜无奈地叹气，有些头疼地扶住了额角。

　　六年前，韩夜的母亲因思乡心切回家乡无锡暂住了一段时日，返回洛阳时身边多了个眉清目秀的少女，一身素缟，面容戚切，神色哀婉，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悲伤，仿佛随时都会滴落下来泪珠似的，让人怜惜不已。

　　那时的曲若妍年仅十六七岁，是韩老夫人的外甥女，也是韩老夫人在无锡剩下的最后一个亲人。若妍自幼丧母，如今父亲又撒手人寰离她而去，老夫人可怜她年少孤苦无依，便带着她一起返回了洛阳，收养在自己身边。

　　曲若妍性格温婉贤淑，甚得老夫人欢心。虽是寄人篱下，却从未受到过半点委屈，就连韩夜对这个柔顺恭谦的小表妹也一直疼爱有加，从未拂逆过她的任何意愿。

　　岁月如白马过隙，不知从何时起，她和夜表哥说话时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只是拘谨地低着头，红着脸绞着绢帕，眼底含着几分羞怯。

　　精明如韩夜又怎会不明白表妹的这一番心事，他开始不露声色地回避她，甚至刻意冷落她，好令她知难而退。

　　然而，韩老夫人却似乎很满意这个侄女，极力想把这世上她最亲近的两个人撮合到一起，几次三番向自己的儿子暗示，不知哪家的小子会有福气娶到若妍这么端庄贤淑的姑娘。

　　一年前，若妍突发怪病忽然昏倒，在老夫人的急切催促下，他把她送到欧风晓风那里进行诊治。她无缘无故地昏迷了三天，面色寒白，全身僵冷，气若游丝，经欧阳晓风针灸后方才转醒，被诊断出身中寒毒。

　　消息一出，碧水门上下一片哗然，温和柔顺的表小姐被人下毒的流言人尽皆知。此时正值碧水门扩张关键时刻，韩夜为此特地肃清门派，揪出了两个隐藏在门派和内宅里的细作，这才安定了人心。

　　若妍体内寒毒深种，若要彻底清除毒根，必须用南海深处百年蚌精所产的紫玉珠与草原腹地的千年藏根草作为药引，才能配制出一副疗效斐然的解药。只是这两样东西都是稀世珍宝，得来不易，韩夜派人找了大半年也未见踪影，目前欧阳晓风只能暂且用普通药物控制住她体内毒素蔓延的速度。即便如此，若妍体内的寒毒近来也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了，以往只是每隔数月发作一次，如今竟到了每月都要发作一次的程度，若再找不到药引，只怕会有性命之虞。

　　老夫人为此心急若焚，每日在佛堂中为若妍念经祈福，保佑她早日康复，又时常让人炖些上好的补品给她送去。焦虑重忧之中老人的身体每况愈下，直至病重临终之际还拉着韩夜的手再三叮嘱，让他照顾好曲家最后这一根血脉，只是再不提儿女嫁娶之事。

　　自从老夫人过世之后，曲若妍似乎更加依恋韩夜，每日必要寻着借口见上他一面，否则便会心神不宁，坐立不安。虽然知道自己身中寒毒，已时日无多，但她从未与旁人言及过自己的病情，仿佛根本没把自己中毒之事放在心里，只是痴迷地把目光投射到那个人身上，任万般柔情化作绵绵相思暗自缠绕。

　　面对曲若妍的一片痴心，韩夜除了装聋作哑别无他法。并非他心如铁石不知怜香惜玉，只是，他的心早在十年前便已遗失在云幽谷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