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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转 ...

  •   魏无羡悠哉哉地晃荡着解药。
      蓝忘机伸手去拿,被他后退一步,险险躲开了。
      显然蓝忘机现在没心思配合他这些无聊的把戏,他阴着脸道:“给我。”
      声音沙哑得吓人。
      “给你给你,当然给你。”魏无羡笑眯眯的。
      解药当然是要给的,只是没那么容易罢了,接下来才是魏无羡今天折腾了一整出闹剧的重点所在。
      他把解药在蓝忘机眼前晃了晃,然后迅速地移开,笑着道:
      “你叫我一声魏婴哥哥,我就把解药给你。”
      “你……”蓝忘机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不是‘你’,是魏婴哥哥——”魏无羡自己倒是丝毫不觉得害臊,故意把最后四个字的音拖得很长很长。
      魏无羡见蓝忘机半晌无话,也知自己玩得过火了。
      不过他的本意也只是逗逗蓝忘机,并不是非要讨到个什么结果才好,思及此,魏无羡拿着解药走近蓝忘机,决定不如先把解药给他算了。
      然后魏无羡险些被蓝忘机当头一剑。
      魏无羡堪堪侧身躲过,赶忙后退一大步,边退边嚷嚷:“君子动口不动手啊!有话好好说嘛!”
      蓝忘机理智尚存,避尘并未出鞘,伤不了魏无羡性命,可凌厉剑气相随属,一剑比一剑不留情。
      而更糟糕的是,魏无羡今天没带佩剑。
      但魏无羡嘴上却半分认怂讨饶的意思都没有,他单手从木桌上翻过,气喘吁吁道:“忘机兄,你这样我也很为难。你看你,现在还中着春药,我就算打赢了你也胜之不武……”
      语至“春药”二字,蓝忘机像突然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出剑更快更狠,一剑实实打在魏无羡的胳膊上。
      蓝忘机下手极重,魏无羡感觉到自己的胳膊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竟像失了知觉一样,手一颤,那个白色的瓷瓶几乎是脱手而出。
      蓝忘机立即劈手去夺。
      电光火石间,他碰到了魏无羡的手。
      蓝忘机此时的体温已高得超乎常人,魏无羡的皮肤对于他来说简直冰凉如冷瓷,让他一时间几乎辨不清碰到的是解药瓶子还是魏无羡的手。
      这道温度非但没令他的症状有所好转,反而仿佛有一道电流从两人的肌肤相触处传来,直冲脑袋,蓝忘机一个激灵,体内异样之感更甚。
      所以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碰到的是什么的时候,蓝忘机条件反射地,一把拍开魏无羡的手。
      连同那瓶解药。
      小小的瓶子落地一声清响,咕噜噜滚了几圈,没了踪影。
      魏无羡这下是真的傻眼了。
      他急了,对蓝忘机喊道:“你这是做什么!”
      蓝忘机没理他。
      “你等会,我帮你去找。”魏无羡作势要弯下腰,在藏书阁掘地三尺找出那瓶解药。
      可是蓝忘机的剑生生横在他身前,止住了他的动作。
      魏无羡不解:“你现在跟我置什么气啊,刚刚是我不好,但是现在找解药要紧。”
      “滚。”他听到蓝忘机对他如是说。
      “你……”魏无羡还想在说些什么,他朝蓝忘机走近一小步。
      然后被蓝忘机腰上一剑震出一大步。
      “滚!”蓝忘机的语气是从来没有过的愤怒,如极寒之地的冰霜刺破北风。
      魏无羡疼得狠狠咬着牙才不至于闷哼出声,他见蓝忘机又提起了剑,赶紧从旁边的窗口单手借力翻了出去。
      刚翻出藏书阁,就看见一个紫衣少年站在不远处。
      魏无羡很兴奋地朝他招手,示意他看这边:“江澄?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收尸。”江澄没好气道。
      魏无羡讪讪地笑笑,扶着自己刚刚被打的腰,靠着墙慢吞吞地走过来。
      江澄见他这幅模样,忙问:“你怎么回事?解药他吃了吧?”
      “没有,被他自己一巴掌拍飞了。”魏无羡边走边说,突然像是牵扯到了哪里,疼得呲牙咧嘴,缓了好半晌才抱怨道,“真是的,被下了药劲儿还这么大。”
      江澄见魏无羡扶着腰说出这些话,登时青筋一跳,一个头两个大,道:“你再说一遍?!”
      “啊?”魏无羡茫然地抬起头,乖巧地重复,“我说他劲儿大。”

      “你说江澄怎么就这么倒霉摊上你这么个师兄呢。”萨萨调侃魏无羡。
      “嗯,他摊上我……确实挺倒霉。”魏无羡若有所思。
      “你别误会啊,我不是那个意思!”萨萨慌了,赶紧转移话题,“所以含光君最后有没有叫过你……那四个字?”
      “有啊。”魏无羡坦坦荡荡。
      萨萨惊了:“什么时候?”
      “偶尔在床上的时候。”魏无羡脸不红心不跳地道。
      萨萨沉默片刻,问他:“你是不是打算一直这样撒狗粮到故事结束?”
      “没有,后来……发生了一点小变故。”魏无羡的眼神看得很远,面无表情地追忆道。
      “小变故?有多小?”萨萨很紧张。
      “阴阳两隔罢了。”魏无羡淡淡道。

      薛洋一回到屋子里,换了衣服倒头就趴到床上。
      然后被阿菁揪着耳朵拎了起来。
      薛洋有点烦躁,没好气道:“小瞎子你又怎么了?”
      阿菁一手拎着薛洋,一手拎着薛洋换下来的衣服,呛声回去:“你说怎么了,衣服都不洗你就睡?!”
      说着,小姑娘皱了皱眉,一脸嫌弃地抽了抽鼻子,从手上衣服那里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抱怨道:“我说你衣服上什么味儿啊?难闻死了!”
      还能是什么味儿,自然是张大婶的血腥味。
      薛洋再也不想闻到这个味道了。
      他当然不可能对阿菁告以实情,只是懒洋洋道:“有什么关系,一会让晓道长帮我一起洗了呗。”
      阿菁很不喜欢他这般压榨晓星尘:“我呸!晓道长凭什么帮你洗衣服?”
      “这你就不懂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一衣不洗晓道长何以洗尽天下邪祟,”薛洋拔高声音,问旁边的晓星尘,“是不是啊晓道长?”
      “嗯。”晓星尘走了过来,温和地应道。
      “你!”阿菁气结,余光悄悄看了一眼手里的一堆衣物,突然看到一个什么东西,脸登时不自然地红了半分,又冲薛洋嚷嚷道,“外衣让道长洗就算了,里衣你总得自己洗吧!晓道长长得这么道骨仙风你让他给你洗亵裤你忍心吗你!”
      薛洋拍开阿菁揪着他耳朵的手,走到晓星尘身边,故意亲密地搂住晓星尘的脖子,道:“有什么关系,反正两个大男人也没什么好避嫌的。”
      为堵阿菁的嘴,他随即补充一句:“是吧晓道长?”
      晓星尘自然不介意帮他洗次衣服,依旧是很配合道:“嗯。”
      阿菁还想再说什么,薛洋话锋一转:“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晓道长长得道骨仙风?你又没看到过,万一晓道长长得又胖又丑呢?”
      薛洋的声音甜丝丝的,却硬生生叫人不寒而栗。
      阿菁反应也不慢,马上辩驳道:“我听声音就能听出来的!晓道长声音这么好听肯定长得也一样,不像你,听声音就知道长得痞里痞气的。”
      “长得痞里痞气”的薛洋玩味地挑了挑秀气的眉毛,意义不明地回了句:“是么。”
      “行了,我帮你们洗衣服,你们先睡吧。”晓星尘好脾气地接过阿菁手里的衣物,把两人安抚睡下,一个人抱着三人的衣服去河边洗。
      他沐着一袭星光回来,阿菁已经蜷着身子睡熟了,薛洋也躺在茅草上,没有一点动静。
      听到晓星尘的脚步声,薛洋立刻睁开眼睛,在黑暗里将那人的身形轮廓看得清清楚楚。
      “晓星尘,”晓星尘听见薛洋压低了声音叫他,“过来。”
      晓星尘轻轻走近他,小声问:“怎么还没睡?”
      薛洋没回答这个问题,反对他招招手,又想起这一个是板上钉钉的瞎子,便开口说:“躺过来。”
      声音轻轻的,却很坚决。
      晓星尘迟疑了一下,缓缓低下身,躺到薛洋身边。
      薛洋见状,嗤笑一声,道:“怎么?怕我是个断袖?”
      “没…没有……”晓星尘有些窘迫。
      “你放心吧,我不是断袖,老子玩过的女人加起来能从义城城头排到城尾。”
      晓星尘失笑:“你又在说笑了。”
      “我说什么你都觉得是说笑,”薛洋撇撇嘴,黑暗里,他看着晓星尘的脸,月光镀在这张姣好的容颜上,温柔得过分。
      “喂,你今天和我说的……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你真是这么想的?”薛洋半晌才开口。
      晓星尘以为他还在郁结于走尸一事,信誓旦旦地回答:“没错,往事已矣,活在当下才最要紧。”
      薛洋沉默片刻,轻轻地笑了,他用气声道:“你啊……”
      薛洋心里其实如明镜般敞亮,晓星尘此时会这么说,只是因为他对薛洋的过往分毫不知。
      在血淋淋的真相面前,“往事已矣”无疑是一句不可能兑现的空话妄言。
      可薛洋得他一语,仍是觉得莫名心安。
      似乎老天对他一直极不公,每一个能带给他须臾温情的人,都最终会离他而去。
      不管是那个笑容慈祥的大婶,还是那个笑里藏刀的旧友。
      可此时此刻,这个明月清风般温暖的人,正面带微笑,躺在他身边。
      夜风温情款款,薛洋打了个哈欠,难得体贴地把被子分了晓星尘一半,面朝着晓星尘睡去。
      他睡得格外得香。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萨萨说。
      薛洋挑挑眉。
      “其实你从未真正信过阿菁姑娘,她也从未真正信过你,是不是?”萨萨忧切地问。
      “大概吧,”薛洋冷笑一声,问,“怎么?”
      萨萨叹了口气,答:“没什么,只是觉得什么都被蒙在鼓里的晓道长真可怜……”

      小白死了。
      死在了蓝曦臣离开云梦的那一天。

      蓝曦臣终归是要走的,孟瑶知道,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纵使流落天涯,蓝曦臣也还是蓝家大弟子,而他自己却只是一个连姓氏都不配被给予的私生子。
      可那时的孟瑶深信,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分别的时候,他抱着小白,向蓝曦臣保证:“母亲让我过两年就去找我的亲生父亲,下次见面也许就是在金麟台了,我保证到时候把小白养得胖胖的来找你玩。”
      “喵~”小白配合地应道。
      蓝曦臣笑容温雅翩翩:“行,我记住了,阿瑶也别忘了。”
      “嗯。”孟瑶站在原地,努力不露出难过的表情,对蓝曦臣笑道,“行了,不早了,曦臣哥也快上路吧。”
      蓝曦臣点头应允。
      行不过两步,他突然会转过身,轻轻拥住孟瑶和小小的花狸猫。
      “保重。”他的声音闷闷的。
      “嗯。”孟瑶也轻轻地应。
      越过少年尚不甚宽阔的肩膀,他看见漫天杨花,簌簌而落。
      那时候,少年不识爱恨,一生最心动。

      蓝曦臣离开后,孟瑶依旧回到了思诗轩。
      孟诗在旁陪酒,孟瑶在旁递酒,小白缩在角落里。
      这就是他的生活。
      “酒呢!酒呢!!”客人拍着桌子,不耐烦地嚷嚷。
      “马上就来了,您再等一等,”孟诗柔声安抚客人,转过头,小声地催促孟瑶,“阿瑶……”
      孟瑶端着一壶温酒,忙忙赶来,小心翼翼地端放到桌上。
      客人大着舌头冲孟诗喊:“等什么等!老子两个时辰前就叫了酒!怎么现在才来!!”
      孟瑶看不过他对待母亲的态度,皱着眉,在一旁解释:“您刚刚才叫得酒啊……”
      话未说话,孟瑶就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跟一个醉鬼有什么好解释的!
      果不其然,客人眯着眼睛,摇摇晃晃地看清了开口的人是一个瘦小的少年,登时怒极,腾地站了起来。
      孟瑶果真得到了那一巴掌。
      客人还嫌不够过瘾,作势要动脚去踢,嘴里唾沫横飞:“你小子!……胡…胡说八道!老子……”
      他踢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小白见金光瑶被打,忙不迭跑了上来挡在前面,小小的花狸猫什么也不懂,被人踢到了就立即炸了毛,朝着客人张牙舞爪。
      无疑,他惹怒了客人。
      后来金光瑶午夜梦回,还时常能瞥见那一天的光景。
      小小的花狸猫被醉汉一只手掐着脖子提起,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小,最后抽了抽腿,被从二楼的窗口丢了出去。
      人来人往的街头上,一个灰扑扑的小东西黯然落地,再也动弹不得。
      而孟瑶一直站在原地,从始至终站在原地,什么也不敢做,不能做。
      ——同行之人的手还落在孟诗肩膀上。
      他知道,不管他此时做了什么,最后都会同样地被施行在母亲身上。
      瘦小的少年切切然懂得了何为无力,何为无奈,何为绝望,他站在千万人脚下,他什么也护不了,什么也留不住。
      ——他想要爬上去。
      他第一次萌生了这般强烈而绝然的想法。
      孟诗站在原地,朝客人笑,笑得快要哭出来。

      萨萨低着头,什么也没说。
      金光瑶也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小白的毛,沉默不语。
      半晌,他声音沙哑,低低地对怀里的花狸猫说出了那句迟到数十年的话。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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