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嗜·海晏河清》顾明思钰

6、【第六章·童话】

　　宦似鸮的葬礼持续了一周。
　　这期间，被晏河清教育之后的宦棠一直跟在童话左右。她看着童话替宦暗解决一桩又一桩葬礼的事情，这些‘葬礼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替宦暗接待家中的长辈亲戚，向远道而来的客人们解释他们对宦承德身份的质疑。购买葬礼上需要用的蜡烛等用品——每次买完这些东西之后，童话还会用剩下来的钱给宦棠买一只冰激凌，这很快就成为了宦棠最喜欢陪着童话做的事情。

　　宦棠亦步亦趋的跟着童话，发觉无论什么样的事情童话都能处理的紧紧有条。她很快就成为了童话小小的‘粉丝’，恨不能成天都黏在童话的身边，和她一起玩。
　　宦家死气沉沉的老宅里，也被宦棠清脆雀跃的‘童话表姐’的唤声充斥了。
　　虽然宦家正处在丧事期间，童话也因为要料理丧事向学校请了长假，但是宦棠的每一天都过得比从前更加的轻松和愉快。

　　“表姐，等我16岁的时候，也能像你一样厉害了吗？”宦棠一只手牵着童话的手，另一只手捏着一根牛奶冰激凌问。
　　童话一手牵着宦棠，另一只手提着一个装满了各类杂物的大袋子。她看着日头下的宦棠整个人都被骄阳包裹起来，像是一个镀了金的小天使，“我厉害吗？”
　　宦棠伸出红红的舌头，用力地舔一舔乳白色的冰激凌。她喜欢牛奶冰激凌的甜，让她除了‘高兴’之外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又用力地咬了一大口冰激凌，让冰块儿把她的小嘴巴塞得满满当当的，连回答童话的话都说得含糊不清：“力哈！”
　　童话可有可无的笑了笑，一点儿也不在乎宦棠的夸赞。她只是提着袋子牵着宦棠接着往前走，再下一刻，她又倒在地上，睡着了。

　　大袋子不再被人拎着，‘扑通’一声掉到地上。宦棠看过去，里面装着的苹果骨碌碌的从袋子里滚出来。她慌忙跑去捡，把苹果重新放回袋子里，又把从袋子里散落出来的东西重新收回袋子。

　　之后，宦棠就盘着腿，在童话的身边坐下了。
　　这一个礼拜，童话经常和宦棠说着话，或者在做其他事情的时候，毫无征兆的倒下睡觉。宦棠和童话都一致认为是她太过于疲劳了，谁也没有当做一回事。

　　宦棠没心没肺的在睡着的童话身边舔完了一整只冰激凌，打发走了两个来询问情况的好心路人之后，童话醒了。
　　她若无其事的站起来，揉了揉膝盖，重新提起一边的大袋子，对宦棠说：“棠妹，我们接着回去吧。”
　　“走。”宦棠嘴里叼着冰激凌的木棒，摇头晃脑的站起来，在童话面前蹦蹦跳跳的跑。
　　童话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失笑。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这个棠妹才可以不要那么的夸张。
　　正想着，手腕忽然传来一阵钝钝的疼。她低下头去，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因为刚才倒在地上被沙石磨破了皮，露出殷殷的血痕。童话没有把伤口当一回事，只是跟在宦棠的身后叮嘱：“棠妹，你跑慢点，小心车。”

　　她们二人走回宦家老宅时，宦暗正坐在客厅里看着宦似鸮的黑白遗照发呆。
　　“大姨，我们回来了。”
　　“奶奶！”宦棠丢下握了一路的木棒子，小鸟儿似的飞进宦暗的怀里。
　　宦暗措手不及，回过神来怀里就多出了一个小家伙。她看着怀中的宦棠，只是对她笑：“外头很热吧？脑门上都是汗了。”
　　宦棠拉起衣服，露出白花花的小肚皮。她把整件衣服蒙住自己的脑袋，一双小手飞快地按住衣服在脑袋上蹭了几下。等衣服被她重新放下来的时候，已经拉得又松又长，还沾满了湿漉漉的汗渍。
　　宦暗看着她小丑一般的表演，唇角含着淡淡笑意，只问：“在别人面前你也这么擦汗？”
　　‘她大了，到底不合适。’宦暗心想。
　　宦棠起初摇摇头，可是又怕大人说她夸张爱表演，就重新点了点头，“对呀。”
　　“胡闹。”宦暗不是没有看到她先摇了头，说了实话。可她仍只顾着后面的肯定，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带着几分不成气候的怒意，“你大了，以后不可以再这样了！”
　　宦棠歪起脑袋看着她的薄怒，“为什么呀？”是不合年纪的假天真。
　　宦暗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宦棠，“你都十一岁了，早该明白男女有别。”
　　“男女有别——那是什么呀？”宦棠仍然佯装不懂。好久没有长辈和她讲道理，她珍惜的很，只盼着宦暗多说一点，再说一点。
　　可是宦暗不愿意遂了她的心思。阖家之中，每一个人都知道宦棠是得了便宜还爱卖乖的人。平时不理她还好一点，一旦搭理了她，她就会变得像是一块儿牛皮糖似的，怎么甩都甩不掉，那才是麻烦。
　　宦暗侧过头去，不看宦棠，不再说话了。

　　一边的童话见状，走上前去告诉宦棠：“奶奶累了，我们去把东西放好，别烦她了。”
　　宦棠本想得了宦暗的回答之后在她怀中撒娇撒痴，可是现在遇了冷，一时没有办法下台。童话的话正是及时雨，救她一命。她忙不迭地说：“那好吧，我们走吧。”

　　宦棠和童话将买回来的东西放到灵堂，童话伸手捏一把宦棠的脸，引得宦棠抬头去看她。童话说：“你其实不用这样。”
　　“嗯？什么样？”宦棠转过脸去，一边替宦似鸮点上香，一边反问。
　　她的香点完了，童话依然没有回答。宦棠回过头去，童话倚着墙，又睡着了。
　　宦棠撅起嘴巴，小小的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用自己的小外套盖在了童话的身上。
　　“又不把话说完你就睡着了，我们每天在一起，也没有见我这么累呀。”宦棠小小声的嘀咕着，觉得自己颇像一个操碎了心的老母亲。
　　离开前，她仍然细心的替童话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