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嗜·海晏河清》顾明思钰

35、【第三十五章·诡计】

　　打过最后一遍下课铃，宦棠才刚刚收拾好书包，从教室里慢吞吞的走出去。

　　这几天她总是皱着眉，不开心。身边爱慕她的男孩子们当然都注意到了，围在她的身边叽叽喳喳询问，像一群麻雀。
　　宦棠不听他们关切的话，自以为优雅而高贵的慢步走到海尧面前，把书包递给他，低眉顺目的叫一句：“叔叔。”
　　海尧一瞪眼，把跟在宦棠身边的男孩子们看跑了，才对宦棠笑：“回家吧。”
　　宦棠垂头丧气的跟海尧上了他的大卡车，海尧替她系好安全带之后才问：“怎么了？在学校里过得不开心？”
　　宦棠抿了抿嘴唇，“你知道的，我在那里就没有开心过。”
　　“那是怎么了？”宦棠在学校里的人缘并不好，总是有人欺负她。她虽然刁蛮，但是个心软的人，别人一旦对她露出点好脸色，她就不气了。这些，海尧心里都知道。
　　于是，海尧又说：“是隔壁班的又把你关厕所……”
　　宦棠不等他说完就翻了个白眼，“跟你说了，那是个误会！谁敢把我关厕所呢？是姜妙意不知道里面有人而已。”
　　“是是是——”海尧连忙点头哈腰的应她。可他心里才不会相信这种弱智的理由。他只觉得那是宦棠心善，为别人找的理由。
　　打了转向灯，海尧继续问她：“那是怎么了呢？”
　　“哦——”宦棠用两指细长的手指把自己的嘴巴夹成个圆圆的‘O’型，慢条斯理的操着古怪含糊的腔调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就是宦棠的矫情了。
　　海尧耐着性子，循循善诱的问她：“那你和我说说？”
　　宦棠耸起肩膀，说：“……我周末不是回了一趟家嘛。”
　　话又在这里戛然而止。海尧等了几秒，身边的小少女失去下文，他只好再问：“然后呢？”
　　“妈妈骂我。”宦棠把嘴巴撅得高高的，可惜海尧忙着转弯，没有看见她这幅可怜又可爱的表情。
　　“为啥啊？”
　　“因为姐姐吧。”宦棠扭过脸去，窗户映出她落寞无比的漂亮眉眼和海尧粗糙的侧脸，“妈妈最近特别喜欢姐姐。”
　　“是你后爸那个女儿？叫宦笑的？”宦家人口众多，称呼还混乱，海尧不得不向她确认。
　　宦棠点了点头，“是她。”
　　海尧用余光瞥一眼，只看见宦棠黑乎乎的后脑勺，“她怎么回事啊？”
　　“唉，我也不知道。她现在管我妈妈叫妈，这也就算啦，到底是我的姐姐嘛，当然该这么叫。可是……自从她这样子之后，妈妈好像就不是我的了。”
　　宦棠说的闷声憋气，活脱脱受足了委屈的六岁小孩模样。
　　海尧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又连忙把手放回方向盘上，“傻孩子，妈妈怎么会不是你的。”
　　“你不懂啦！”宦棠把脸贴在车窗上，压塌自己的鼻子，盖住自己的眼睛和嘴巴。她尖声细气的捏着嗓子，知道海尧最听不得她这个娇气的嗓音。
　　果然，海尧的心立刻软下来，化成一团水，好声好气的哄她，“好好，是我不懂。那你想怎么办？我都替你去做。”
　　宦棠脸上风云变幻，甜甜蜜蜜的弯起唇角，娇娇滴滴的说：“海大叔最好。可是我哪里敢要你做什么呀——笑姐姐不喜欢我，也不是第一天的事情了。打我小的时候起，她就厌烦我，想让我离开宦家。以前她没有说，只是看我小。可是现在我大了，谁也知道爸爸更喜欢我，她当然要吃醋的。”
　　海尧被宦棠绕来绕去的话弄晕了头脑。车也在这时候到了家门口。海尧下车，替宦棠打开车门，抱着宦棠的腰下了车。他一手提着宦棠的书包，另一手抱着宦棠，就像抱着自己女儿一样把她抱进楼道里。
　　宦棠亲昵的搂着海尧的脖颈，把长大一些的身子缩进海尧的怀里。她在海尧怀中寻找最舒服的位置时，听到他闷闷地开口：“那你不是生气宦笑把你妈抢走了吗？”
　　“是气的呀！”宦棠嗓音尖起来，有三分像了晏河清。她用脑袋抵住海尧的肩窝，软了音调，委委屈屈的说：“可是我能怎么办呀？我一个才十三岁的小女孩子——”
　　海尧坐上电梯，按了楼层，铝合金板上贴了一个小小的广告，在干净的电梯里显得格外突兀。海尧不由自主的凝神去看，发现是个□□的广告。眉头皱了皱，海尧移开了视线。
　　宦棠拧一拧海尧的肩，痛的海尧回过神来，对上她一张带着薄怒的桃花面。宦棠怒嗔道：“你怎么回事！我和你说话呐！你全当耳旁风不成？”
　　海尧盯着她熟悉的面容，一时不解：“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宦棠在海尧的怀里气得直想尖叫。她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男人跟了她这么多年却还是这么蠢，一点儿也不善解人意。她的话都说到这里了，按道理谁都懂她就是想要借着海尧去报复宦笑。可是这个海尧呆呆的愣在那里，只会问一句‘你要我怎么办？’

　　宦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新鲜的空气充满整个胸腔，再化作一道长斥喷薄而出：“蠢货——！”
　　海尧莫名被她一句骂，呆头呆脑的打开家门，让怀中的小少女落到客厅地上。
　　宦棠脚尖刚一点地，就扭身冲海尧发起脾气，“你怎么什么都不懂啊！”
　　“啊？什么？”海尧的脑子被宦棠绕成一团浆糊，现在正凭着下意识和本能在回答，“不就是你姐姐欺负了你吗？姐妹间小打小闹多正常啊，多大点事。”
　　宦棠被这男人的不解风情不明事理当场气成一只河豚。她鼓着脸颊，抬手对着海尧的肚子就是一拳。
　　海尧突然挨打，更加茫然。可他再蠢也看出了眼前的‘小河豚’正是盛怒，现在不是继续追问的好时机。
　　海尧遂闭了嘴，变做一个大河豚。

　　“我被人家欺负了，你一点儿都不着急？也不心疼我吗？”宦棠一忽儿把嗓音捏的尖细，一忽儿又放得极粗，直把一句凶神恶煞的话说出冷飕飕的阴森。
　　海尧此刻被宦棠的翻来覆去折磨的失去思考能力，同时正在逐渐失去的还有他的‘求生欲’。他点了点头，“心疼啊。”
　　宦棠把小小的手捏成个拳头，使出吃奶的劲儿挥到他身上，她骂：“那你就光心疼呀！你也不替我，想想办法？你也不能去——替我打抱不平吗！”
　　虽然宦棠自觉用足了力气，可惜落到海尧这类身强体壮的男人身上，仍然只像是在挠痒痒。海尧这才由着小女孩打自己。他甚至好脾气的把宦棠搂得近了些，圈进自己的怀里，说：“你被人欺负了，我当然是着急心疼的。可你想想，那是你的姐姐。而且她也不是有意的。阿棠，家和万事兴，你就别和你姐姐闹脾气了，大家都是一家人。”
　　宦棠听了第一句话，觉得自己还可以继续和海尧闹下去。可是海尧后头的话雨后春笋似的一句接一句冒出来，宦棠渐渐寒了心，也不打他了，也不闹腾了，可是也不想再和他待着了。

　　海尧低下头去，见怀中小女孩垂着眼，一滴泪珠还在眼角留着，正映出眼角那颗小小泪痣，可爱又可怜。他以为自己把她说服了，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事儿可终于翻篇了。
　　却不想下一秒，宦棠抬手按到他肩上，将他推开。
　　“我出去一趟。”宦棠擦掉脸上的眼泪，一扭身，走了。

　　——海尧不靠谱，她必须要再想一个planB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