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万里行》丝竹无音

39、留下来

　　秦昔直直站在两人面前，一步也不肯退让，毛毛回头去看郝开心，询问意见。

　　“……”郝开心抱着松鼠的手紧了紧，最后还是没有理会秦昔，别开眼对毛毛说：“我们走！”

　　两只妖对一个人，又是一个并不会术法的人类，结果自然是秦昔拦不住两人，毛毛拉起郝开心的下一瞬，两人就在秦昔面前消失了。

　　还在房间里的秦昔立刻回身跑到门口，然而门外也是静默一片，没有任何人迹，门边的秦昔低着头，半晌，握紧的拳狠狠地砸在了门上，一句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的话语从齿间飘出。

　　“我不会让你逃走的！”

　　*

　　毛毛带着郝开心也没走远，仍在平江城附近，因为天色已晚，便直接在野外找了个地方休息，准备等天亮了再一起回镇妖司。

　　毛毛对于野外露宿没什么反应，他本就下山不久，和陆肩吾出任务时都没怎么讲究过，何况他现在灵力丰沛，其实根本连休息都不用，只是为了迁就郝开心而已。

　　郝开心虽然已经五百五十岁，比毛毛还大，但他毕竟没有毛毛的种族优势，腓腓不过是比普通猫族多了一点灵性，易修成妖而已，本质上灵力微弱，加上他又在那间屋子里被缚妖链困了那么久，如今灵力所剩无几，维持人形已经不容易了，自然不好再让人勉强赶路了。

　　不过在人间游历五十年的郝开心早已习惯了人类生活，这种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露宿还是让他十分嫌弃，他左掸掸右吹吹，非要把自己屁股底下那块地弄得忒干净后才皱着眉屈膝坐下。

　　毛毛在一旁生了火，看见他这样，哭笑不得地说：“开心你是猫唉，变个原形窝一晚，明天起来抖抖毛就好了呀！你看松松都比你自在。”

　　说着毛毛伸手指了指已经靠在火堆旁把自己蜷成一团睡下的小松鼠。

　　郝开心撇了撇嘴，嘟囔着说：“你不知道，我都多少年没睡过没有屋檐的床了！我游历的时候可从来不会亏待自己的！”

　　毛毛被逗笑，哈哈了两声，走了郝开心身边坐下，说道：“现在总比你之前被链子拴着好啦。”

　　郝开心闻言一顿，眼眸低垂，嗯了一声，“是啊，总比那些日子好。”

　　感觉到郝开心的情绪低落，毛毛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有一些懊恼，他想了想，从芥子空间把自己心爱的白毛毯子拿了出来，递给了郝开心，“喏，这个借你盖，晚上别受凉了。”

　　郝开心被毛毛这一番动作一打岔，很快又甩离那些情绪，接过毯子摸了一把，赞叹道：“哇，这毯子毛很不错唉~”

　　毛毛得意地轻轻笑了两下，心道：当然了，这可是神兽白泽的毛呢。

　　郝开心将毯子抖开，盖在腿上，做完这动作后，他又撑着头去看坐在一旁的毛毛，突然笑了笑。

　　“？”毛毛本无聊地坐着，看到郝开心的目光，回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我总感觉，和上一次见你不一样了，毛毛。”郝开心笑着说。

　　“嗯？什么意思啊？”毛毛挠了挠耳朵，不解地问。

　　郝开心移开目光，看向火堆，“就是感觉你好像……成熟了很多，不像之前一样什么都不懂了。”

　　毛毛被这么一夸，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软软说道：“可能是因为我一直跟着肩吾大人出任务，学习到了很多东西吧。”

　　“看来你的日子过得很精彩啊。”郝开心笑着调侃了一句。

　　“还行吧……”毛毛也没否认，耸了耸肩认下郝开心的话，随后又好奇地问道：“对了，你之前说你大意被那个人类抓了，是怎么被抓的？”

　　郝开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抱着膝盖上的毛毯，慢慢说道：“大意了，秦昔擅用药，我一不小心被他迷晕了，之后他用缚妖链困着我，凭我的灵力挣脱不了，所以我才偷偷拜托了松松帮忙，将名牌送去镇妖司求救的。”

　　“他为什么要抓你啊？”毛毛眨眨眼，继续问道。

　　“……”这个问题郝开心沉默了许久，没有回答。

　　毛毛也没有催他，见他似乎实在不想说，也就不愿意逼他，只想着不管怎么样那个叫秦昔的人身上有法器，回去还是要给归藏会传个信的。

　　就在毛毛以为郝开心不会开口，准备让对方赶紧休息时，郝开心又轻声开口了，“因为他觉得我骗了他……”

　　“嗯？？”毛毛没太明白地看向他。

　　郝开心眼神盯着火堆，一眨不眨，似乎在透过火堆看着什么，不一会儿，居然流下了眼泪，他轻声哽咽着说：“毛毛，我挺喜欢他的。”

　　毛毛越听越糊涂，皱着眉头问：“你喜欢他，他就把你抓了？”

　　郝开心又叹了一口气，把脑袋埋在了双膝之间……

　　*

　　郝开心认识秦昔是个意外。

　　秦昔是个大夫，年纪轻轻医术却很高明，偏偏人又长得不错脾气又好，在平江城附近也算小有名气，颇受人欢迎。

　　郝开心游历到平江城附近时，机缘巧合下救了差点被人类抓起来的小松鼠妖松松。松松刚开了灵智，还不会说话也没有什么灵力，误入了人类的陷阱自己根本没法逃出来，虽然郝开心将他救了出来，但不会治愈术的开心也没法帮受伤的松松治疗，只能带着他去找大夫，这一来二去就寻到了当时的秦昔家。

　　秦昔确实是个好大夫，不仅对人温和，对小动物也充满爱心，郝开心抱着受伤的松松来时，他二话没说就开始治疗，之后更是和郝开心一起照顾着松松好一阵，也是那段时间的朝夕相处，让郝开心对秦昔有了好感……

　　“我喜欢他，就想对他好，他对我笑我就开心，就想对他更好……”郝开心一边回忆一边喃喃地说，声音里含着明显的难过和悲伤。

　　人心，是这世界上最柔软的东西，有时候一点点好，就会让一个人的心彻底沦陷。

　　郝开心对秦昔的好，秦昔一点一滴全部都感受到，这个赤子之心的男人用了自己全部感情来回馈，他甚至抛开世俗的眼光，想要求娶郝开心。

　　“你、你你你嫁给他了？”毛毛听到这震惊的捂嘴呼出声。

　　郝开心脸红了些许，瞪他一眼，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然而随后又情绪低沉了下去，幽幽地说：“我告诉他我是妖不是人，他说他不介意，只要能在一起怎么都无所谓，我当时也特别高兴，一冲动就答应了……”

　　“那他为什么还要关着你？”毛毛感叹于郝开心和秦昔居然是这样的关系，却也对这事更加迷惑了。

　　似乎说到最难过的地方，郝开心闭了闭眼，眨去眼底的泪水，才慢慢说道：“因为我想走……他是人我是妖，我们本就不是同一种族，他要留在平江城做个普通大夫，要过普通人的生活，可我不行，我要游历天下，我要去所有没去过的地方，我不想在一个地方呆上几十年，我们两根本不适合在一起！”

　　说到最后郝开心甚至有点激动，他喘了喘气，才继续说：“我跟他说我要离开，我们不合适，他不同意，我们吵了几次，他每次都用自己威胁我，我……我都没办法，最后一次我做了很大的决心，一定要离开，却没想到他对我下药，还不知道从哪弄来了缚妖链把我捆在了家里……”

　　郝开心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困住，当时就跟秦昔又大吵一架，对秦昔说如果不放了他就永远不会原谅他，但秦昔仍不肯放手，郝开心气到不愿意再跟秦昔说一句话，秦昔就沉默陪着他，郝开心不肯吃饭，他就陪着一起不吃，不管怎么样就是不愿意放人。

　　郝开心又气又心疼，偏偏又没有任何办法，直到毛毛来救他。

　　他被困的第二天就发现，这缚妖链不仅可以困住他，还在一直吸收他的灵力，等他灵力被吸到枯竭后他也会撑不住而亡，因此他趁着秦昔出门给人看诊的机会，将自己的名牌给了松松，让松松去了镇妖司求救。

　　毛毛来的前两天，他刚因灵力撑不住人形而化了原形。

　　“所以，因为你想走，他不让你走，才把你抓起来锁在房间里，是吗？”毛毛确认道。

　　郝开心点了点头，悲愤地说：“他要禁锢我的自由！”

　　毛毛不解地看着郝开心，想了半天，问了句：“你喜欢他的话，为什么不愿意留下陪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