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万里行》丝竹无音

36、送亡魂

　　陆肩吾左手牵起毛毛的手，拉着他走到了狰兽面前，冷静地说：“将他关入山海界的幽暗峡谷。”

　　“我知道，可是……我不会啊？”毛毛茫然的看向陆肩吾。

　　他知道镇妖司在外抓到的恶妖，大多会带回镇妖司关入山海界，之后由邹玉统一驯化，他在山海界见过的那处深谷就相当于是那里的牢笼，可抓妖进去这事向来都是陆肩吾做的，便是姜云和曲驳在外抓到了妖怪，都是带回镇妖司，由镇妖司后山的入口再带入山海界，并没有现场开通道的情况啊！

　　所以当陆肩吾抓着他的手，跟他说要他开通道时，他一下就懵了，这他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做，难道山海界通道随意就可以开的吗？

　　陆肩吾仍然抓着毛毛的手，慢慢抬起，“山海界入口与昆仑山相连，而通道则是以我的妖力本源为基础劈开的空间裂缝，还记得我说过，你的灵力本源与我相似吗？”

　　毛毛点了点头，那是因为他刚开灵智时，陆肩吾救他后输入的灵力与他本身的灵力融合，因此他们的灵力本源有所相似。

　　陆肩吾慢慢将自己的妖力输入毛毛体内，引导毛毛的灵力运转。

　　山海界是由他的本源之力所创，所以和他本源灵力相似的毛毛，是可以通过他的帮助，掌控一定山海界的权限的。

　　毛毛毫无防备的被陆肩吾灵力入体，浑身颤抖了一下，但对陆肩吾的信任让他忍住了抗拒，顺从地跟随陆肩吾的引导，将自己的灵力凝聚到手心。

　　“闭眼，将灵力融合，调动灵气破开空间壁垒。”陆肩吾开口吩咐，在毛毛听话闭上眼后，他又抬起右手，将沾了血的手指点在毛毛额头，无声念了一句。

　　毛毛额头金光一闪，血迹隐没，随之他的手心灵力越聚越多，慢慢开始对周围的空间有所影响。

　　树枝被风吹得发出哗哗的晃动声，地上的草也拼命摇动，两人的衣角也在灵力涌动中翻飞。

　　随着毛毛眉头越皱越紧，额角的汗滴滑落，他手心的灵力光球也一点点扩大，终于在最后一瞬撕开空间的一丝裂缝，挤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陆肩吾身形一动，拎起已经趴倒在地上的狰兽扔了进去，就在这之后，勉强破开通道的毛毛支撑不住这样强的灵力输出，一下泄了力，洞口倏地消失，身边被灵力浮动起的东西一瞬间全部落地，他整个人也噗嗤一声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陆肩吾慢慢走到毛毛身边，没有把人扶起来，只是摸了摸毛毛的头，语气温柔的赞扬：“你做得很好。”

　　毛毛喘匀了气，先抬头给了陆肩吾一个开心的笑容，然后自己撑了一下地站起来，拍了拍衣服，问：“那只狰已经放进去了吗？这样就行了吗？”

　　“嗯。”陆肩吾点头，“回去后跟邹玉说一下就行了。”

　　毛毛又笑了，刚想问为什么要他来开通道，眼睛一瞥就发现刚刚被陆肩吾变好的那块衣袖边居然又染了红，他脸色一变，冲上前一把抓住陆肩吾的手，不顾对方的皱眉阻止硬是把袖子掀开了。

　　狰兽利爪，带出的伤口皮肉外翻，深可见骨，血流不断，但对于神兽陆吾来说，这样的伤依然不至于致命，实际上那伤口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愈合，只是因为创口太深，所以直到现在还有鲜血在一点点流出。

　　然而，看到这画面的毛毛，眼泪还是一下就涌了出来，他看着那块伤口，就好像是刚刚狰兽的利爪划在了他的心口，在心脏上搅动一般，比他自己受了伤还要痛的感觉，他恨自己刚才的走神和没用，连累了陆肩吾受伤。他轻轻抽噎着，没有说话，只是抿了抿唇，然后低头，伸出舌头在伤口边轻轻舔了一下。

　　陆肩吾无奈拍了拍毛毛的脑袋，软下声说：“别乱舔，一会儿就好了。”

　　毛毛仍然低着头，眨眼将眼底的泪水挤出，哑着声音说：“我们先回去找钱来……对了！有药！”

　　想到钱来，毛毛突然想到临走前钱来塞给自己的那一堆瓶瓶罐罐，手忙脚乱地全部从空间里掏出来，然后翻找出外用的伤药，“我先给你上一些药，等回去再让钱来看看！”

　　说着毛毛就拉着陆肩吾就地坐下，将外用的药膏倒在左手手背上，用右手中指沾了一点点，随后抓着陆肩吾的手臂，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在伤口周围涂抹。

　　涂得时候他甚至一点力都不敢用，害怕碰疼了陆肩吾，但其实小猫崽的心里很清楚，这样的疼痛对于早成大妖的陆肩吾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可他还是不舍得，一点点都不舍得，那伤口，让他很难过。

　　陆肩吾静静坐在对面，任由毛毛折腾，只是看着低头忍着泪动作小心的毛毛，他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悄悄运行了一些灵力，让伤口周围的血更快地止住了。

　　药上得差不多时，离洛回来了，他看了一眼现场的狼藉状态，和双眼通红捧着陆肩吾手臂小心擦药的毛毛，眉峰一挑，“你们这是，什么情况？肩吾大人受伤了？”

　　“没事。”陆肩吾率先说道，毛毛则低头不语。

　　离洛眼神一动，大概就猜到了情况，以陆肩吾的实力会受伤，大概只会跟毛毛有关，于是他也没多问，几步走到两人身边坐下，交代了一下情况，“抱歉，还是让我师叔跑了，不过帮你们讨回了这个。”

　　离洛说着掏出一个完整兕角形状的法器，递给了毛毛，“招魂引灵的东西，虽说炼制它的人心术不正，但终归是个有用的法器，给你们吧，留下还是毁掉，你们看着办。”

　　毛毛在陆肩吾示意下，接过了兕角。

　　“这回出来，虽然没抓到师叔，但也知道了很多信息，我估计他寻求突破方外界入口一事有了眉目，我要回一趟归藏会总部，和师弟商量一番，就不送你们回镇妖司了。”离洛叹着气说。

　　“不必客气。”陆肩吾淡淡回道。

　　离洛起身，想了一下，还是说道：“不管如何，归藏会和镇妖司当年创立的目标都是一致的。”

　　说完他招出自己的酒葫芦，一跃而上乘风而去。

　　毛毛直到离洛离开后都没说话，陆肩吾这会儿已经收回手放下衣袖，见状干脆转移话题说道：“兕角已经拿到，唤青芒出来吧，该送他走了。”

　　毛毛点头，乖巧地将兕角和之前收到的骨弓以及兕皮大衣全部取出放在地上，然后看向陆肩吾。

　　陆肩吾对他摇摇头，“小猫，这是你负责的事，该由你结束。”

　　毛毛默默收回眼光，敛了眸，抬手招出兕魂青芒。

　　浑身浓雾的兕魂站在了自己尸骨所作的法器前，静静望着。原本缠绕着他的煞气渐渐淡去，露出他几近透明的魂体。

　　“多谢两位大人。”兕魂青芒轻轻开口，声音清润，不再是令人听不懂的阴文。

　　毛毛摇了摇头，这件事看上去都是他做的，却很多地方他做的一塌糊涂，乱七八糟，还害的陆肩吾都受了伤，根本也值不上什么道谢，他顿了下，闷闷问：“你的尸骨都已经寻回，接下来需要怎么做？需要我毁了它们吗？”

　　青芒低着头看了看地上的三件物品，眼中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有愤恨有后悔有不甘，最终却归于平淡，他平静地摇了摇头，“刚刚那个修士说的话我听到了，毕竟是有用的东西，你们留着吧，便是毁了我也带不走……若是，以后能起到一些用处，也不枉我几百年修行，来这世上走一遭。”

　　毛毛一愣，抬头看去，“那这些……”

　　“就留给大人您吧，谢谢您救我出来，达成我的心愿。”青芒抬着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眼角滑下透明的泪水，“我虽为人类所害，受此痛楚，但若有来生，我却希望能做一个人。在潭州那些日子，我才发现，兕几百年修行却不如一个人类几十年的日子快活，我真羡慕他们……”

　　随着青芒的身体渐渐消散，他的最后一句也飘散在风中，那滴透明的泪珠，也在阳光下如泡沫一般，破碎炸裂，散落尘埃。

　　毛毛怔怔地捡起地上三样东西，捧在手里，回过身看着陆肩吾，“这个……”

　　陆肩吾走到他面前，轻声说：“既然如此，你就拿着吧。”

　　毛毛低头看了看，不知为什么，他忽然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也许，真的有一天，这些东西有用到的可能？

　　收了东西，毛毛还是记挂着陆肩吾的伤，也不多说，抓着陆肩吾就往镇妖司回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