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话说薛蟠在大观园中见了黛玉一眼，浑身酥倒，回到家中日思夜想，终于按捺不住，前来蘅芜院寻妹妹宝钗打探一二。
宝钗听闻下人来报后，心中诧异，一则大观园中姐妹众多，为了避嫌，二则薛蟠是个最爱花天酒地的性子，从来不耐呆在家中，因此从未见他来这园中。
莫不是家中出了何事，她暗自思忖，忙令丫鬟上茶，自己亲自迎了出来。
两人见礼归座。薛蟠心中有事，不好直说，只扯些闲话，一会儿说她屋子太素，过两日送些玩物进来，一会儿说江南来了一批新料子，要送给她多做几身春裳，天上一拳，地上一脚，直说得宝钗云山雾罩，末了，才见他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妹妹与贾家几位姐妹相处得可好？”
宝钗放下茶碗，知道今天的重头戏来了。她坐直身子，笑道：“自然是好的，姨妈家几位姐妹都很和气。”
“那就好，那就好，我知道妹妹脾气好，但也不要一味忍让，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你怕妈听了担心，就说给我听，我来给你出头。”
宝钗笑道：“哥哥这话说到哪里去了，便不说没人给我气受，既是有，你是男人，我是女儿家，你又如何掺合到这内宅中来呢？要我说，哥哥还是好好收收心，既不读书，就把那生意拾起来，也不算丢了祖宗的基业，自己也有个立身的本事才是。”
薛蟠急了：“你看看你，你看看你，话没说两句，就拿大道理来压我，我何尝不知？只是现在年纪轻，先让我松散两年又如何？你瞧宝兄弟，还不是成日在你们脂粉堆里混着？要我说，他这次突然发了臆症，说不得就是老天给他个教训呢！他才正要收心好好准备举试才是！咱们家还有个皇商招牌，他们家可有什么？”
宝钗暗恨自己这个哥哥心直口快，说话混不忌吝，尚且在别人家就这样，但打量一番，除了门外一个莺儿外再没有旁人，遂小声道：“哥哥也忌讳些，好歹我们如今在这里客居呢，这般说主人家闲话，让别人听了去成什么样子。”
薛蟠笑道：“好妹妹，你道我是浑泥鳅呆霸王不是？我原只在你这里说起这些，咱们两兄妹说掏心窝子话，出了这个门，我再不提起。”
“我说这话也不是白口就来，我镇日介跟他们宁府的几个厮混着，学堂里打量着，他们的污糟事，竟比我从街上听来的，窑……楼里看见的还要离谱……”
薛蟠本越说越来劲，突然意识到这是在自家妹妹跟前，好歹知道说话避忌些，有的话不好脏了她这个未出阁的姑娘的耳朵，遂讪讪住了声，只喝茶不再提。宝钗闲闲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他秉性，也不点破，拿话头岔过去：“妈那里，哥哥去看过了吗？前些日子妈有些咳嗽，哥哥去望望吧。”
薛蟠正呆着无趣，应了一声，抬脚就要走，突又想起自己来这一趟的原由，竟一个字儿也没问出去。待要开口，怕妹妹起疑，素来防自己跟防贼一样，待不开口，这一趟竟是白来了！
薛蟠思来想去，左右为难，末了才重重叹一口气，跺着脚离开了。把个宝钗在身后看得狐疑不已，只准备日后和薛姨妈商量一番。
——
到了晚间，娘俩一处用晚膳，宝钗提了白日间这桩事，竟引得薛姨妈扔了筷子。
薛姨妈示意丫鬟们都撤出去，才拉着女儿说体己话：“你这个哥哥，我是真没办法了，混天混地，我早晚哪天被他气死，还要发愁怎么去见列祖列宗的面呢！”
宝钗心中诧异，看薛蟠今日说话，不似往日混蛋，心中还颇有成算，忙问发生了何事。薛姨妈本不愿开口，这些事本避忌着未婚姑娘，但成日里尽是宝钗与她商量家中琐事，也当半个男儿用，遂一五一十地与她说了：“……你哥哥他，竟是看上了那府里的林姐儿，逼着缠着我去给他娶过来呢！”
宝钗吃惊，忍不住蹙紧了眉，再没想自己哥哥能这样浑痴浑打，竟叫他打上了黛玉的主意，若是他唐突一下，自己家如何再有脸在贾府待下去？
她忙问道：“那妈是如何回他的？”
薛姨妈叹了口气，道：“我能如何回他，我当然是将他打了出去，让他绝了这个念头——老太太有多疼林姐儿，但凡有眼睛的都看得清楚，可是你猜那个畜生怎么说？他、他说这辈子非林姐儿不娶了！娶不着林姐儿他一辈子不成亲！不快活！我、我真是……”
薛姨妈说着说着，似会想起薛蟠的行状，气得不住捋胸口，宝钗忙上前倒水捶背，慢慢帮她顺过气来。
歇了一会儿，薛姨妈又开口：“你哥哥这次，要是一时兴起还好，我就怕他认了真，你没瞧他今天那样儿，信誓旦旦的，我可真怕他就认准了……你说，咱家就算开了这个口，也不算辱没吧……”
“妈糊涂！”宝钗急道，“妈可千万别有这念头，一丝话缝儿也别露！哥哥什么样儿，你我比谁都清楚，当初香菱进来时，妈还不是可惜地抹了三天眼泪么！恁是当初指天咒地的，得了新鲜还不是扭头丢到身后？若真是结了这门亲，一是造孽，白折了林丫头，二是结仇，从此咱家都不能和贾府走动了，您也说老太太爱林丫头跟眼珠子似的，让她瞧了出来，咱们以后如何自处？”
薛姨妈抹眼泪道：“你说的是，我的儿，这孽障吵得我心都蒙油了，幸而有你在旁提点，我们日后与贾家有的来往，切莫为了这孽畜伤了情分，坏了你的……”薛姨妈俶地住了口，另拿话岔了过去。宝钗模模糊糊地知道下半句话，暗自羞赧，只顺着她的话说，讲些闺阁趣事，晚间就在薛姨妈这里睡下了，一宿无话。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