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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全是她错 ...

  •   “于老先生他……”张兴喊了一句。

      璚英转过了身,等着听张兴下面的话。

      因为激动,她的小脸发红,呼吸急促。她现在能这样,全是仗着一鼓逼出来的勇气。她希望听到父兄的消息,却又怕听到受不了。但她还是得听到。

      十二岁的璚英在逼着自己像个大人。

      张兴看着璚英的样,更不敢说,也不忍说。这之前跟着朱骥办差,张嘴一嚷“吵什么吵,不知道是犯了王法的事?秋后去西四牌楼收尸吧。”

      多简单的事,现在要跟璚英说“四天后去西四牌楼收尸”,说不出来。

      “你不说,我就去镇抚司,他们肯定会说的。”

      “于小姐,你不能去。”张兴急着叫了声。

      “我就去!”

      身后面传来朱骥的声音“告诉她!”,璚英转过了身,瞪着朱骥,又扭回脸看张兴。

      给璚英这么看着,张兴的嘴动了半天,吐出来:“大爷……于老先生是好人……唉……”

      “你为什么要‘唉’……”璚英的眼泪在掉。她没想,什么也没想,就是眼泪出来了。

      “于老先生四日后行刑,于千户充军龙门,女眷发配山海关为奴,家仆发卖。”朱骥冷冷地说。

      璚英站在那,她想转过来问朱骥,却问不出;想把眼泪止住,却止不住。人好像成了两个,一个站在这里,一个不知道在哪飘着。

      张兴去给朱骥使眼色,大爷怎么能这么狠心,就这么说出来了。小姑娘这眼瞅着就要成孤儿,这可真是造孽。

      璚英慢慢转着身。借着转身抬起手,把眼泪擦掉点。她以为朱骥和张兴都没有看到。这两个人全看得一清二楚。

      “朝廷的公文呢?总不能就这么随便把一个朝廷的一品大臣给杀了吧?我要看公文。”璚英的声音尖而高,像从喉咙里逼出来。

      朱骥面无表情站在那。

      “我不信,我要去见我爹!”

      “你去吧,正好可以让你大哥再受次刑。”

      “你说什么?我让我大哥受刑?”

      “对。你们于家少了一个人,你大哥自然得交待。他为了保住你,跟锦衣卫撒谎,说你脸上有颗痣。你脸上有吗?你想让他再受一次刑?”

      朱骥横目怒目,深邃的双眸里翻滚着怒气。

      “想让他给打得最后承认他是故意诱导锦衣卫,因此罪上加罪?你要是想害死你大哥,你现在就去镇抚司,那里不愁多打死几个人!”

      朱骥的话,璚英每个字都听到了,却空的像存不住,人就发傻地站在那。

      “于小姐,于千户不过是去龙门,那里也不能算远,就在山西。过几年,万岁爷爷气下去了,不就回来了。你们一家子骨肉也能团圆。”张兴真觉得朱骥狠,对小姑娘就不能说得缓和些,怪不得定不到亲。

      “我爹呢……”璚英嘴蠕动,眼睛直直望着前面。她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于廷益四日后就要问斩,这谁能救。

      朱骥伸手把璚英拽回了屋。璚英没抗拒,她都没注意,只知道爹要没了。

      哑尼姑端来了斋饭,招手让璚英过来吃。

      璚英机械地走过去,坐下来,拿起筷子,看着碗里的馒头,眼泪淌了下来。爹没了,哥也充军,她却一个人在外面。

      为什么是她在外面,不是爹和哥哥呢?

      璚英觉得全怪她那时不想起床,如果她早早起来了,是不是就不一样了。璚英把脸埋在胳膊里,嘤嘤哭了起来。

      哑尼姑站了一会儿走了出去。

      小姑娘家能有什么事,哭一会儿就好了。她是哑巴,想劝也不劝了。

      ========

      朱骥离了水月庵,骑上了马。

      张兴赶着车跟在边上。

      走了一阵,朱骥瞥了眼张兴:“你先回去,跟奶奶说,我还有事,不用等我吃饭了。”拨转马头。

      张兴伸长了脖子:“都要到家门,却不进家门,又走了,这又去做什么?不会又要抓人吧。”

      朱家在碾子胡同,跟石碑胡同都属于大时雍坊。这一带住得都是锦衣卫。这也是朱骥不能把璚英放家里的缘故之一。

      张兴赶着车回了朱家,他忙了一天现在就想吃口热的。赶紧着回去,说不准还能趁晚饭前问灶上的刘妈妈讨到点吃的。

      ========

      朱骥骑着马在街上慢慢逛。走了一段就看到几个打扮成一般人的锦衣卫校尉。朱骥给一个校尉使了个眼色,先骑马到了一个僻静的胡同,停在墙下的阴影里。

      不一会儿,那个校尉走了过来:“将军,属下正在办差,不方便行军礼。”跪下磕了个头。

      “你们找到了吗?”朱骥往胡同里望了下,又往胡同口外望。

      “没呢。毕指挥使让大伙儿赶紧着找到人。得了画像,属下就跟兄弟们出来,街上寻着,城门口那也照着画寻。画像四下里也贴了,这会儿没寻到,怕不知道躲哪呢。”

      “没人来报?”

      校尉叹了口气:“前些年,于老先生……”

      “还于老先生?那是定了谋逆的逆贼!”朱骥斥了声。

      校尉抬起眼皮悄悄打量朱骥,胡同的墙挡住了太阳落下前的光亮,朱骥整个脸在黑暗里,看不清神色,让校尉的心抖了抖:“属下错了,属下叫习惯一时口误,以后再也不敢了。”

      “往下说。”

      “是。有几个去镇抚司要赏钱的,可属下兄弟们去查了,不是四十多岁的,就是还没断奶的。这些个全让属下们给狠揍了一顿。”

      “多长着点眼,别让她跑了。”朱骥夹了夹马肚子,往胡同外走。

      校尉弯着腰,一叠声应着。等马尾巴在胡同口最后一扬不见了,校尉把憋着的一口痰吐地上:“呀,呸!一个小姑娘还要捉,是不是人呀?!狗娘养的!”

      骂完了,校尉气顺了,又等了一会儿跑街上拿着画像卖命找璚英。

      朱骥看着天黑,铺子要关门,去熟食店买了两斤猪头肉,再要了二十个刚出炉的蒸馍,打了一壶烧酒往口碑胡同南口那去。

      今天夜里不该朱骥当值。他没去大堂两边的班房,直接去了后面的诏狱。

      守门的看到是朱骥,讨好地笑:“这天都黑了,将军还来提审?”

      “可不,这帮不省心的。”朱骥把个小包扔过去。

      守门的打开一看,不是荞麦面做得,而是雪白的麦面蒸馍,再还有两片大肥的猪肉。脸上的笑堆得更多,还没吃就觉得嘴上有了油:“里面黑,不好走。将军拿个灯笼吧。”给点上灯笼,送到朱骥手上。

      朱骥接了灯笼,进了诏狱。

      关着的囚犯听到大门开得声音,一个个提起了心,不知道哪个要倒霉,最好不是自己。看到从自己身边走过,才松了口气。

      朱骥走到最里面,关着于廷益和王文的地方。

      王文抬起眼皮一看是朱骥,动了动身子继续窝着:“你女婿也不带点吃的来。”

      于廷益对朱骥说:“有话进来说吧,别理他。”

      朱骥开了牢门走进去,把两个油纸包放到了于廷益面前:“于老先生,吃点吧。”

      “听到了没有,带吃得来了。我看中的女婿会是不孝顺的孩子吗?”于廷益伸长腿去踢王文。

      王文挨了一踢,身体动了动:“他没说请我吃。”

      “两位老先生,请用吧。”朱骥打开了油纸包。

      王文闻到了香味,凑了过来:“猪头肉,这是谢媒礼?”

      朱骥把油纸包合了上来:“我是敬重于老先生才送来的,跟于小姐可无涉。若是王老先生如此说,那我只能带回去了。”

      朱廷益伸手拦住:“那个,你可以慢慢考虑。就算翁婿不成,你我也可以结个忘年交,这也算我临死前的一大幸事。”

      朱骥收了回手:“仆不敢妄想。”眼前突然浮现出璚英强撑着不肯让人看出悲伤的小脸,心头一紧,他有些憋闷。

      “什么想不想的。有酒吗?要是有酒,就喝一盅。”

      “有。仆特意带了黄酒来。”朱骥把酒壶拿出,再摆出三只酒蛊。他带三只酒蛊来,不是为了跟于廷益喝酒。

      江湖规矩,喝口酒,吃口菜,表明这酒里没毒。

      酒倒好,朱骥先端了起来:“仆敬两位老先生一杯。”就要一干而尽。

      “你不用这么着了,要是酒菜里有毒,倒是便宜我俩得一个全尸了。”

      于廷益摇着头笑。端起酒杯,一口抿了:“倒是上好的金华酒。不错,不错。唉,可惜你不肯答应我做女婿呀。”拿筷子夹起块猪头肉放到了嘴里。

      朱骥没接话,只是把酒一口吞下。

      “人家看不上你,就别自作多情了。”王文喝了酒,拿起一个蒸馍掰开来,夹了块猪头肉放进去,慢慢咬了一口。

      于廷益又倒上了一杯:“他可跟你想得不一样。他是真侠士。是我难为他了。”又给朱骥满上酒。

      “老先生过誉。仆还有事,先告辞了。”朱骥把杯子里的酒喝完,站起来往牢外走。

      走到牢门那,朱骥的手搭在上面却没有推开牢门。

      于廷益望着朱骥:“孩子,你想的事,我不会同意的。”

      朱骥猛得转过了头。

      王文也去望朱骥:“他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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