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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幽兰露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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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唇瓣很软,呼吸中还残着一丝酒气的烫,小鸟似的,轻轻啄着耳垂。
除了血缘亲人外,白玦还从未被人这么靠近过,这般亲昵的举动也是初次。
迟清礼的手自腰际抚上,又圈住她的脖颈,轻声念叨着,声音软绵绵的。
“还有什么来着?”
迟清礼迷迷糊糊地嘟囔:“我记得后头还有好几十页的…但都不记得了……”
白玦:“……”
怎么说,幸好她不记得了。
迟清礼搂着她,整个人几乎是挂在身上,白玦只要稍一松手,她便会掉下去。
往日在青眠山里,白玦一直瞧不太起白妲风流成性、耽于欲念的性子,对此颇有微词。
天天在外四处招摇撞骗,惹了一屁股桃花债,还都不知道怎么还。
偶尔说起时,白妲却只是笑,说什么你总会晓得其中的好,其中的曼妙滋味。
而现在……
白衣贴合着手心,腰际微微下陷,勾出一道柔软的弧度。
迟清礼陷在怀中,像半熟的桃、欲绽的花骨朵,须得有人一瓣一瓣剥开,尝尝滚烫的馅。
白玦抿了抿唇,喉间蔓上一点痒意,似小虫轻轻地爬,挠得她心神不宁。
正胡思乱想着,肩膀处忽地一沉,耳畔的呼吸声很柔,逐渐平稳下来。
……咦?
白玦低头一看,才发现迟清礼不知道什么时候,靠着她,就这样就这么睡着了。
她依着肩颈,长睫投落两道淡淡的影,唇珠微鼓,面颊上还泛着带酒气的红。
迟清礼这家伙,抱也抱了,摸也摸了,趁着醉酒占了点自己的便宜。
眼看大事不妙,睡着得倒也是真快,还真是任性。
白玦哭笑不得。
她心中叹口气,倚着椅子直起身,将迟清礼稍微抱起些许。
小冰块依偎在怀中,心跳依附在她的掌心,节奏平稳而缓和。
而自己的心跳,却有……
少许杂乱。
隔着薄薄的衣裳,鲜活的、滚烫的,似某种不可言语的印记。
白玦沉默片刻,扶着迟清礼在椅上睡着,顺手扯一件外套盖着身子。
而后,她自己坐去了另一边。
纱帘虚虚摇晃着,隔绝包厢与比试场,白玦饮了口茶,将纱帘勾起一丝。
弟子们比试得正激烈。
桃若嫣已经遗憾落败,正站在场外围观;柳知秋虽还在坚持,却也是强弩之末。
白玦看了一会,颇有些忧心:“大战之后,正是青黄不接之际。”
“你瞧,”她对书灵道,“看了半晌,都寻不到几个天资卓越的弟子,真叫人着急。”
书灵眨巴着眼,心道这只狐狸就是嘴硬,现在嫌这嫌那,还不是因为小徒弟还没上场的缘故。
按照剧情节点的走向,迟清礼将在明日的比试中初露锋芒,成为焦点;
而后,在第三日的擂台战中陷入苦战,危机之中暴露魔族身份。
迟清礼把一壶酒都喝干净了,白玦只能退而求其次,品了几口茶。
没滋没味的,真没意思。
她这么想着,场上比试也临近尾声,柳知秋尽力战胜了几人,不过最终还是遗憾落败于玄苍峰的弟子手下。
桃若嫣正站在场边,两个姑娘汇合之后,一起往回走。
“尊上尊上!小清礼!”
人还没到呢,声音便先透过珠帘溜了进来,桃若嫣蹦进包厢,一眼便望见了在椅上熟睡的迟清礼。
“咦,”桃若嫣惊讶出声,“这是怎么了?”
她一皱眉,看向白玦:“尊上你怎么趁着我们两个不在,对小清礼做这样的事情!”
柳知秋严厉:“若嫣,不得无礼。”
桃若嫣道:“师姐,你看小清礼眉头紧蹙,面色绯红,肯定是被尊上欺负了——”
她捶胸顿足,道:“我俩居然什么都没看到,真是太可惜了!”
白玦:“……?”
原来没看到才是重点吗。
“说什么呢,”白玦声音淡淡,“清礼不小心喝了点酒,醉后睡过去了。”
“居然什么都没发生?太可惜——”桃若嫣还没说完,便被柳知秋手疾眼快,一把捂住了嘴巴。
她不满地皱着眉,“呜呜”抗议。
柳知秋瞪她一眼,道:“尊上,桃师妹太过口无遮拦,我回去会好好管管她的。”
“无碍。”白玦心绪有些乱,敛了敛眉,“我还有些事,你俩将清礼先带回去罢。”
两人应下,一前一后地将她架起来。小冰块依旧醉得厉害,口中嘟囔着些模糊的字眼。
桃若嫣好奇,侧耳去听,一双眼睛睁得可圆,滴溜溜转了几圈。
很快到了瑶阙峰。
“清礼似乎就住在尊上隔壁?”桃若嫣远远瞥见屋檐,颇有些羡慕,“真好啊。”
柳知秋道:“尊上需要她照顾灵宠,自然是住得近些更好。”
说起那只灵宠,还真是独一无二的可爱激灵。
毛茸茸的大尾巴,雪白柔软的皮毛,还有一双金灿灿的狐狸眼睛。
就是性格不太好,难伺候。
说曹操曹操到。
两人口中这位不太好伺候的白狐大人,正蹲在迟清礼门前,凉凉地瞥来一眼。
就在狐狸面前,一名白衣姑娘被绳索捆得结结实实。
“救命!救命啊!”
她狼狈地倒在地上,眼睑上覆着一层白缎,鬼哭狼嚎道:“两位小修士,救命啊!”
白狐不为所动,优雅地舔舔爪子。
桃若嫣定眼一看,道:“咦,这不是那个在,咱们玄苍赖着不走的人吗?”
“云渺宗的盲祝姑娘。”
柳知秋倒是认出了她,道:“我记得,掌门为您安排的寝屋在玄苍峰上。”
她看了看白狐,又看了看结实的绳索:“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会惹上尊上的灵宠?”
盲祝正想挣扎,结果刚弓起腰,就被白狐一爪子给按了下去。
“我听闻迟修士住在这儿,就想来看看自己的救命恩人而已。”
盲祝哭丧着脸:“谁知这狐狸这么厉害,一见我就凶得要命,还——哎哟!”
白狐毫不客气,又是一爪子下去,把盲祝揍得不敢出声,含泪望着柳、桃两人。
两人将醉醺醺的迟清礼扶进屋,这才有空去帮盲祝松绑。
她狼狈地跪在地上,揉着酸痛的手腕:“多谢两位修士,嘶,疼死我了。”
透明小鱼在身侧游着,绕着柳知秋转了一圈,又在桃若嫣身侧摆摆尾巴。
停了片刻,才回到盲祝的身旁。
小鱼晶莹剔透,桃若嫣伸手想要去摸,却被对方灵巧地躲开:“这是你的灵宠吗?”
盲祝含糊道:“算是吧。”
小鱼晃晃悠悠,眼看蠢蠢欲动,又想游去白狐身侧。
白狐不慌不忙,微笑间露出尖尖的牙,又抬起锋利的爪,把小鱼吓得慌忙逃窜。
房门半掩着,从缝隙间能望见熟睡的迟清礼,盲祝目光转了一圈,落在两人身上。
“说来,二位都是迟清礼的师姐,”她顿了顿,“你们与她的关系似乎很好?”
峰主并不在此处,周围也无他人,两人却仍旧对迟清礼小心关切。
这可和盲祝记得不太一样。
柳知秋皱了皱眉,对这个失礼的问题心生不满:“身为师姐,自然是要照顾些师妹的。”
桃若嫣则要直接很多:“我很喜欢小清礼师妹,逗她可好玩了。”
盲祝抬头“望”着她们,白缎在眼窝处下陷,她分明没有眼睛,两人却有一种被注视着的错觉。
桃若嫣揉了揉肩,听见盲祝在喃喃自语着什么:“原来…如此。”
“…居所…师姐…贵重的长剑,”盲祝若有所思,“还有本不应该在此处的狐狸……”
她声音太小,只能断续听到些许。
盲祝敛声,她站起身来,拍了拍白衣上的灰尘,向着两人鞠了一躬。
“既然恩人有人照顾着,我便安心了,也不好再继续叨唠二位。”
盲祝来得匆忙,走得也匆忙。
只不过她最后的那一番话,似乎藏着些深意,引起了白狐的注意。
她望着盲祝远去的背影,心念一动,意识扯回到本体身上。
帘外赛事正酣,帘内心事正浓。
种种细微线索串联,书灵与盲祝应该确实是“同一人”,只不过……
“盲祝对于迟清礼的处境,似乎很是惊讶。”
白玦晃着手中茶盏,余光落在身侧:“这是怎么一回事?”
书灵道:“你也不看看剧情被你改成什么样了,她不惊讶才怪呢。”
白玦眯了眯眼,没说话。
书灵心思并不深沉,一句无意中的话,也间接佐证了白玦的想法。
书灵和盲祝同样知晓未来之事,只不过二者的目的似乎有所不同。
书灵绑在她识海中,不断将节点“任务”抛给白玦;盲祝却更像是一名看客。
她通晓未来之事,观望着世间变化,却并没有出手加以干预。
或许,这就是书灵不愿意回到盲祝身上,而选择停留在自己身上的原因?
白玦在心中猜测着。
而“眼睛”与盲祝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云渺宗所信奉的“照霭”神,又是怎样的存在?
。
临近傍晚,夜色低沉。
一天的比试结束,峰主与弟子们都回到各自的房间歇息。
桌前红烛悠悠地燃,火光摇曳着,为宣纸铺上一层暖色。
白玦提起笔,下意识说了句:“清礼,替我磨墨。”
身旁空空荡荡,没有人回应她。
‘我在想什么呢,’白玦心中失笑,‘清礼今日喝醉了酒,现在怕不是在隔壁睡得正沉。’
自从来到瑶阙峰之后,每次写信时,迟清礼都会乖巧站在一侧。
细巧的腕捏着墨条,一圈圈中磨出的墨水细腻漆黑,写起字来流畅舒心。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不知不觉间一旦成瘾,便戒不掉了。
白玦草草用墨条在砚台间磨了磨,就着清水寡墨,写下新的信件。
云渺宗,白玦在心中咀嚼着这个词,又想起玄苍掌门所说的那句话。
她说,当“战火纷飞、民不聊生之时,照霭将溯回光阴”。
也就是说,青眠山被黑衣人所屠、自己被杀之事都曾真实发生过,只不过被照霭抹去了痕迹?
可这位所谓的神祇,当真有这么“好心”么?还是另有所图?
白玦心中默叹。
青鸟扑棱着飞走,消失在茫茫夜色。
她闭上眼睛,睡在篮中的白狐睁开眼睛,从篮子中探出头来。
说来也巧,白狐刚竖起耳朵,耳旁就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呼:“啊。”
迟清礼可算是醒了。
她茫然地坐在被褥间,头发乱糟糟的,揉着眼睛,看向外头黑漆漆的天空。
瞳孔聚集,迟清礼一个激灵,立马掀被跃出床,抓起置于桌前的尘寂。
白狐:…………
这大晚上的,伸手不见五指,小冰块还想去练功?
也不怕把自己跌一跤。
迟清礼心中焦急,急急忙忙地往外赶,刚踏出两步,裤脚却被按住。
白狐一爪子踩着布料,颇为高傲地抬着头,眼珠子盯着她。
“白狐大人,您被我吵醒了么?”迟清礼转过身来,蹲在地上。
她伸手触上白狐耳朵,后者偏过头,耳尖绒毛擦过手心,痒绵绵的。
“我得去练剑,”迟清礼将狐狸抱起来,想要把她放回篮子里,“您再睡一会儿吧。”
手臂刚一松开,白狐便灵巧地逃出了怀抱,小爪子手背,跳到肩膀上。
“白狐大人……”
迟清礼哭笑不得,想去阻拦。
可她往右边伸,狐狸便跳到左边;她往左去,狐狸又一溜烟躲到右边。
抓也抓不到,碰也碰不得,迟清礼万般无奈,只得带着狐狸一起出门。
今夜云层厚重,遮掩住了天边一轮弯月,只余下满目漆黑。
四周一丝光源也无,静得叫人有人发怵,迟清礼提着灯笼,走在青石小径上。
布鞋踩过落叶,响声簌簌,风呼啸着卷过,将烛火吹得摇动不止。
除了某个过分勤奋的小冰块,瑶阙峰没有哪个疯子会大半夜跑练武场来。
迟清礼放下灯笼,似是觉得冷,将衣袖拢得更紧些。
“这儿好黑啊,”她轻声和狐狸说道,“平日里都会有些月光的。”
狐狸眨了眨眼,灿金眸子藏在夜色中,安静地注视着她。
迟清礼将白狐放下,直起身时,周围忽地有什么亮起。
星星点点、接连不断的光点跃动着,环绕在她身侧。
编织成线、连成密密的网。
她伸出手,一颗光点便坠落手中——原来是一只小小的、扇动着翅膀的萤火虫。
迟清礼仰起头,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草丛中悄然升起了无数光点。
映亮这片小小天地。
她对练武场再熟悉不过,无论是白日抑或深夜,可她从未在这见过如此多的萤火虫。
“好漂亮啊。”
迟清礼喃喃道。
她松开微拢的手,掌心的萤火虫便飞出去,融入翻涌的光潮之中。
迟清礼仰着头,眼瞳也被映得繁光点点,轻声道:“……奇怪。”
“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萤火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