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可是你美的冷的淡的像月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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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闭着眼问巴卫：“神社这些年还好吗？”
巴卫没好气：“你都离开神社三百年了还关心它？既然这么关心当初干嘛要走。神社还是那样，只是……御影离开了。”
照红叶睁开眼：“御影离开了？什么时候？”
“二十年前。他说他去买东西，然后再也没回来。”巴卫的声音沉了下去。
记忆里那个温柔的神明的背影那么清晰，他微笑说“我去买个东西，巴卫要看好神社哦。”
清晰的像昨天一样。
照红叶“啊”了一声：“我大概知道他为什么会离开。不用担心，他会回来的。”
巴卫狐疑道：“你怎么可能会知道？”
照红叶睁开眼仔仔细细地查看他一遍，哼笑了一声：“这你就别管了。”
巴卫身上的封印还没解开，那么这个时候御影忽然失踪，只可能是为了解除巴卫身上的封印了。
照红叶翻了个身，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躺在狸子小姐的大腿上：“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巴卫随意解释了几句，说是御影神社那个莽撞的新任土地神要替她完成心愿，又因为他怀疑来许愿的照红叶究竟是不是百年前和他共事的本人，他实在不放心，就让虎彻和鬼切把奈奈生看在神社，他跑来浮世绘町看看情况。
“哦，难得你会认可那个土地神呢。的确是很可爱很元气的女孩子。”
巴卫口不对心道：“一点都不可爱，又懒又笨。对了，你变回妖怪，现在感觉怎么样？”
照红叶接过酒杯：“要给奈奈生适应的时间啊。我嘛，我只有在夜晚才能化成原来的样子，白天只能是人类的十四岁状态，甚至连妖力也只有原来的一点点，最糟糕的是，白天的我完全想不起来晚上的事。”
曾经有移山填海能力的大妖怪，如今到了白天只能劈倒一面墙，听着都觉得凄凉。
巴卫：“需要我告诉你你这几百年经历了哪些吗？”
照红叶看他一眼：“就你所知道的，是开心的事情更多还是难过的事情更多？”
巴卫想了想：“难过的事情吧。你失去了很多。”
照红叶摇头：“那就算了。”
巴卫有些诧异地“哦？”了一声：“你并不是这样会逃避的性格啊。怎么，不敢面对？”
明明是淡雅的清酒，喝进嘴里却品出了苦涩的味道，帘后的妖怪艺伎弹出的三味线声音柔和纤细，却莫名让照红叶心情低落，她看着酒杯里透明的酒液倒映的灯光，轻声说：“璎姬早已离去这件事已经够让我难过了，所以，别的事情，就不要再告诉我了。”
照红叶年幼时跟随鉴真法师东渡扶桑，是与玉藻前齐名的妖怪，还曾入过神籍。但在尊崇鉴真法师的孝谦天皇被孝武天皇夺权以后，她的神社被推倒，神主离去，信众也改变信仰，她由高高在上的神明变成了堕落神，满怀愤恨的她把平安京搅的天翻地覆，将富贵人家的金银珠宝扔在大街上，看贫民哄抢；把每一个前来退治她的阴阳师剥皮拆骨，将他们的尸首晾在当地神社的鸟居上……她认识了那时还是妖狐的巴卫，和恶罗王一起，成为了当时最令人恐惧的可怕大妖怪。
明明可以畅快地杀死愚蠢的人类，明明可以随意地抢夺一切美酒佳肴，但是满腔的恨意与暴戾让她痛苦万分，愤怒像永不停息的岩浆烧灼着她的心房，令她昼夜不得平静。
直到遇见那个被困在华丽的楼阁里看着月亮的小女孩。
明明一开始，只是见她是个贵族公主，想杀掉取乐的。
但是她却抬起头，对照红叶欢喜地笑道：“你是月神吗？好美丽。”
她的眼睛像最干净最明亮的黑珍珠，带着稚气的脸上带着纯然的惊讶，她向照红叶伸手，小手抚上她的眉眼：“可是为什么，像月亮一样美丽的你，看上去却这样痛苦呢？”
这位叫做璎姬的人类公主，拥有罕见的治愈能力。
温暖的白光如同最好的良药，消除了她成为堕落神后的诅咒，从此，照红叶的痛苦得到平息。
比她的治愈能力更让照红叶痴迷地，是她的笑容。如同晨曦，如同清泉，仿佛她所经历的所有坎坷波折，只是为了遇见温暖的她。
照红叶从那个夜晚后，永远臣服于璎姬的温柔。
而现在，她却连璎姬最后一面都不记得，就像开在夜里的花，无声无息不被记住。
也好。
照红叶想，感受着心脏被看不见的刀割出一道道伤口，鲜血淋漓。
也好。
她终于，可以从漫长无望又苦涩的暗恋中解脱出来了。
两妖又拉拉杂杂聊了半天，喝了不少酒，临分别时，照红叶晃了晃酒杯，忽然笑了笑：“很高兴能再见到你。”
巴卫沉默了一下，也拍拍她的肩膀：“我也是。”
照红叶走在回住宿寮的路上，无人的寂静街道，她忽然又顿住了脚步。
她叹口气：“又是谁啊...”转过了身。
雨后的月色格外明亮，清辉撒在来人半黑半白的长发上，闪烁着细光。
照红叶挑眉：“不好好在家躺着养伤，出来干什么，奴良陆生？”
——
奴良陆生当然不是路过。
但也不是光明正大从门口出去。
偷偷跑出来的。
“你电话没接。”他说。
“嗯？”照红叶回想了一下，摸了摸口袋，掏出手机，发现它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
“我没收到，抱歉。找我有什么事吗？”
夜陆生看着她现在成年的样子，说：“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
“巧了，我也有挺多问题想问你。”照红叶收起手机。
手机插上充电器发出一声震动，住宿寮是一人一间，面积不大，夜陆生看着刚收拾好的房间，选择了坐在一边椅子上。
“问吧。”照红叶递给他一杯水，说。
夜陆生端着水杯，看着照红叶。照红叶坦然地被他看着，还很平静的回望过去。
然后夜陆生垂下眼。
“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正确的说现在这样才是我真正的样子。我曾经很渴望成为人类，并且最终付出了一些代价得偿心愿。”照红叶把自己缩水的原因解释了一下，“所以，以后接着叫我前辈吧。”
“我听爷爷说，你很讨厌奴良组。”夜陆生说。
“对。”照红叶面无表情道。
“为什么？”夜陆生追问。
“陈年往事，没必要提。”照红叶很光棍道。
毕竟，睡了初恋的孙子这种事情，说出来有点尴尬。
夜陆生接着问：“你离开奴良组以后去哪里了？”
照红叶淡淡道：“不记得了，我的记忆是残缺的。”
夜陆生又问了许多问题，照红叶喝完水，说：“现在该我说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你作为人类和妖怪的混血，无法时刻保持妖怪之身，所以才会分成白天和晚上两种样子吧？”得到夜陆生的肯定答复后，她摸着下巴打量了一会儿奴良陆生，说“仔细看的话，还是能找到一点珱姬的痕迹的啊。”
她托着腮，“你喊奴良滑瓢爷爷的话，看来是第三代了。四百年过去，你家繁衍速度真慢。不过按照你家这个诅咒，繁衍到最后恐怕已经没有妖怪血统了。”照红叶直起身，室内唯一一把椅子被奴良陆生坐了，于是她坐到了床边。
奴良陆生没听说过诅咒，吃惊道：“什么诅咒？为什么会没有妖怪血统？”
照红叶这下是真的惊讶了：“奴良滑瓢没和你说吗？”片刻她就释然了，“果然我之前猜的没错，你就是被过度宠爱着的小少爷。”
“既然奴良滑瓢不说，我就不擅自告诉你了，反正都是因为奴良滑瓢的无能。”
夜陆生：“……”
照红叶拿过手机开机，随口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夜陆生头上心口都有伤，照红叶一问，他下意识捂住心口说：“鸩大哥已经帮我上好了药，再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手机刚打开，line上好几条消息就进来了，全来自同一个人。
10：00am
【前辈，你到住宿寮了吗？】
16：44
【前辈，外面下雨了，出门记得带伞。】
17：56
【前辈，手机没有带吗？如果看到消息请给我回复，我很担心。】
18：20
未接来电：奴良陆生。
19：30
未接来电×2：奴良陆生。
……
所以他才会偷跑出来吗？
照红叶嚓一声锁了屏，忽然说：“小子，和白天的我断了吧。”
手机发出震动声，夜陆生紧紧握在手里的水杯开始变凉，夜陆生并不意外听到这样的要求，倒不如说他早有预感。
“为什么？因为你比我大？因为你和奴良组有过节？”他问道。
照红叶移开视线：“不为什么，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你能感觉到的吧，白天的我并不喜欢你。”
夜陆生有些执拗地说：“不喜欢也可以变成喜欢，反正我是绝不会答应的。”
照红叶起身打开房门：“你以为我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当然不是，我是在通知你。”
打开宿舍门，隔着走廊照红叶看见了窗外站在电线杆上的乌鸦。路灯照亮它们大概的轮廓，一双双眼睛向这边看了过来。
是奴良组干部鸦天狗组里负责侦查与保护的组员。
照红叶笑出声：“看啊，还偷偷跑过来呢。作为奴良组的小少爷，你知道他们看你看的多紧吗？现在四国余孽还没肃清你就到处乱跑，鸦天狗的下属们怕是派来了一半吧。”
她嘴角带上寡淡的笑：“快走吧，也别和我扯上关系。我树敌无数，和我扯到一起，只会增加你的危险。”
夜陆生不愿走：“我可以保护你。”
照红叶不领情：“我不需要你保护。”
“我知道。但是……”
——但是，一旦你离开我的视线，我就会陷入恐慌。我担心你受伤，担心你孤立无援，更担心你像之前那样，满身是血的倒在我怀里。
电线杆上的乌鸦抖抖翅膀，四散飞开，照红叶眼底带上倦意：“奴良陆生，你太弱小了。在你得到想要的东西之前，先让自己强大起来吧。
照红叶的眉间印着妖纹，几绺碎发搭在她雪白的额头，如月光般秀美皎洁的容颜在妖力的加持下格外秾丽，却也格外冰冷。
她站在他的面前，却仿佛隔了数百年的长远距离。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可是你美的冷的淡的像月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