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长安》冰糖不加梨

47、无尘身陨

　　“是慎之......是肃王殿下赠我的生辰礼物。”萧槿儿解释说。

　　“你手上的镯子也是他送的？”霁尘是在问她，但语气肯定。

　　“你怎么知道？”萧槿儿扭头看他，确实如此，这便是刘慎之花朝节那日的分别赠礼，因为漂亮所以她便没有收起来，不知怎的竟戴到今日。

　　“一样的料，一样的纹路，一样的工艺。”霁尘平静地说，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思量片刻，将玉簪放下，取了另一支玉簪比划了一下，他向来苛求完美，这玉簪虽好，却和镯子不配，叹了口气，又把那支木槿花簪取出，替她簪上。

　　这才完美。

　　“你很喜欢肃王吗？你常在信中提起他。”霁尘问她。

　　“欣赏吧，很不错的人，你知道吗？他和你很像。”萧槿儿对他说。

　　“和我？”霁尘诧异。

　　“嗯，你俩眉眼很像，性子也有些像，安静沉默，都很聪明。”萧槿儿笑着说。

　　“那你给我讲讲这一年多发生的事情吧，我想听。信上三言两语说不清。”

　　......

　　萧槿儿声色并茂地讲了许久，讲到蜡烛都快燃尽，万籁俱静之时，不知不觉靠着霁尘睡着了，霁尘小心翼翼抱着怀里的人轻轻地放在自己的床铺上，仔细替她盖好被子，盯着她看了许久，才起身从柜子里拿了新被褥，铺在无尘身旁，睡下。

　　萧槿儿醒来的时候，看着陌生又熟悉的房顶一阵恍惚，又瞬间反应过来，她回家了，一扭头，就看见无尘坐了起来，霁尘正在喂他喝水。

　　“师傅~”萧槿儿欢呼雀跃，鞋都没穿便跑了过来，无尘张开双臂把自己心头肉搂在怀里，声音低沉又虚弱：“我的儿，你又长高了。”

　　萧槿儿再次听到无尘的声音，眼泪就止不住了。

　　“别哭了，长大了就不能做哭包了。”无尘轻轻拍她的后背。

　　萧槿儿连忙起来，无尘老了，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拥抱她，擦了擦眼泪，接过霁尘的碗，一点点喂水。

　　师兄妹三人洗漱吃饭，寻常人家的小日子。萧槿儿回来了，无尘心里高兴，精神也好了许多。

　　“外头阳光好，霁尘你扶我出去，我想晒晒太阳。”无尘说。

　　“好。”

　　......

　　无尘的身体很差，大部分时间都是听萧槿儿讲，极少开口，听完刘慎之在中秋围猎上做的事，以及他在河西收服双程两位将军等种种事迹，无尘才缓缓开口：“这位小殿下好谋略，好心思。”

　　说完他与霁尘对视一眼，霁尘点头。

　　“他比其父兄都厉害许多，会算计，会洞察人心，会收服人心，也比他看起来的、表现出来的都要深沉许多。能收服你父亲和林国公，靠着一腔热血是行不通的，必然是用足够的筹码做交换。”无尘倚在榻上说。

　　“那必然如此，只是我没问他也没提，我更不想知道。”萧槿儿说。

　　“知道太多不是好事，徒增烦恼罢了。眼下你想要的目的已经达成，他愿意夺位，你给了他情报，花了那么多心思帮他择选官员，又助他与萧林两大豪族权贵相亲，你做的事已经足够了，加上他叔父给的东西，只要他肯妥善运用，静待时机，就能成功。他若登基，迟早助你你完成夙愿。但为师期望你们保持距离，能成为帝王的人，骨子里都是嗜血无情的，只不过有的人能动克制，变成了明君，不懂克制便成了昏君。年少压抑的人，总会有些反叛。”无尘劝道。

　　“是，槿儿记住了。”萧槿儿恭顺地说。

　　师徒三人在外面做了整整一天，天黑了才进屋，萧槿儿侍奉无尘歇下，便离开闲云堂，她毕竟是个姑娘，不好赖着霁尘的床铺不走，便回去了。

　　往后的日子，一如今日，萧槿儿起早贪黑侍奉在无尘身边，陪他说话逗乐，偶尔给他读书弹琴。这日子长长短短的过了三个月，无尘的精神虽好，但身体却半点不见好，萧槿儿心里清楚，无尘时日无多了。

　　无尘自己更清楚，反而时常宽慰她，让她事事想开，不要为无法改变必然发生的事情担忧。为了能让她更长久地待在莽山，他嘱咐霁尘务必不要讲他身陨的消息传出去。

　　霁尘也只是密信告知林暮云，速回莽山。

　　无尘身陨那一日，莽山下了一场大雨，林暮云迟迟没有来，无尘始终没有闭眼，屋外凄风邪雨久久不能停，萧槿儿眼睛哭得红肿，不时打量着屋外，无尘油尽灯枯，只吊着一口气，看得人着实心酸。

　　只听屋外当归叫了一声“公子”，萧槿儿慌张起身朝屋外看去，林暮云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冲了进来，却在门口顿了一下，眼睛猩红，泪如雨下。

　　“师傅！”林暮云箭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在床前，接过无尘的手，哭得像个泪人。

　　“是暮云不孝，来晚了。”林暮云一身的寒气，声音哽咽颤抖。

　　无尘似是感应到了，嘴里含糊不清地低声呢喃一句，手指微微一动，只一刹那羽化归西了。

　　萧槿儿和林暮云靠在床边放声大哭，当归和下人们在廊下大哭，霁尘泪流满面，他是一阁之主也是一家之主，此刻虽然悲痛欲绝但也要主持大局，他张开双臂抱着两个弟弟妹妹，轻声说：“师傅此生最厌弃哭声，生也哭，死也哭，好像一生都是苦的一样。你们是师傅最心爱的孩子，应该最听话才对。”

　　“师兄~”

　　“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们，在枯木阁等着你们回家。”然后寂寞到死。

　　......

　　无尘的葬礼很简单，就葬在莽山那棵千年榕树下面，是他生前最爱去的地方。无尘去世的消息会在一年后传给枯木阁的弟子们，这也是他本人的意愿。

　　无尘去世后的第三天，萧槿儿和林暮云在闲云堂收拾无尘的遗物，一件件勾人神思。

　　“我都说是他藏起来了他非不承认，这么喜欢我烧给他吧。”林暮云虽是笑着说，可声音里的苦涩悲伤依旧明显。萧槿儿扭头看了他手上的东西，是山海的字帖。

　　林国公赠给林暮云的生辰礼，无尘看了爱不释手，千哄万骗才借过来，后来林暮云找他要，他就赖皮不肯给，林暮云在他屋里翻箱倒柜讹了不少宝贝才罢休。

　　“何必呢，师傅还想着它流传于世呢，你烧给他，他还不得气死！”萧槿儿哑然，气死？？？

　　林暮云点头，收拾到一半的时候，萧槿儿对着几箱纸发呆，林暮云见她许久未动，起身去看看。一连三个大大的樟木箱子，分别存放着师兄妹三人从小到大的诗稿文赋，书法小画，有些纸已经泛黄，吾儿霁尘、吾儿暮云、爱女小槿，几乎每一个都有批注。

　　霁尘的绝最多，暮云的佳最多，无尘偏爱槿儿，两个男孩都是一言以蔽之，多一字不如少一字，而萧槿儿的批注一水的“世间岂有我儿不通之道理”“哈哈哈哈哈哈，骂得好”“惊才绝艳”，多少有些不符实际。

　　萧槿儿一张张看，泪眼婆娑，终究忍不住抱着林暮云哭了起来，林暮云自己也是哭红了眼，谁也不知道，无尘会把三个孩子的东西保存的这么好。

　　好一会儿，才平复心情，继续收拾，一直到天黑，还剩最后一个箱子，并不大，放在一个大箱子里，是极贵重的镀金镶五彩宝石雕百兽檀木箱，用的是千机锁。这个箱子是在萧槿儿的记忆中就没有打开过。

　　“这是什么，我怎么没见过？”林暮云狐疑地问。

　　“不知道，我之前见过一次，但没打开过。”萧槿儿同样不知。

　　林暮云一把拿过箱子，对着千机锁试了许久，都没有法子。他扭头求助萧槿儿，她摇摇头，思来想去，起身拔剑，林暮云连忙起身给她挪地儿。

　　“你站在那干吗？你还指望我劈吗？”萧槿儿白了他一眼。

　　“被你潇洒执剑的模样唬住了。”林暮云愣了一下。

　　“小心点，只把锁劈开就行。我手不稳，这又是柄削铁如泥的玄铁寒冰剑，我怕手抖把盒子给劈了，里头的东西坏了怎么办。”萧槿儿解释到。

　　林暮云点头，接过剑，剑锋凌厉，一道寒光闪过，就听到千机锁掉落的声音，盒子毫发未伤。萧槿儿拿起箱子，放在茶几上，小心翼翼的打开。

　　林暮云凑了过来，箱子里只有一个将军木偶，彩漆剥落，有些年头了，木偶傍边放着一个锦袋，竟然绣的是四爪龙纹，萧槿儿拿起来，里面的东西硬硬的。

　　打开一看，两人皆惊，面面相觑。大秦皇族嫡系才有的蟠龙玉佩，皇子出生前就备着，取名后刻字，用的是极珍贵的琼皎玉，非大型节日祭祀，不轻易佩戴。萧槿儿曾在中秋节时见过刘慎之的玉佩，因为琼皎玉罕见，她还把玩了许久。

　　萧槿儿细细摸索这块玉，包浆温润光泽，一面是蟠龙纹，一面是“熵”字。这块玉一看便知比刘慎之那一块年代久远许多。

　　“你想到是谁吗？”萧槿儿问林暮云。

　　林暮云摇头，这大秦两百年，嫡系皇族里闻所未闻有名“熵”的，萧槿儿想破脑袋都没想到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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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又是断更的日子
没啥意思，写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