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很甜，海很咸》虫儿虫儿飞

9、Chapter 09

　　冬夜，连喧闹的夜市都变得冷清了，风筝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裹了裹棉衣，却还是冷得手脚冰凉。
　　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想起她的母亲。一个她几乎从未谋过面的亲人。
　　她的爸爸妈妈在她还不记事时就离婚了，她从来都不曾真正的知道他们离婚的原因，爸爸对此绝口不提，奶奶偶尔念叨两句，大概是说，妈妈家世好，当初父母之间的爱情终究没有抵过柴米油盐的生活，浪漫爱情以悲剧收场。
　　他们离婚的原因，风筝心里从来没有在意过。她只是想不通，妈妈离开了爸爸，为什么连她也不要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如果她有妈妈，是不是在这样一个寒冷、悲伤的夜晚，就不会可怜到连一个可去的地方都没有？
　　要不要去找薇薇？风筝心里很纠结，最近她和薇薇的关系一直很微妙，虽然外人都没有看出来什么不妥，但是作为当事人，她们两个彼此心里都明白，一切和从前已经不太一样了。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风筝觉得冷的刺骨，怎么这偌大的西安城，就没有一个属于她的家呢？或许真如奶奶所说，她的名字起得不好，风筝风筝，注定一生漂泊。

　　“怎么这么晚一个人在街上乱逛？”一个熟悉的声音，风筝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竟然是陆离。
　　她的脸上还挂着没来得及擦干的眼泪，陆离微皱了眉头，“发生了什么事？”
　　她摇摇头，用手臂擦干眼泪。
　　陆离便也不再多问，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风筝当然不能彻夜不归，奶奶会担心，她点了点头，又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昭昭今天生日，全家人出来吃饭，就在前面那家酒店，我一出门就看见你神游一样地走过。”
　　风筝“哦”了一声，“替我祝昭昭生日快乐。”
　　“谢谢，昭昭一定也希望，你和她一样快乐。”
　　风筝勉强笑了一下，她很羡慕如昭昭这样家庭幸福和睦的孩子，生日能够收到全家人的祝福，不像她，每一年都过得冷冷清清，除了奶奶和薇薇，似乎没有人记得，原本该热闹的一天总是清冷的让她害怕。

　　昏黄的路灯拉长了两个人的身影，天空中突然飘起了雪花，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风筝和陆离不由都停下了脚步，抬头望着天空。一片，一片，随后不久，忽然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落在了他们的发上、身上……
　　两个人看着彼此，相视一笑。
　　陆离突然伸手，拉住了风筝的手，“手怎么这么凉？”
　　他随即用双手掌心搓着风筝的双手，一股强烈的暖意从指间一直流进了风筝的心底，世界在这一瞬间变得好安静，风筝怔怔地看着陆离，只听得见自己心脏“噗通噗通”规律跳动的声音。
　　陆离低着头，雪花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他一面用掌心搓着风筝的双手，一面轻轻地哈着气。抬头，冲呆愣的风筝暖暖一笑。
　　风筝只觉得，好像冬夜没有那么冷了。

　　陆离将风筝的手紧紧握着，塞进自己宽大的口袋中，一面继续向前走，一面说，“风筝，好好学习，将来和我考一所大学，我们一起去过全新的生活。”
　　全新的生活？风筝心里反复思量着这句话。如醍醐灌顶，忽然间心中便明朗了。
　　是啊，原生家庭并不能决定她的一辈子，虽然这十几年她过的漫长而艰辛，可毕竟，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未来还有无数种可能，她不必为父母失败的婚姻背负一辈子的债，她可以过她想过的人生，和她喜欢的人。
　　她站定脚步，看着陆离，眼神中闪烁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坚定地点了点头。

　　假期刚开始的那几天，薇薇并没有联系过风筝，风筝也没有联系薇薇，她没有履行诺言请大家吃饭，心里总觉得做了亏心事似的。临近过年，风筝的爸爸、继母带着风笛一起回了风筝继母的老家，家里只剩下风筝和奶奶两个人一起过年，风筝反倒觉得清净。
　　人虽然少，年却还是要过的。
　　奶奶买了鸡、鱼、肉和一些菜，和风筝一起炸带鱼、炸丸子、炸麻花、做蒸碗，实实在在地忙活了好几天。大年三十的晚上，电视机里播着春节联欢晚会，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炮竹声响，风筝和奶奶一起准备了丰盛的年夜饭，风筝很高兴，给奶奶磕了头拜了年，不想，奶奶突然从兜里拿出来一个红包，递给她，“喏，压岁钱。”
　　风筝推回去，“奶奶，我都这么大了，不要压岁钱了。”
　　奶奶退休金不高，身体又不好，平常吃药打针花费不小，可她却又心疼自己这个没娘的孙女，省吃俭用隔三差五地贴补风筝，才不至于让风筝太过于窘迫。
　　“拿着，不是说要请同学吃饭？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可得做到。”
　　奶奶将红包塞到风筝手里，风筝起身坐在奶奶旁边，抱住奶奶撒娇，“奶奶，等我长大了，一定好好孝敬您！”
　　“好！好！奶奶好好活，等着风筝长大的那一天！”奶奶笑着，皱纹堆积在脸上，十分慈祥。
　　后来，奶奶这样的笑容时常出现在风筝的梦里，奶奶终究没有等到风筝长大，每每思及此，总让风筝痛心疾首。

　　午夜的钟声即将敲响，新的一年就要来了。那个时候还没有智能手机，诺基亚占领通讯市场的年代，风筝拿着奶奶的手机给薇薇和陆离编短信，祝他们新年快乐。很快，陆离就打了电话过来，“你往楼下看。”
　　风筝赶忙跑到窗户跟前，陆离站在路灯下笑着冲她招手。
　　她忙穿了外套下楼。陆离带着烟花棒，点燃了一根站在楼下自顾自地玩着，看风筝过来，便从地上拿起一根递给风筝，“昭昭的，刚才在家玩这个把新衣服烧破了，正在家郁闷呢，我就把剩下的这些全拿出来了。”
　　风筝接过，陆离帮她点了火。黑夜立马被烟火棒散发出来的光芒驱散了，“你怎么来了？”她问陆离。
　　“陪你过年呀。”他答的理所当然，带着笑容，在烟火的照耀下格外好看。
　　风筝心里很开心，“我奶奶今天给我压岁钱了，你和薇薇商量一下，什么时候你们都有时间，我请你们吃饭。”
　　“风筝，你会做饭吗？”
　　“会一点点，做的不好吃。”
　　“别去外面了，请我们吃你做的饭吧。就这两天，家里菜多，你爸妈也没回来，咱们三个在你家聚一聚。”

　　风筝有些许的犹豫，她明白陆离是不愿意让她花钱，可是又不想伤了她的自尊心，这个主意固然两全其美，可是她总觉得不够有诚意，而陆离和薇薇，在她心目中是应该要赤诚相待的人。
　　“这两天大鱼大肉的吃，实在是不想在外面吃饭了，你就给我们做点素的、清淡的就行了。”
　　陆离坚持，风筝只好答应，“好，那我问好薇薇的时间，和你联系。”
　　“好。”
　　“对了，”陆离又说，“快拿着烟火棒许个愿，听说很灵，会实现。”
　　风筝翻了个白眼，“你听谁说的？”
　　“昭昭，宁可信其有。”陆离一笑，先闭起眼睛默默地许愿。
　　风筝虽然很是怀疑，但也宁可信其有，闭上眼睛许下心愿：但愿往后的每一天，都如今天这样快乐美好。

　　薇薇全家人过年去了海南，要到初六才能回来，风筝的爸爸是初七到家，他们约了初六晚上在风筝家吃饭，为了这一顿饭，风筝从初五晚上就开始忙活了。
　　先是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薇薇喜欢喝果汁，她特意跑到超市给薇薇买了一包果汁粉，又买了几瓶饮料。初六一大早，奶奶帮她准备了几个蒸碗，吃过午饭后，奶奶就出门了，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陆离来的很早，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好几个小时，来的时候她正穿着围裙在厨房里洗菜，陆离带了一些水果，自告奋勇到厨房帮她。
　　没干一会儿，风筝就有些后悔让他帮忙了，与其说他是在帮忙，还不如说他是在碍事，风筝家厨房小，陆离如同柱子一样杵在那，完全没有平日里在学校的潇洒自如，这个时候，像极了班里那些听不懂课的同学，望着风筝的面孔自带“呆若木鸡”滤镜。
　　风筝实在受不了了，将他推出厨房，他便倚靠在厨房门前，看着风筝忙前忙后，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

　　“你笑什么？”
　　“没什么。”
　　“我这样子是不是特别丑？”
　　“没有，很好看，很有生活气息。”
　　风筝斜眼看他，发现陆离也正看着她，表情很专注，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反而像是在欣赏什么。她登时红了脸，扭过身背对着陆离洗菜，陆离只是笑，不说话。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
　　“是薇薇吗？”风筝在厨房里喊道。
　　“咚咚咚咚……”敲门声越来越急促。
　　“来了来了，薇薇都着急了，你也不去开门。”风筝匆匆擦了手，瞪了一眼依然倚靠在厨房门边的陆离，走过去开门。

　　“姐，你干什么呢！半天不开门！”是风笛，风筝吓了一跳，紧接着她爸爸和继母也从楼梯口拿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上来了，继母呵道，“呆站着干什么啊，过来帮忙拿东西。”
　　风筝“哦”了一声，赶忙过去拿东西。
　　察觉到不对劲，陆离也走了出来，看见风筝的爸爸和继母，他很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叔叔、阿姨，新年好。”随后便上前帮忙拿东西。
　　风筝继母的脸瞬间便拉长了，风筝心里很忐忑，家里厨房还一团糟，她继母一会儿一定会发飙的。忙拉了拉陆离的衣袖，“你先走吧。”
　　陆离没说话，将风筝父母的行李拿进了屋，风筝心里很紧张，观察着继母脸上的表情，果然，她继母一回来就直接进了厨房，出来后脸色更难看了，她手里拎着一把陶瓷刀，直直走到风筝面前质问道，“谁让你用这把刀切肉的？这把刀是用来切菜的，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切菜和切肉不能用一把刀，大姑娘家一点都不讲究细节，脏的和猪一样，还好意思请同学来家里！”
　　风筝低着头不说话，当着陆离的面，她觉得自己真是丢尽了人。那个年龄，在喜欢的人面前，脸面是多重要的啊！风筝的脸越憋越红，可她却无力改变这样的情况，只能将头越埋越低，耳边充斥着继母刺耳的指责。

　　“天呐！我的奶锅！”继母走进厨房，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再次尖叫了起来，“这个奶锅就不能用天然气热东西，你们在家干什么呢啊，把锅底弄的这么脏！也不给我洗干净！我真是受不了，一个你，一个你奶，简直就是猪！”
　　似乎是察觉到有外人在场，继母这样的做法有些不合适，风筝爸爸走进厨房，劝道，“行了行了，别嚷嚷了，洗洗就行了，又坏不了。”
　　风筝继母却犹如被侵犯了一样，立马跳脚冲风筝爸爸吼道，“你说谁嚷嚷！你说谁嚷嚷！我嚷嚷什么了？你和我结婚的时候是怎么答应我的？不是说不会让你女儿打扰我们的生活吗？现在倒好，不仅你女儿要和我们一起生活，你妈也要和我们一起生活，你当初说的话简直就和放屁一样！”
　　“你厉害什么，有啥话不能好好说？”
　　“好好说，和你有什么可好好说的，你、你女儿、你妈，一天到晚脏的和猪一样，我天天都感觉我生活在猪圈里，我都不好意思叫我朋友来家里，实在是丢人！”

　　“既然你觉得家里不干净，那你就打扫啊！”风筝再也受不了了，吵道，“你一天到晚什么家务活都不干，还要嫌我们这里没弄干净，那里没弄干净，哪家的妈妈像你这样？”
　　“你觉得我做的不好可以去找你亲妈啊，你怎么不去找你亲妈？你不知道你亲妈在哪里吧？连你亲妈都不要你了，你还挑我这个后妈？告诉你，好的坏的也是我这个后妈供你吃穿供你上学呢！”
　　“我花的不是你的钱，是我爸爸的钱！”
　　“你爸的钱？那我让你看看这到底是谁的钱，风长生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你再敢给风筝一分钱的零花钱，咱俩就离婚！”

　　她说罢拉起风笛就回了房间，并且使劲儿的摔上了门，风筝看着爸爸，他却只是背对着他们站在窗前抽烟，她的心里再次对父亲的软弱感到十分失望，但是也渐渐麻木与习惯了，这么多年，父亲一直不都是这样的吗？还有什么好失望的呢？
　　她扯下围裙，快步跑出了家。
　　“风筝！”陆离也紧跟着她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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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周编辑给了一个重磅推荐榜，要求更新字数15000，所以我最少也会更新四天哒~
嗯，最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