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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叶落南园 ...

  •   楔子

      看着榻上面无血色的顾云朗,柳南园一脸忧色,不住地摇头叹息。

      他偷偷找来御医询问,几番威逼利诱,御医才说出唯一的解救之法。顾云朗所中陀沙之毒,只有紫荆兰才能救治。紫荆兰毒性很强,一旦被人服用,毒性发作,便如万蚁钻心,疼痛噬骨。

      可是,只有拿服用紫荆兰之人的新鲜血液做药引,才能以毒攻毒,才能让顾云朗活下来。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办法。而且这种办法,几乎是以命换命。

      没有人会傻到拿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命。可是柳南园,却是亲手端着紫荆兰熬制的药汤,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他不怕疼痛,更不怕死亡。只要紫萝能生活得幸福快乐,哪怕是死,他也愿意。

      “答应我,这件事不许告诉任何人。”这是他跟梧桐说的最后一句话。

      1

      柳南园第一次见到紫萝,是在一棵枣树上。

      彼时,柳南园从园子里经过,突然就被一个枣子砸中了头。

      柳南园揉了揉脑袋,看向前方,只见枣树上站着一个妙龄少女,正冲着他眉飞色舞地喊:“哎,高个儿,那边的枣子我够不着,你快过来帮我够一下。”

      柳南园打量了她一眼,看着不像是府里的人,便皱着眉头道:“你这野丫头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么会出现在我家?”

      紫萝从树上一跃而下,一手指着柳南园,一手叉着腰,神情倨傲:“说谁是野丫头呢?没大没小,我爹和你爹是故交,论理,你应该叫我姐姐。”

      经过询问,柳南园这才得知,江父即将赴任陕西,任期不过两年,故而让紫萝暂住柳府。待回京述职后,再将紫萝接回府中。

      柳南园瞟了紫萝一眼,皱了皱眉,冷声道:“住在别人家里,居然还这么嚣张,不怕被我赶出去吗?”

      紫萝笑出了声,又扯了个鬼脸,凑上前去:“有本事你赶我啊,你赶啊,你赶啊!”

      柳南园懒得搭理她,撇了撇嘴,一脸冷漠地转身,然后……脑袋又被一个枣子砸中。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柳南园转过头,双手握拳,一脸愤怒地看向紫萝,大声道:“你这野丫头,我看你就是欠揍。你别以为你是个姑娘,我就不敢打你!”

      紫萝听了这话,竟是眉飞色舞,挥舞着手大笑道:“来啊,我等着被你打,你过来啊!”

      柳南园冲上前去,高高地扬起了拳头,挑眉道:“野丫头,你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求饶?”紫萝冷哼一声,不置可否道,“就你这干巴猴子,还跟我交手,不自量力。”

      “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姐姐饶命。”一刻钟之后,柳南园泪流满面,因为……疼!

      2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柳南园显然不是君子。

      因为自从花园受辱之后,他就一直在想方设法,琢磨着怎么才能吓哭紫萝。为此他茶饭不思,愁眉不展,终于想出了几条“毒计”。

      当看到紫萝拿着一条货真价实的蛇,淡定地扔到他面前时,他瞬间吓哭了。连连往后退,不住地央求紫萝赶紧拿走。

      紫萝看到柳南园梨花带雨的模样,竟是一脸得意之色,故意嘲讽道:“哟,柳姑娘这是喜极而泣吗?看我对你多好,你送我一条竹子编的蛇,我送你一条真蛇。怎么样,我讲义气吧?”

      柳南园就差下跪了,可怜巴巴地看着紫萝,泪水在眼中打转,语气近乎哀求:“求求你,姐姐,我的好姐姐。我最怕蛇了,只要你把它拿走,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不好?”

      紫萝白了他一眼,把蛇拿起来扔到了窗外,又往椅子上一坐,翘着二郎腿,淡淡道:“说吧,除了竹蛇,还做了些什么东西?一并拿出来,我也见识见识。”

      柳南园似乎还有些不甘,噘着嘴走到书架前,拿出一个木盒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

      紫萝倒也不恼,打开盒子一瞧,脸上现出笑容,又拍了拍柳南园的肩膀,轻声笑道:“柳姑娘很是心灵手巧嘛,做这些草蚂蚱、纸蜘蛛、布老鼠费了不少心思吧。若是不细看,我还以为是真的呢。反正你也是打算送给我的,那我现在就拿走了啊!”

      “谁是姑娘?谁允许你拿走了?这是我的。”柳南园鼓着腮帮子,据理力争。

      紫萝猛地站起身来,把盒子往怀里一揣,蛮横道:“你的就是我的,有本事你打赢我啊!只要你能打得过我,我就把东西还给你。”

      “你明知道我打不过你的,能不能换个条件?”柳南园噘着嘴,试图做最后的抗争。

      紫萝抱着盒子在屋里转了一圈,似乎是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半晌方道:“这样,你帮我约一个人,我就把东西还给你。”

      “谁啊?”柳南园皱眉问道。

      “定远将军府的二少爷,顾云朗。”

      3

      第二日一早,顾云朗如约而至。

      “不知柳兄今日约我前来,所为何事?”顾云朗语气温和,笑意盈盈。

      躲在屏风后面偷看的紫萝早已经是两眼放光。京城盛传,顾家二少爷俊美非凡,为人谦和有礼。

      最让人赞不绝口的是,这样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武艺也十分了得。在今年武试中,一路过关斩将,竟是无人能敌,被圣上钦赐为“武状元”。

      柳南园与顾云朗也不过是几面之缘,没什么交情。此时只好搓着手,没话找话地说:“也没什么要紧事,顾兄已及弱冠之年,定了婚事没有?”

      顾云朗温和笑道:“还没有,柳兄问这话,莫非是想为顾某保媒,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话音刚落,紫萝就急不可耐地从屏风后面跑了出来。到了顾云朗面前,又觉得有些失仪。

      连忙低下头,用帕子捂着嘴,装作矜持的模样,轻声软语道:“顾公子,我叫紫萝,家父现任陕西节度使。我还未曾许配人家,不知顾公子可有意否?”

      柳南园听着这装腔作势的声调,翻了个白眼,嘲笑道:“紫萝,有个成语叫东施效颦,你知道什么意思吗?我给你解释一下,就是说,泼妇再怎么装,她也成不了淑女。”

      “闭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紫萝瞪了柳南园一眼,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顾云朗轻笑几声,看向紫萝,温和道:“紫萝姑娘,抱歉,我自幼习武,一介粗人。若说婚嫁,顾某只配娶个率性爽直的女子。紫萝姑娘端庄识礼,温柔贤淑,顾某不敢高攀。”

      紫萝听到这话,立刻挺直了腰板,提高了嗓门,大声道:“你早说啊,我这人唯一的优点,就是率性爽直。我听说你是武状元,正好,我也会武艺,咱俩是同道中人。走吧,去院里练练。”

      “姑娘既有此雅兴,顾某一定奉陪到底。”顾云朗依旧眉目含笑,言语温和。

      刀剑相接,铿锵有力。本来顾云朗还有意谦让,只使出了七分功力,没想到紫萝却是用了全力,以至顾云朗手中长剑都差点被震落在地。

      顾云朗只得全力以赴,足足打了六个回合,都未能分出胜负。最后,顾云朗眼疾手快,趁着紫萝出刀的瞬间,将剑抵在了紫萝颈上。与此同时,紫萝的长刀也架上了顾云朗的脖子。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各自抽回手中的刀剑。顾云朗赞道:“紫萝姑娘好武艺,云朗佩服。若是女子能参加武试,云朗怕是只能屈居榜眼了。”

      “你也不错啊,你武功挺好的。我就住在柳府,有时间常来玩啊。”紫萝大方地邀请。

      4

      比武之后,顾云朗隔三差五就要来柳府一次,每次都要和紫萝在园子里坐上半个时辰。从短刀长剑谈到折戟棱锏,说到兴起处,两人甚至还要比划一番。

      柳南园远远地看到两人相谈甚欢的场景,心里便有些不舒服,对顾云朗也越发看不顺眼。

      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茶水洒了一地。柳南园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没良心的小白眼狼。”

      梧桐上前收拾了散落一地的碎瓷片,轻声劝道:“少爷,您在这儿生闷气有什么用啊?您要是真的喜欢紫萝姑娘,就赶紧去跟人家表白啊!您要是一直这么绷着,早晚紫萝姑娘会被那姓顾的拐走。”

      柳南园镇定自若道:“胡说什么?我会喜欢那个河东狮,泼妇一个,我能看得上她?”

      梧桐撇了撇嘴,淡淡道:“少爷,你别装了。紫萝姑娘那天就问了你一句会做兔子吗,人家也没说要,你就赶了大半夜做了出来,第二天一早就跑去送给人家了。”

      是啊,自己当初可是很讨厌紫萝的,有什么好东西,她见到之后都会立刻抢走。那么,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有了好东西,不等紫萝上门,就主动送过去了呢?甚至,紫萝随口说的一句话,自己都听在耳中,记在心上。

      见到柳南园沉思的模样,梧桐轻声笑道:“少爷,你又想紫萝姑娘了吧?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跟了少爷多年,我能看得出来,少爷很喜欢紫萝姑娘。这叫日久生情。”

      日久生情?有吗?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不是,不是一点点,是很多。

      柳南园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沉声道:“就算我喜欢紫萝,可是现在,她的魂儿都被顾云朗勾去了。也怪我,引狼入室。梧桐,你平时最机灵,你给我出个主意。怎么样才能拆散她和顾云朗,让她喜欢我呢?”

      梧桐眼珠一转,轻笑道:“少爷,紫萝姑娘就住在咱们府上,你怕什么?只要少爷你对紫萝姑娘多加关心,让姓顾的少来咱家,此事自然能成。”

      5

      “这是上好的梅花糕,你们尝尝。”柳南园放下碟子,便坐在了紫萝旁边的石凳上,脸上挂着十足的笑意。

      紫萝瞟了柳南园一眼,头微微一偏,眼神一斜。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是示意柳南园赶紧离开,不要打扰她和顾云朗花前树下,你侬我侬。

      柳南园像是没看见一样,笑得很是真诚:“顾兄如今承蒙圣上恩典,当了上骑都尉,想必公务繁忙。若是没要紧的事,顾兄还是请回吧,待的时间长了,只怕会误了顾兄的公事。”

      顾云朗淡淡笑道:“柳兄所言极是,只是我即将启程,一走就是几个月。想着有段时间不能与你们相见,所以趁着今日空闲,便和紫萝姑娘多说了片刻,柳兄不会介意吧?”

      柳南园心中大喜,却是不动声色地问道:“不知顾兄有何公干?”

      顾云朗皱了皱眉,神色有些忧虑,沉声道:“西南蛮人猖獗,一直在边境作乱。皇上下旨,让我随父出征。这一次,我与父亲定要击退蛮夷,保得边境安定。”

      紫萝不无担心地看着顾云朗,心情十分复杂。一方面,她很钦佩顾云朗上阵杀敌的决心;另一方面,战场刀枪无情,险象环生,她很怕顾云朗会因此受伤。

      想着想着,紫萝愁眉紧锁,终究是忍不住开口道:“云朗,此行一去,你一定要万般小心,切莫伤着自己。我,我等你回来。”

      纵使紫萝平日里大大咧咧,此刻也有了些闺阁女孩的情思。说完这句话,她红了脸,低下了头。

      顾云朗脸上又挂上了淡淡的笑意,侧身在紫萝耳边轻声道:“你放心,只要我平安归来,第一件事便是让家父上门提亲。”

      虽然顾云朗语调极轻,但一旁的柳南园却听得清清楚楚。

      柳南园沉下了脸色,看向顾云朗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厌烦。他甚至恶意地猜测,顾云朗这话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就是在明明白白告诉他,紫萝,是我顾云朗的人。你,痴心妄想!

      6

      “梧桐,你说我该怎么办啊?顾云朗只要回来,就要向紫萝提亲了。不行,我一定要阻止这件事情。”柳南园一连在屋里转了好几个圈,脸上满是焦虑之色。

      梧桐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道:“少爷,这句话你从一进门就开始说,你已经说了十五遍了,你说不烦我都听烦了。”

      柳南园瞪了梧桐一眼,没好气道:“我说了十五遍了,你倒是出个主意啊?梧桐,你说我该怎么办啊?顾云朗只要回来……”

      “就要向紫萝提亲了。求你了,少爷,第十六遍了。”梧桐垮着脸,一副无奈的表情。

      突然,梧桐眼珠一转,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地说道,“有了,少爷,我突然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保证马到成功。”

      “快说。”柳南园听闻此话,立刻出声询问。

      梧桐嘻嘻笑道:“老爷和江大人是故交,俗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老爷向江大人开口提亲,江大人必然允诺。到时与江家订下婚约,紫萝姑娘就只能嫁给少爷了。”

      “可是,这样做会不会太不仗义了?”柳南园皱了皱眉,心里有些犹豫。

      梧桐撇了撇嘴,阴阳怪气道:“少爷真是个好人,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姑娘就要嫁给别人了,居然还有心情考虑仗义不仗义?若说仗义,姓顾的明知少爷喜欢紫萝姑娘,却还三天两头地跑来勾搭紫萝姑娘。他不义在先,我们还跟他讲什么仗义?”

      柳南园听了这话,竟然觉得有理,当下就准备去找父亲商量此事。不料,一开房门,却发现紫萝站在门前,正满脸怒意地瞪着他。

      柳南园见此情景,便知他和梧桐的谈话已经被紫萝悉知了。

      还没来得及解释,紫萝率先开口道:“我告诉你,柳南园,我喜欢的是顾云朗,就算你爹和我爹订下婚约,我也不嫁。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简直让我恶心。”

      说完,紫萝扭头便走。柳南园狠狠地捶了梧桐一拳,没好气道:“都怪你,出的什么馊主意?这下好了,彻底没戏了!”

      7

      寒风渐起,落叶满地,已经是初冬了。

      这一日,柳南园拿着一只布老虎来找紫萝,结果刚进屋门,就被紫萝赶了出来。

      自从紫萝听到那次谈话,柳南园每次来找紫萝都会被赶出门,而他亲手所做的东西也都无一例外地被扔了出来。

      尽管如此,柳南园仍是抱着一线希望问道:“昨儿,我听到你的丫环说你正在做布老虎,却始终做不成。我连夜做出来了一个,你要是喜欢,就收下吧。”

      紫萝哼了一声,冷着脸道:“我都不想看见你这个人,更不用说你做的东西了。就算你放在门口,我也会当垃圾扔掉的。”

      “我送你的那把玄铁剑,你不会也扔了吧?”柳南园眼神中满含委屈。

      紫萝最喜武艺,自然不可能扔掉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但是,在看到柳南园一脸委屈相时,却是挺起胸脯,坦然自若道:“扔了,一把破剑,谁稀罕?”

      柳南园低下了头,叹了口气,闷声道:“紫萝,你告诉我,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那天我和梧桐也就是随口一说,直到现在,我都没向我爹说提亲的事儿。

      “我知道你喜欢顾云朗,感情的事不能强求。我向你保证,我以后绝不干涉你们。但是,就算你不喜欢我,难道你把我当哥哥看待都不行吗?”

      紫萝沉默了半晌。是啊,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呢?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想到这里,紫萝走过来接过柳南园手中的布老虎,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缓声道:“外头冷,来屋里说话吧。”

      “我听我爹说,定远将军已经击退蛮夷,并奉圣上旨意签订了休战合约,不日将会凯旋而归。很快,很快你就会见到顾云朗了。”柳南园虽然脸上挂着笑,可是心里却有些难过。

      喜欢一个人,就要给她幸福。既然自己给不了,不如放手。紫萝应该追寻属于自己的幸福,应该和她喜欢的人在一起。感情的事,从来都是两情相悦,而不是自作多情。

      柳南园这样想着的时候,天上已经飘起了雪。北风凛冽,白雪飘飞,这个冬天似乎很冷。

      8

      定远将军得胜归来,却是愁眉不展,因为顾云朗生命已经危在旦夕。

      顾云朗在最后一场交战中,不幸被敌军将领刺中腹部。本来也不是致命伤,未料枪头上竟染了剧毒,军医无药可解,只能尽量拖延。

      顾云朗痛苦万分,却一直强打精神咬牙坚持。谁曾想,勉强捱到京城,定远将军请了最好的御医前来诊治,却依然药石无救。

      柳南园从顾府回来,还没进家门,紫萝就扑了上来。脸上早已经挂满泪水,声音也有些哽咽:“云朗他,他现在怎么样了?”

      “只怕是活不过三天了。”柳南园愁容满面,亦是一脸的伤心之色。

      想到刚才去顾府探望时,顾云朗脸色早已苍白。

      见他来了,却是挣扎着挥手遣散众人,强打精神,对他郑重交待道:“南园,我熬不了几天了。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紫萝,她是个好姑娘。我看得出来,你也很喜欢她。我希望以后你能帮我照顾好她,拜托你了。”

      顾云朗时日无多,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中没有任何恐惧和忧虑,满满的都是愧疚。

      他在为自己要先走一步,不能照顾紫萝而愧疚。只可惜天妒英才,少年薄命。

      “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紫萝摇晃着柳南园的胳膊,语带哭腔,仍是抱着一丝希望。

      柳南园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紫萝眸光一点点暗了下去,似是悲痛到了极致,神色反倒平静了下来。一遍一遍地唤着顾云朗的名字,甚至还说出“你等着我”这样的话。

      看着紫萝伤心欲绝的模样,柳南园有些担心。若是顾云朗真的逝世了,只怕紫萝这辈子都会在痛苦中度过,甚至有可能跟着殉情而死。

      爱上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姑娘,或许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柳南园轻声叹息,望着漫天乌云,心里已经坚定了主意,只要紫萝能幸福,他愿意一错到底。

      9

      其实,顾云朗并非真的药石无救。

      万物相生相克,柳南园坚信,有毒药必定会有解药。又是威逼又是利诱,御医这才面露难色地说出一个治病的法子。只是这个法子太过凶险,稍有不慎,便会丧命。

      梧桐得知柳南园不顾生命危险,也要搭救顾云朗的时候,震惊非常。

      “少爷,绝对不行,顾少爷眼见是活不成了。况且这个法子根本就没有成功的先例,到时候,顾少爷没救活,少爷你也搭进去了,你让紫萝姑娘怎么办啊?”

      柳南园有些颓然地低下头,声音一点点沉下去:“我死了,紫萝还能活下去。可是顾云朗死了,紫萝就活不下去了。为了紫萝,我必须要这样做。”

      梧桐难以置信地看着柳南园,犹豫半晌,终于开口道:“少爷,说句不当说的。顾少爷与你交情又不深,你何必冒着生命危险拼死救他呢?他死了,你和紫萝姑娘在一起不是正好吗?”

      啪的一声,梧桐的脸上已是重重地挨了一巴掌。

      柳南园满脸怒色地看着梧桐,声音也有些发颤:“乘人之危,夺人所爱,这种小人行径,我柳南园绝不会做。

      “你说得对,我和顾云朗确实交情不深。但是在紫萝心中,他的命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我希望他能好起来,我希望紫萝这辈子能够幸福。你懂吗?”

      梧桐含泪点了点头,声音哽咽:“既然少爷心意已决,我自当,尽全力帮助少爷。”

      10

      柳南园脸色日渐苍白,顾云朗脸色却是日渐红润。

      御医只说柳南园找到一种奇药,配以人血或许有效。定远将军见柳南园每日前来,一次就要滴上一茶碗血,有些过意不去,特意选了最好的名贵补品送到柳府。

      饶是如此,随着顾云朗日渐康复,柳南园越发精力不济了。

      每次从顾府回来,紫萝听到顾云朗病情有所好转,便开心地笑。看到柳南园脸色苍白,她也只当是失血之故。觉得柳南园毕竟是个男子,只要多吃些补品,好生休养,慢慢就恢复如常了,因此也不甚在意。

      日子一天天过去,顾云朗已经能下地行走了。

      这一日,柳南园带着紫萝来到顾府。

      屋中只余他们三人时,柳南园心中有些苦涩,却是淡淡笑道:“云朗,如今你已经大好,尽快和紫萝把亲事定下来吧。你记住了,一定要好好照顾紫萝,你要是敢惹她生气,我绝对饶不了你。”

      顾云朗正色道:“柳兄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爱护紫萝,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柳南园轻轻点头,又看向紫萝,神色有些复杂,心中似是有千言无语的嘱托,却是开口难言。

      半晌才说出一句话:“紫萝,希望你和云朗在一起,能够过得幸福。”

      紫萝嗯了一声,缓声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脸色还是这么苍白,一定要好好休养。多吃点补品,这样你才能快点好起来啊!”

      柳南园咳了一声,只觉胸闷气短,口中似是有些血腥味。他连忙拿起一块手绢,捂着嘴咳了几声。低头一瞧,手绢已经染上了触目惊心的血红色。

      柳南园不动声色地把手绢揣进了袖里,淡淡笑道:“不碍事,等我病好了,我还要喝你们俩的喜酒呢。”

      紫萝和顾云朗对视一眼,脸色却是都红了。而柳南园,脸色却是更加苍白了。

      11

      江父收到书信,对顾云朗很是中意。因为远在陕西,舟车劳顿多有不便,只得让人捎来书信,将紫萝的嫁娶之事托付给了柳父。

      一个月之后,顾云朗骑着高头大马,穿着新郎喜袍,笑容满面地到柳府迎亲。

      紫萝早已收拾妥当,蒙着红盖头,欢欢喜喜地坐上了八抬大轿,满心都是对未来的憧憬。

      临行之前,柳南园握着顾云朗的手,再三嘱咐顾云朗一定要好好照顾紫萝。喜娘不断催促,柳南园才放开了顾云朗的手,满脸不舍地看着喜轿离开。

      迎亲队伍已经远去,柳南园在门口站了很久,嘴角挂着笑,眼中却流着泪。直到凉风渐起,他才回转身去。踉跄着走了几步,突然眼前一黑,摔倒在地。

      梧桐赶紧上前去扶,柳南园眼睛似睁非睁,只觉大限将至。他紧紧抓住梧桐的手,嘱咐道:“答应我,这件事不许告诉任何人。”

      寒风又起,乱雪纷飞。柳府满目皆白,门口挂着的白帆昭示着一个生命的逝去。

      一年以后,紫萝生了一个男孩。顾云朗感念故人,为他起名“顾柳”。

      在以后的很多年里,顾云朗与紫萝相敬如宾,夫妻和睦。每年清明,他们都会带着顾柳来柳南园墓前上香礼拜。

      顾柳懂了些人事,便问墓碑上的人是谁。顾云朗让顾柳朝墓碑跪下磕了三个头,看着墓碑上的名字,顾云朗正色道:“他是父亲的兄弟,是你的义父。”

      梧桐来扫墓的时候,顾云朗已经离开了。看着地上残留的香灰,梧桐苦笑一声,对着墓碑自语道:

      “少爷,紫萝姑娘从未喜欢过你,为什么你这么傻,宁可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救她所爱之人?他们现在生活得很幸福,可是少爷你再也看不见了。你这么做,值吗?”

      风吹过枝桠,大地一片萧瑟。那个能回答她问题的人,早已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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