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微光》望月之舒

4、第四章 翠禽小小

　　“回来了？”金座上，教主笑容可掬。
　　“小夜回来了。”公子夜长跪于地：“迟来十天，只为为教主寻来这块宝玉。”公子夜抬手，慎重地从怀中掏中一件物事。
　　那是一块美玉，形如满月，莹莹有光。此物浑然天成，一看便知是人间至宝。“好块美玉。”玄冥笑道，却不让人上前取玉。
　　“好难得的暖玉。”金座上，青衣的习风叹道，上前，接住了公子夜手中的美玉。“这是天山北麓产的暖玉，入手生温，常人佩之可活络经骨，对寒症亦是十分有效。”
　　玄冥的笑意愈发浓了，伸手接过美玉，感觉一阵热意在手上冲突，四肢经脉无不舒缓开来。
　　“小夜将暖玉送给教王，希望教王圣体安康。”公子夜叩首，说道。
　　“吾儿请起。”玄冥一挥手，公子夜会意，长身立起。
　　“听说，你还带了位姑娘上来？”玄冥问道。
　　“那位姑娘。”公子夜沉思片刻：“是小夜结识的一位妹子。”
　　“有出息了。”玄冥刚刚微笑的脸上却突然严肃起来：“居然敢把外人带上山来了。”不威自怒。
　　公子夜沉默不语。
　　大殿中一片沉默。许久，玄冥嘿嘿大笑：“年轻人的事，还是我瞎操心了。只不过，若她在你眼前即好，若不在，我便要除了她。”
　　“教主放心，若小小有什么行为不利于本教，我便立即除去。”公子夜答到。
　　“好，莫要忘记你的本来。”玄冥说完，又继续微笑起来。
　　公子夜不再说话。
　　本来，自己的本来究竟是什么，连他自己，也糊涂了。
　　他捏起手中的杯子，确发现力气越来越大，难以控制。正在这时，一个人推门而入。他正要生气，却发现那人笑意盈然：“夜公子，教主派奴家伺侯您。”
　　那人蒙着面纱，看不见面目，却露出雪白的蛮腰来，腰上金色铃铛声音清越，款款动人。
　　“你叫什么名字？”公子夜托起来人的香腮，挑逗似地将她揽在身边。
　　“奴家移兰。”美人顺势坐在他的腿上，笑着端起了公子夜面前的酒：“公子且饮一杯。”
　　“好。”公子夜拿过杯来，却放到一边，宛然抱起美人，将她重重的扔在床上。
　　“公子。”移兰吃痛，不禁惊呼。
　　“看来，你伺侯人的本领还不到家啊。”公子夜冷笑道：“只怕一晚，你便再也爬不起来了。”
　　“怎会？”移兰笑道，娇软的身躯迅速裹住了公子夜的黑衣。
　　“那就试试。”公子夜迎上前去，抱住了怀中的美人。如果人生本来残酷，那么，就来一场残酷的角逐吧。
　　香炉中，余烟袅袅，纱帐中，两人纠缠在一起，久久归于平静。
　　“姑娘，姑娘他不吃东西。”天刚亮，公子夜便被侍女吵醒。
　　“不吃，便不吃罢。”公子夜懒懒地回答。很多时候，他蜷在床上，迟迟不肯起来，只为一刻的，不用思考。
　　“可是，自从昨晚，她不仅不吃饭，还拒绝我们进去。”侍女急道：“只要看见有人走过来，她便用自己能够着的一切东西，去砸那人。我就险些被她掷过的一把剪刀伤到。”
　　听到侍女的话，公子夜终于探出身来：“好，待我看看去。”
　　侍女却发现一声惊叫，原来，公子夜探出的身体依然赤裸。他不由冷笑起来，一扬手，一件黑衣披上肩头。
　　眼看公子夜走进殿中，一个枕头直直飞了过来，对准公子夜的额头。他微微一动，枕头飞向一边。可随之，一柄珠钗飞过来，直插公子夜咽喉。公子夜看也不看，拈指一夹，便将珠钗接入手中。
　　“小小，这么大的脾气？”还未等第三件物事飞过来，公子夜说道，一面飞身而入，站在了女子身边。
　　那名唤小小的女子面容苍白，两行泪珠犹自挂在脸上。她身形极小，仿佛十三岁的女童，一头长发未梳，直拖到地面上。赤着双眼站在地面上，她重重扔下手中的花瓶，连眼也不闭。
　　花瓶哗啦一声，在她脚下碎裂，碎片四溅。她也不说话，又举起一个香炉，往前走了一步。刚刚动脚，却一下踩在面前的碎片上，鲜血，瞬间从足底涌出，嫣红一片。
　　“你做什么？”公子夜又惊又怒，一个箭步上前，夺去了小小手中的香炉，又迅速地将小小抱起，放在膝上。
　　小小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公子夜，眼神净是怒意。
　　公子夜叹息一声，迅速用剑挑出小小脚中的瓷器碎片，又撕下衣上一片帛布，将小小脚上的作品包扎好。
　　应该是很疼，可是，他没有听见哭声。一回头，他看见两行眼泪已经从小小皱皱的鼻子上流下来。她瘪着嘴，依然两眼怒意，还有，委屈。
　　“说，你要什么”公子夜看着小小，问道。
　　小小恨恨地撇过公子夜一眼：“要移兰。”
　　“要她做什么？”公子夜颇为惊异。
　　“要她死。”小小稚嫩的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
　　“用不着，我以后不见她。”公子夜笑道。
　　小小却猛然推开公子夜，跳下地来，全然不顾刚刚包扎好的伤口，踏上花瓶的碎片，就这样直直地盯着公子夜，不说话，也不哭。
　　“好。”公子夜不再沉思，说道。“
　　小小微笑起来，像得到奖赏的孩子。
　　“以后不要轻易动气了，毕竟，来这里，也是为了让你好好治病。”公子夜的声音突然柔和起来，轻轻抚摸小小的头。
　　小小没有说话，只是轻轻蜷进公子夜怀里。
　　“病，是不是因为这该死的病，让你不喜欢我？”小小歪着头，小脸已憋得通红。
　　“怎么会？”公子夜抚摸着小小的头：“别胡思乱想。好好休息。”
　　“天亮了，为什么不让我出来走走呢？”小小笑道，脸上绽起笑容。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把小小白皙的脸映得几乎透明。昆仑山顶终日积雪，阳光照在雪层上，散发出荧荧白光。
　　小小伸出几近透明的手，叹道：“多美丽的雪。那年，若不是你的到来，只恐怕我便要死在那里了。”
　　“怎么会？”公子夜叹道。只可惜，经此一事，小小便再也不能长大，永远停留在十三岁。
　　谁知道，她今年已经有十六岁？公子夜不想想，也不敢想。
　　那年，他奉教王之命，前往湘西寻找灵药朱丹，却在朱郡遇到一个名唤小小的孤女。朱郡人皆言小小不祥，不敢近身，说她被婴魂诅咒，只能活到十三岁。
　　不知为何，他看见小小第一眼，便似看见了自己。别人在阳光行走、生活，而自己，只能躺在最阴暗的角落腐烂、生蛆，因为，自己是被诅咒的。不知怎地，他收养了小小，并遍寻名医，想要延长她被诅咒的命运。只可惜，无论用尽什么办法，他始终无法恢复小小的身形，似乎她的生命，永远停止在十三岁。
　　近来，小小的病，越发重了。往往清醒一会，便陷入晕迷。更可怕的是，她在晕迷中的尖叫，仿佛被什么东西困住了，无法解脱。
　　“也许，连死，我也无法解脱。”小小突然望着公子夜，说道。
　　“不会的。”公子夜肯定地答到：“我会救教王，让公子习风救助于你。”
　　“他是谁？”小小问到，一双小手，搭住了公子夜的肩头。
　　“他是生花先生的入门弟子，也是唯一一个嫡传弟子。他的医术，已经远远在天下名医之上。”公子夜说道。凝神思考时，他的眸子闪亮，宛如夜空中的星辰。
　　“生花先生，莫非就是生花谷前任谷主？”小小问道。
　　“是的。”公子夜答道。
　　“太厉害了。”小小跃下床来：“看来，他一定能治好我的病。”
　　“当然。”公子夜含笑应道。
　　“夜公子。”一人轻轻在殿外呼道。
　　是个女子的声音。不卑不亢，既不轻柔，亦不可憎。
　　“夷光，进来吧。”公子夜也不放下怀中的小小，显然来人是其心腹，毫不避讳。
　　一个面罩轻纱的女子走进来，右手，还按住一柄碧色长剑。她年约十八，身姿窈窕，可走路姿态却不露轻浮之态。她走进殿中，轻轻一揖，开口禀到：“属下有两件事要向公子禀报。”话说完，也不去看公子夜怀中的小小。
　　“说。”公子夜随手端起一杯葡萄酒，轻轻抿入口中。
　　“其一，属下已按公子安排，送移兰姑娘回总管处。其二，公子小白已在山下。”说完，躬身站在一旁，也不再讲话。
　　“陆逊白也来了？”公子夜自语到：“这个季节，到是有些奇怪。”言毕，一望夷光 ：“有何异状，你似乎没有告诉我。”
　　“公子小白带着一驾马车而来，而马车中，似乎有一紫衣丽人。”夷光说完抿了抿嘴，不知这话该不该讲。
　　“紫衣丽人？”公子夜嘴角上挑：“难道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