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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相见 ...

  •   羊牧劳,或是说皇甫嵩、铁昆仑,从案前抬起头,双眸隐于灰白长发与黑色披风中,发出了一种深沉仿佛海风从峭壁中呼啸而过的肃杀声音,道:“王姑娘,我等你很久了。”

      阴冷的感觉遍袭全身,我强压下心头的愤怒与恐惧,冷冷一笑,“我可以嫁给安庆绪,但你必须放了我哥哥。”

      “哦,看来王姑娘消息很灵通,已知晓令兄在太子府上做客之事。”羊牧劳呵呵一笑,“如果你肯嫁给太子,那令兄就是贵客,自然会得到厚待。王姑娘可以放心。”明明是笑声,却更是令人毛骨悚然,书房内的温度也骤然下降。

      我知道剧情,对此自然早有预料。于是我接着提出要求,“但是,我现在要见哥哥一面。”要先探清客客的情况,才好确定计划的实施,更何况,我对客客的担忧催促着我早日见到他,才能少许安心。

      但是羊牧劳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行。成亲当日,我自然会把王公子放出,那时你们便可相见。”

      我冷哼一声,“只是小小的请求,羊先生都不应允,是否根本就没有放人的诚意。”眼神犀利地射向羊牧劳,此时,气势上绝不能被他压制。

      “王姑娘,在这种情况下,你还有与我谈条件的能力吗?我答应放人自然会放,你无须多言。”羊牧劳凌厉回道,好像认定我会妥协。但是,他明显低估了我,他不知道,我早已知晓了他的全部计划。

      “呵呵,是吗?羊先生请别忘了,我既然敢来,就不怕无法活着出去。倘若你不肯答应我,我宁死也不会嫁给安庆绪,到时你如何向太子向皇上交代。羊先生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如果婚宴无法顺利举行,你也会损失惨重吧。”我只是很隐晦地在提醒他,别忘了自己怂恿太子逼宫的计划。他既然选择了婚宴现场为阵地,就必须让婚礼顺利举行,安禄山精明无比,如果不是我亲自出场,极有可能让其觑出蹊跷,到时羊牧劳是成是败可就难说了。所以,我赌一把,赌羊牧劳会让我见客客,反正在他看来,客客微不足道,只要能在婚宴前控制他的自由,就不会出现纰漏。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羊牧劳稍微思索片刻,轻笑道:“王姑娘说得对。既是如此,来人啊,带王姑娘去见王龙客王公子。”

      一直昂首挺立的我闻言,暗暗长舒一口气,不可能不害怕,特别是在羊牧劳这种心狠手辣的绝顶高手面前,纵然我有再大把握,也难以平心静气,只是执着地逼着自己撑住。终于,我赌赢了。脸上一闪而过欣喜的笑容,我知道,计划的第一步,很顺利。

      一步一步走入监牢深处,我的心也沉沉坠落。阴暗潮湿的地牢,浑浊恶臭的空气,客客,那样一个气质风流的翩翩白衣公子,就被关在这里?心抽痛着,不愿再想客客所受的苦,只是无力地挪动着步子,随着羊牧劳手下的侍卫,走下去。最深处拐角,一转弯,无意识地撞入眼帘,我便看见了那一抹曾经如此鲜亮可现今却蒙上污垢的的白色。

      张嘴欲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我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扑在铁栏杆上,终于嘶哑着开了口:“哥哥!”

      那依然挺直的白色背影微微一颤,许久才缓缓转过身,写满不可置信的玉颜上,虽英俊一如往昔,却染上了浓浓的哀伤与痛楚。客客睁大了双眼,凝视着我,涩然吐出一个词——“燕羽”。

      “嗯,哥哥,是我,我来看你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应着客客,忍不住泪盈于睫。

      而客客仿佛终于反应过来,确实是我,是燕羽,是他最心爱的妹妹,来看他了。客客疾走数步,来到我面前,伸出修长而苍白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庞,心疼地说:“燕羽,你怎么会在这儿?难道是……莫非你也被羊牧劳抓来了?”客客突然想到我此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焦急问道。

      面颊上微微粗糙的触感,那是客客长年练武磨出的老茧,却给我带来莫名的心安。那微冰的温度,则传达入心,深至骨髓,又令我一阵心痛。我痴痴看着客客,数日没见,真的很想念。“不是。是我自己回来的,”我露出一个开心的笑,“我答应嫁给安庆绪,而羊牧劳则答应在大婚之日放你出来。”

      客客闻言,震惊与愤怒同时从眉间升腾而起。“什么?!你自己回来,还要嫁给太子?那个铁摩勒,我一定要杀了他!我还以为把你交给他,自己就可以放心了。没想到,他竟然会任由你回来!我真是看错了他!”客客浑身散发出浓烈的杀气,硬生生道,语气中充满了自责,与其说气铁摩勒,倒不如说恨自己的成分更多。

      我握住客客的手,急忙试图安抚他,“别怪铁摩勒。是我自己一意孤行要来的。他也是被我逼着,才肯陪我来洛阳。”我不由落下泪滴,“哥哥,我必须回来,我必须要救你!”

      客客又是震怒又是心疼,也顾不上其他,连忙为我拭泪。晶莹的泪珠在他的手指上,折射出旁侧火把的烈烈红光,仿佛在静静地燃烧,灼烤着我的眼眸,又是一阵心酸。

      “燕羽,别哭。”明显慌了神的客客,也来不及责备我的自作主张,只好先安慰我,“哥哥不是怪你,哥是怪自己不能保护你。非但不能,却还把你引入这虎穴之地,要你来救我……哥哥,真的很没用……”客客垂下眼帘,苦涩的语气流落出深深的痛心,凌乱的长发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黯淡一如这阴湿的囚牢。

      “不!哥哥是最厉害的!哥哥一直都在保护我,我知道,可是现在,轮到妹妹来保护哥哥了!”我挤出一个笑容,试图露出得意的表情,“哥哥要相信我,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燕羽,你……”客客貌似还要说些什么,却突然轻咳出声,右手紧紧捂住心口,双眉紧蹙,显然是在极力强忍着巨大的痛楚。

      我大吃一惊,眼皮突突地跳个不停,紧握住客客的左手,焦急不已。“哥哥,你怎么了?你受伤了!”此情此景,已无须多疑,必是羊牧劳重伤了客客,才将他擒获关押,正如电视剧所演,客客内伤不容乐观。我该怎么办?倒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只是猛然见到如此虚弱伤痛的客客,仍会忍不住的不知所措,本来渐渐止住的泪水再次汹涌而下,我用手去抹,却越抹越多。

      “没事,只……只是小伤。”客客强挤笑容,费尽全力才生生吐出话来。“我已运功调息,没……什么大碍。”

      “羊牧劳,我一定要杀了你……”咬牙切齿地从嘴角迸出这几个字,我终于暂定心神,毕竟客客的受伤已成既定现实,我再怎么悲痛也不能改变,还是应该按照计划来。“哥哥,再过几日就是大婚典礼,到时候羊牧劳会把你放出来。然后你出太子府右拐进西巷,铁摩勒自会来接你一起离开。”回首看看那个识时务坚守在远处的侍卫,压低声音,我一边说出自己的安排,一边担忧着客客的伤势。而客客渐渐平顺的气息,却由于我的言语再次紊乱起来。

      “你说什么?!”客客瞪着我,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让哥哥先走,留你在这里?!燕羽,哥虽然没用,也断不会让你涉险,自己却独自逃离!”

      “嘘……哥哥,为今之计,只得如此,羊牧劳为人终究不可多信,他不会轻易放过你的。”特别在你隐约察觉到他的阴谋之后,他更加不会让你的存在去破坏自己多年的筹划。当然这句话没说,因为原本的王燕羽对此应该一无所知。我严肃而郑重的说道:“哥哥,这不是你的过错,如今的燕羽,已不是原来的燕羽了。”

      客客闻言,脸上露出比刚才伤重更为痛苦的表情,垂首低语:“燕羽,你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没想到,得知身世的你,不仅没有厌弃我、憎恶我、离开我,反而费尽心思、不顾自己的安危来救我。燕羽,能有你这样的妹妹,或许才是我王龙客一生最大的成功……”

      “哥哥……”我心神一震,喃喃开口,却被侍卫打断。

      “王姑娘,时间已经很久了,您再不走,羊先生可就要责罚我等了。”侍卫恭谨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隐隐还有讨好的意味。呵,也难怪,即将成为太子妃,可不是荣宠至极、威风八面,在他们这些人看来,大概是艳羡无比,恨不得自己也有个妹妹能享此隆恩。

      情知时间所剩无几,我再不多言,只叮嘱道:“哥哥,你只安心养伤,千万别意气用事。铁摩勒已答应过我,必会送你至安全所在,到时候我们再会合。”

      客客还待驳斥我的话,奈何我已背转过身,刻意不再去看他,只轻轻地说:“哥哥,千万别让我失望。”就匆匆离开,空余客客在身后似自语的低呼——“燕羽……”

      早已侯在外面的侍女将我引入了一间装饰华美的卧房,就关上门,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而房间外,来来回回走动着数个侍卫,在昏暗的夜里,仿若鬼影幢幢。我却无心计较这些。客客也见过了,确认其已经受伤,且伤势不轻,那么我的决定还是正确的。客客那边我倒是不担心,只要放出去,铁摩勒自然会助他离开,对于铁摩勒的能力,我还是比较放心的。但是,我这边情况就不是很好了。虽然知晓羊牧劳的全部计划,并能从中取便,试图逃离升天,但仍是相当冒险。无法平心静气,我徘徊在屋里,只觉一阵心烦。却突然从房门外传来了响亮的通传声:“太子驾到——”

      太子?安庆绪?我愣住了,他来干什么?未及多想,房门已被打开,一个锦衣华服却举止跳脱、满面喜色的青年男子走路带风地冲了进来。什么都没有反应,更别提去行礼了,就被安庆绪一把抓住手。“燕羽姑娘,我终于把你盼回来了!”他兴高采烈地嚷道,全无半分太子的威仪,倒像个被父母宠坏的纨绔子弟。

      我不由厌烦,抽出手,淡淡道:“不知太子殿下深夜至此,所为何事?”好么,有什么话快说,本姑娘烦着呢。我极力不让不耐烦的神色出现在面上,措辞上尽可能礼貌谦恭,虽然心里早把他骂了很多遍了。

      可安庆绪浑不在意,我行我素,一个挥手撵走了所有的随从,屋里便只剩我们两个人了。“燕羽姑娘,嘿嘿,我们的婚期就定在三日后,我特意来告诉你,想让你好好准备准备。”他憨憨一笑,倒是倍显真诚。

      虽然安庆绪这人,实在没什么出息,但他对燕羽,至少也算真心。要不然就不会在燕羽被斩首之时,派人劫法场了。思及此,心念一转,我悠悠应答道:“我知道了。但是,太子殿下,你真的相信羊牧劳会全心全意帮你吗?”和安庆绪这种人说话,还是不要拐弯抹角的好,我怕他听不明白。

      “什么?燕羽姑娘,你是说羊先生?”本来很兴奋的安庆绪听我这么一说,仿若被浇了盆冷水,硬是冷静了下来。他神色颇为犹豫,想开口却又磨蹭了半天,才目光闪烁地看着我,道:“羊先生自然是帮我的,我是太子,等我登基后他就是亚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如何不帮我?”可能想到羊牧劳的阴谋,他这话说得其实并无多少底气,倒仿佛是在说服自己相信,羊牧劳会帮他夺得并坐稳皇位。

      我冷冷一笑,“可是,以羊牧劳的野心,岂会甘心屈居人下?他的实力,你不是不知。我言尽于此,到时望太子殿下好自为之。今夜之事勿向任何人提及,否则,这婚礼不举行也罢。”

      安庆绪低下头,静默半晌,显是将我的话听进心里去了。可毕竟事已至此,由不得他退出,安庆绪只讷讷道:“我……相信羊先生。燕羽姑娘,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便打开房门,出去了。

      门外的侍卫继续来来回回兜着圈,夜已更深。我微一叹气,对安庆绪说这些话,倒不是想说服他反抗羊牧劳,因为这完全不现实。纵然他再喜欢王燕羽,再害怕羊牧劳,也不可能于此际阵前倒戈。而我也只不过是提醒他,或许有朝一日大家会成为临时统一战线的伙伴呢。万事都不可看得太过绝对,留有余地是不会错的。唉,何时也学会这样苦心筹划了?知道的太多,也许未必是件好事?正是因为知道结果,才会害怕地每一步都精打细算,才会束手束脚不敢放开,才会过得步步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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