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狂》唐进宝

1、“终他妈来了。”

　　《偏狂·狂得没办法篇》

　　八月初。骄阳似火。

　　遂城特有的盆地气候，让整个夏季变得湿热又漫长。

　　这座北方里的南城，人文地理间都是嚣嚣张张。

　　六个星期前，念高一下学年的好学生许戳，顶着不可抗力从首都转学到遂城，住进赫赫有名的文化地标，平南巷子。
　　这个人来客往的江湖。许戳挺早以前就听过它的名号。它大的可能不单是占地面积，应该是各位牛逼传神般存在的人物们。
　　不过这些和许戳没有太大关系，好学生是过来念书的不是要搞营业。

　　可自打暑期起，许戳的阳台就被摆了两盆茉莉，开窗，晨风吹过盆栽卷走花香就能通透整层楼。
　　清早六点半。
　　那个主动摆茉莉的马仔骑上自家酷炫山地飞驰过来平南巷子，刹车，仰头嗷一嗓子。

　　“戳爷！到点儿了啊。”越省的北京口音单薄，苍白，可架不住嗷嗓子的人有魄力：“您起没起呢？！！”

　　清净旧古的宽巷道，只有旁边慢悠过路的俩老大爷冲山地仔瞭望两眼。

　　许戳这二层复式楼是典型红砖砌，楼里有楼梯，楼外也安有铁架梯，年代感和金属感相互冲击，飞扬跋扈屹立在寸土寸金的平南巷子下斜街，狂得一绝。

　　平南巷子早九晚十营业时间段，每天过来拍照的客流量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搞得主人家非得挂上【私宅勿扰】四个字样的铭牌才被截流。

　　其实吧，现在那谁从外用楼梯上去二楼叫人起来，也不是不可以。但马仔默默数完十五个数字，仰头再来一发：“戳！仔！”气吞山河，声势磅礴。

　　叫法直接从尊称降到平级。

　　许戳已经被先前那声儿震醒，这会儿脸埋在被罩里，嗓音浑噩地吐字：“终他妈来了。”翻个身，枕头被翘起的屁股蹭到地板上旋了个面，好死不死就盖在他那张漆画上。

　　许戳非自然醒的状态攻击数值Top5，爆火力Top1。马仔也不是不知道惜命，喊完这两声石破天惊的叫起床就自动闭麦，自觉找好角色定位，乖巧等待。

　　清风徐徐，吹！

　　少年稍微垂头，额前没来得及打理的卷发乱糟糟遮住眉毛，修窄的鼻翼往上是狭长的眼睛。此刻略微半眯，视线落在被屁股顶下床的枕头，以及被枕头压住了十分之九的画稿。

　　现在也只能叫废稿。

　　半天，许戳撑身站起来走过去，顺手捡起纸张揉成团碎重复这个暑期最多的动作，反手三分抛物线废稿进纸箱。准确命中时人已经慢吞吞走进浴室洗澡。

　　十五分钟后，许戳嘴边叼瓶特仑苏慢腾腾下楼，走到厅门正中央锁锁孔位置，弯腰怼进钥匙。

　　‘咔嗒——’机械的摩擦声。

　　许戳双手扣着门座板往上提，小臂肌肉鼓现，门被提起一小半儿，许戳变了个姿势手掌撑着座板用力往上推！

　　‘哗啦啦！’

　　铝合金卷帘门受力后自动往上升。

　　许戳整个人站在卷帘门后头，升到一半的门景，只能看到他两腿站开同肩宽。

　　马仔真名儿叫叶封。
　　叶封骑车单脚点地，听到左方卷帘门被拉开的声音，笑容灿盛地偏头冲门里打招呼：“早。阿戳仔。”

　　逐渐能看完许戳的整个身体，从叶封角度瞄过去，这个场次的视觉构图异常霸道。

　　门继续往上升，少年从脚到头排队出镜。

　　轻酷跑鞋往上一截儿清瘦骨感脚踝，黑色棉质长裤罩他两条干架时优势颇多的竿直大长腿，力量感隐没；一边插手裤袋，压住一点衣角，上身穿灰色圆领宽松短袖，冷白骨棱的下颌线天生勾勒完美。
　　青春蓬勃的荷尔蒙蠢蠢欲动。
　　帅，巨他妈帅，帅到惨绝人寰。真心压不住叶封有朝他打卷舌嗝的冲动。叶封堵一百块，就算今天许戳跑最后垫底爬过终点线那也他妈是平南巷子最靓的酷仔。

　　然，卷帘门越过1.81的头顶。叶封能看到的是许戳另只手握瓶特仑苏，嘴角支根白色吸管，脸部肌肉一吸一鼓。

　　大佬爱喝奶。

　　画风垮得太快猝不及防打脸扇了叶封一嘴巴子。
　　十秒钟之前叶封热血上头稀里哗啦腹稿千字“戳爷牛逼为他绝美容颜哭泣倾倒现终身灯牌后援会叶会长在线打call”的赞美词。

　　现在愣是吐不出的一个屁来。

　　许戳眯眼一笑，冲叶封昂了昂下巴示意他过去。

　　叶封收到讯号，得令，踩着山地车绕了个圈停在许戳身边，双手松开龙头直立起腰板儿，说正事：“是可以走了吗？真的，要再不上就真要晚点儿。”

　　说到激动的地方，叶封摩拳擦掌嘴角乱几把邪魅上扬：“今天咱们是要力压群雄，吊打那帮废柴的股票型选手，是不是得提前到场亮个相，致个辞，合个影…………”顺便和赞助商们哥哥们建立起舍我其谁的颜值性友谊。

　　心地善良的叶封优点不多，就脾气好，外加长得好看。

　　一般长得好看的呢，都喜欢跟长得更好看的人一起玩。自从叶封挖掘到许戳这个宝藏，才体会到老人们说的“平南巷子卧虎藏龙”其中深刻内涵。

　　抱大腿！必须死死抱住戳爷大腿。

　　一顿噼里啪啦的彩虹屁吹完。

　　许戳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那只喝空的奶盒挂在吸管上摇摇欲坠，跟它主子心情一样在爆落的边缘。

　　平南巷子半年一次的文旅马拉松友谊赛，叶封这逼瞒天过海帮许戳报名来的。先斩后奏已经触了许戳一根肺管子，剩下第二根，他戳得更来劲儿。
　　——
　　许大佬不喜欢睡觉的时候被男人打扰。恰好叶封是叫得最频繁的那个。秋后算账是大佬包容度的另类体现，一次两次可以放人一马，但大佬毕竟不是放马的。

　　许戳眼角稍微挪扬，漆黑色的眼珠往叶封方向移动，斜睨他：“你先下来。”

　　“嗯哼，你要试我的车？”叶封毫无防备还他妈屁颠屁颠依言照做。许戳说你再蹲下，他也就这么干了，顺便系了把鞋带。
　　两人身后的卷帘门在慢慢往下降。
　　许戳就是在他系鞋带还仰头冲自己问暑假作业写没写的空隙，一脚踹在他臀部斜侧肌，直接将人从卷帘门下方踹了进去，两米远！

　　“我如花似娇的臀你糟蹋起来都不带怜惜的吗许戳我和你不共戴天…………”

　　‘哐当！’

　　卷帘门已经挨地，许戳有条不紊地锁好自己家门，清冷对门里放话：“你再嚎一声试试看。”

　　“戳爷，您嘛呢。”叶封趴着内里门板哗哗哗哗哗，声线矮下去三个度。

　　不用多问，酷克跑鞋亲吻你的臀大肌就是戳爷给你的回应。

　　叶封一瘸一拐跑上楼，站在二楼宽大的阳台，双手拢在嘴边冲底下宽巷道的背影喊：“戳爷，你得赢啊！我仰仗着您呢。”

　　许戳扔掉手里空奶盒沿笔直的下斜街，往上斜街走。

　　晨曦将他的身影拉得巨长，依次划过一间一间店铺，像富贵闲人，也像下凡神仙，更他妈像出征去收租子的阔爷。

　　今天的平南巷子提早开巷营业，全国各地慕名而来的游客们三三两两结伴进来。兴奋的，好奇的，瞻仰的，得偿所愿的……带着各种心情的游客们，沿着铺满鱼脊骨地砖的巷子，开启崭新一天的观光之旅。

　　许戳和她们逆行。

　　“我看到了什么，喂喂喂那个男生好帅啊…………不知道是不是这里原著居民，我看见他从那里出来的…………住这里的人非富即贵，这种地方有钱也不一定买到房子………唉，他走远了。”

　　——

　　才七点半，上斜街那边已经人声鼎沸，嘈杂的分贝穿过五条街传到宽榆水巷这边。

　　姜世珍急匆匆出来站在四合院东间，对楼上左边房子道：“囡囡，你哥哥的身份证落家里了。”

　　“你说什么，外婆。”姜偏单手推开木楞窗页，探出半截身子看向楼下复问：“我哥怎么了？”

　　“身份证。”姜世珍腰间系围裙，湿淋淋的干瘦指尖夹张身份证，摇头道：“他没带这个可怎么上飞机。电话也打不通这孩子心不细……”

　　心不细的孩子说的是许绰（chuo四声）。
　　学霸今年六月喜提北京大学GIS专业录取通知书，计划七月和朋友出国旅游，拖到今天才启程，可最重要的证件他居然没带走。

　　“我知道，我给哥送过去。”姜偏温顺的说，忙下楼接过外婆手里许绰的身份证。

　　姜世珍慈和地提醒小孩：“今天巷子人多，你慢些去别磕着你这只手，要是晚点就让你哥改签………你慢些跑，啊？”

　　“嗯！”姜偏已经跑出了院子。

　　姜偏上礼拜搬东西伤到小臂，现在还缠着绷带没拆线。跑出宽榆水巷，整个人却像只小风筝穿梭在人流中。

　　小风筝是从小养在平南巷子，跟在外婆身边长大，她和许绰感情好。姜偏的性格挺招人疼的，活得像自来暖。女孩子该有的样子姜偏都有，尤其是她的那张小脸儿，漂亮得不像话。

　　姜偏出来正巷的大理石高立牌坊，眼前是三千多人如同火车启动似的哐嗤哐嗤往前跑马拉松。

　　姜偏僵化在原地，低头打许绰手机确实无人接听。她叹口气，只好跟着人流跑去路口打车。可今天平南巷子封锁了正巷前后十个路口，禁止车辆通行，以保证全市马拉松运动会的安全进行。

　　于是在乌拉拉的风景里就可以看到，某位身残志坚的高中生妹妹，打着绷带吭哧吭哧跑马拉松。

　　五十多岁阿姨头戴中老年遮阳帽，笑呵呵拍姜偏肩膀：“姑娘你这也太立志了哟，大妈得跟你学习啊。”

　　姜偏边跑边喘气：“…………啊，我，我不是参加长跑的。”

　　大妈乐了：“别整瞒我的，这抖是战友儿。”

　　身体素质本就一般的姜偏，听大妈说话她直接笑停，撑着膝盖歇口气。

　　大妈战友团继续前行不落队伍，还回头冲姜偏打气：“姑娘，坚持就是胜利啊，这才开头儿呢。”声音回荡嘹亮，悠长。

　　姜偏有自知之明，明显感觉自己刚不动。极力看前方有没有许绰的身影，许绰和她前后出门差十来分钟，说先去朋友家拿行李，他应该是没走远的。

　　人山人海的大前方，是有个穿T恤长裤的男生，那背影…………“哥！许绰！”姜偏原地跳起来看，是差不多。

　　………………

　　许戳来平南巷四十多天，读书时间早出晚归，放暑假后就深居简出。

　　他在这边暂没有什么交际，北京那帮朋友怕他憋坏了特地组团过来看他，说带了好玩的娱乐陪戳爷练一把。

　　三千米长跑项目了解一下。

　　许戳是被坑的。昨天上午跑完倒是没有多大感觉，毕竟他是练家子，可今早被叶封嚎醒，恢复意识的瞬间，尝到浑身肌肉跟注射了柠檬酸差不多的滋味，哪哪儿都酸痛。

　　这会儿走到人潮中，是听到有人在喊他。

　　“哥，许chuo！”

　　姜偏举着绷带手臂，挤开人流往前奔赴，朝着那个挺拔敛瘦的身姿极力大喊：“哥，哥？哥哥！”

　　许戳是长在红旗下的青少年，除开路子野干架狠爱撒钱只剩下刻苦学习，他没有收妹妹的癖好。

　　‘妹妹’气喘吁吁追上他，一把揪住他腰部的衣服还旋了个借力的角度，人稍稍弯腰大口喘气。

　　“哥，你怎么没反应，你身份证…………”

　　许戳后背的布料被她拉下大截，露出骨肌收紧的肩胛。姜偏浑然不觉自己认错了人。

　　许戳慢条斯理转身，目光下视落在她身上。
　　姑娘脸部肌肤皙白细嫩，短发漆黑，发尖参差不齐扫在脖颈一圈，一缕还别再白净的耳廓后头，微微凌乱。
　　瓷白的下巴弧线极其漂亮，这个挺难得。
　　那地方大概叫美人沟，说白了，长得好看有灵气的女孩子下巴都是好看的，小巧，拇指捏上去配合食指，可以轻轻挑起她的下颌。
　　姜偏穿白色纯棉的宽松中袖T恤，衣角两边开叉，前边部分扎进牛仔裤里。一截腰身大概也是不盈一握。
　　右手小臂露出的白色绷带区域，和手肘下端的宽大袖口接连。纤细的胳膊在袖筒里轻微晃荡。
　　明明不能跑，却给人运动感十足的错觉。

　　许戳花两三秒钟打量完这位陌生家人，客气礼貌开口询问：“你有事找我，妹妹。”他手里还捏着马拉松的码号布，身姿利落，只是状态不怎么优秀。

　　“喏？”姜偏猛然抬头，对视上许戳清冷慵倦的眼神。

　　他那种口吻的大约意思就是‘我是你哥哥没有问题有什么事情先说来听听，解决不掉哥哥也没有办法。’

　　以姜偏涉世不深的江湖经验来看，这个哥哥，不好惹。

　　可长得是真心好看。

　　《偏狂》——2019.04.30始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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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怕不是爱喝奶的萌萌骚呀#￥#@&*……%&嗷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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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戳仔还是有信心。期待收藏吧。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