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于竺汐

1、第 1 章

　　罗邵斌扯松了领带，成长让脸部轮廓更加硬朗，阅历的沉淀，让人散发着克制内敛的成熟魅力。
　　搁置在桌台的手机屏幕亮了，罗邵斌打开□□，是方媛，高二时的班长，高中时期仅有还在联系的人。
　　方媛的表述一如既往地简洁，下星期六的晚七点，海豚音KTV同学聚会，有回来的，都参加了。
　　罗邵斌没想拒绝，回复同意。算算时间，从高中毕业到大学毕业到接任公司三年，各种同学聚会参加了不少，唯独这个没有联系过。
　　罗邵斌的□□里保留了一直以来，所有的同学群，其中最欢腾的莫过于大学。大家都是有独立思想的成年人，毕业后有各自的事业，或许不必熟稔，热忱一些，总是好事。
　　罗邵斌翻着群成员的头像，很多人都对不上号，结果在底下翻到一个头像。还是熟悉的画风，手绘的一幅画，斑驳的墙壁依旧那么斑驳，用色暗沉，显得角落白色的花儿格外的显眼。
　　看了昵称，却是没变——孤独患者。
　　罗邵斌脑子里勾勒出一个女孩的模样，容貌和那墙壁一样斑驳，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总是低着头，沉默而坚定地，在空白本子上留下印记。
　　也不是多熟悉的人，那时候男生们爱聊天捣乱，班主人索性让男女生隔排坐，本来男生刚好三两成组，临时插了个他，只能和两个女生坐一起了。邱伟浩曾羡慕过他左拥右抱，罗邵斌却觉得格外不自在。
　　罗邵斌家里条件不差，长得又有点小帅，虽然成绩一般，篮球打的出色，一直都是明中的风云人物。自然，作为他的两名同桌，还都是女生，受到的关注度也不低。
　　同桌之一叫邱玲玲，本地人，家里有地，听闻以前是地主家，行事比较张扬。
　　邱玲玲不喜欢方余，也就是他的另一个同学，觉得她寒碜又长得难看。偏偏成绩比她好，每次发成绩表两人总是会被比较，久而久之也就更不待见了。
　　罗邵斌没什么感触，在市内的时候他也谈过几次恋爱，感情不深，觉得可以就在一起了，也就牵牵小手，周末一起去喝个奶茶。结果没想到竟还能惹祸上身，不仅因为打架斗殴被记了过，还差点被摩托车撞成残废。
　　罗邵斌的爸爸担心那些混混，荤素不忌，赶忙联系老朋友，把他送回了老家读完高中。
　　方余不爱说话，除了每日早读，和老师点名回答问题，几乎都是沉默的。跟邱玲玲完全不一样的存在，但是比起光鲜亮丽的邱玲玲，罗邵斌更喜欢和方余待一块，足够安静，清净。
　　过多的关注，就没有了，毕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读书的日子枯燥而无味，总有一些男生们，看了片子后冲动上头，妄想着从其他方面获得快乐。
　　晚自习下课后，自觉的学生留下等到熄灯再走。那天罗邵斌纯属意外，昨夜通着宵打游戏，等醒过来人都走的一干二净了。
　　突然一股尿意袭来，他不得不放弃走回七楼再上的念头，跑到更后面的一楼男厕。
　　高二的学生有些吃亏，学校为了让他们提前进入准备高考的紧张气氛，原本作为高三的教学楼给了他们。高三的教学楼没有厕所，每天都要紧着时间跑到外围最新建的教学楼去。
　　释放后罗邵斌感到身心舒畅，教学楼的灯还没安，只有淡淡的月光提供一些亮度。罗邵斌隐约听到了呜呜声，像什么在挣扎，仔细听又似乎没有。
　　月黑风高下，恐怖片的情节在脑海里翻涌。
　　心跳过快了，也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恐惧，罗邵斌慢慢朝发出动静的地方走去，是女厕的位置。声音更清晰了，是男生压低了嗓子在说话，听声音还不止一个。
　　“这个时间，没有人会知道的。”
　　“挣扎做什么，等下你会很享受的，嘿嘿嘿。”
　　“不要告诉别人哦~不然我就把录像发到网上去!”
　　罗邵斌也看过不少电视电影，一下子就猜到了里面在发生什么，可是他停顿了下，里面听声音不止三个人。而且这个时间，老师确实不会过来巡逻，逞英雄还可能会换来毒打，就算老师知道，也是明天的事了。
　　罗邵斌的腿隐隐作痛。忽然一个女生摔了出来，披头散发的嘴上塞了袜子，长裤褪下卡在膝盖，露出一片春/色。罗邵斌下意识后退，女生的眼镜一亮，绝望地呼救。
　　男生们背对着他，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女生身上的衣物越来越少，神情也越来越麻木。月亮从乌云里出来，罗邵斌清晰地看到了她的脸，是方余。
　　“你们在干什么！”罗邵斌以为自己的会害怕到颤抖，结果没有，大脑前所未有的冷静。
　　“这是犯罪，□□未遂，你们都过了十四岁，要担负刑事责任的。不要想着打我，这只会让你们在牢里待的更久!”罗邵斌喝住想要动手的人，脑子里搜罗着他们的信息，“你是三班的罗兵，周报上每次都有你的大名呢，我记得你已经被记了两次大过，再来一次，就要被劝退了吧？你可能不会怎么样，你身边这些兄弟，可能就不怎么样了。”
　　“走吧，我什么也不会说，她也一样。把视频删掉。”罗邵斌慢慢走过来，经常锻炼的身体看上去高大威猛，颇有几分威慑。
　　罗兵眯着眼，像是在考量。其实冲动也只是那一刻，能在学校混出名的脑子都不太差，不然早被其他的教育了。
　　罗兵妥协了，让小弟当着面把视频删掉，他们注意力都没在方余身上，自然看不到方余的面无表情。
　　夏天学生顶多就是一件短裤短袖，自然没能像电视情节那样，变出一件外套给方余遮羞。
　　罗邵斌别过脸，等着方余穿好衣服。
　　“你没事吧，还站的起来吗？”罗邵斌拉了方余一把，看着她粗暴地擦干净脸，又捡起掉落在地的眼镜。
　　“没事。”方余的声音还有一些颤抖，却冷静得多。
　　罗邵斌看过哪些被强/暴的，或者险些被强/暴的人，或惶惶不安，或声嘶力竭，却远没有方余这么平静。他总觉得在不出声，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于是他开口了:“不要冲动。”
　　“我很冷静。”此时方余已没有了刚刚的绝望，还是那么狼狈，腰背却挺得笔直。
　　“今晚的事……我们都忘了吧，以后不要一个人留的太晚。”罗邵斌说完又下意识地看了看方余，她没有戴上眼镜，眼部的轮廓很漂亮，眼角上挑，睫毛长密。
　　“谢谢你。”方余深深鞠躬。
　　罗邵斌没有回应，只是沉默着把她送到女宿舍楼下，听着她被宿管老师教训，直到她走上楼梯才离开。
　　男宿舍关了门，他干脆就在教室凑合着过了一晚。
　　第二天方余没有来上课，罗邵斌松了口气。第三天第四天也没有来，罗邵斌有些担忧，引得好友邱伟浩的稀奇。第五天，班主任说方余转学了，语气说不出的惋惜。
　　罗邵斌想，这次同学聚会，她会不会来。
　　临时被奶奶招去相亲，等抵达地点，人都来得差不多了。
　　罗邵斌跟其他人不熟，看了看，在方媛那一排坐下，能聊的无非就是那些事。有人吐槽自己几经波折的婚恋，有人讲述创业的艰辛，更多的人在怀念无拘无束的高中。
　　罗邵斌一眼看到了被女生们围着的人，她看上去变化很大。摘掉眼镜的她，画着得体的妆容，特别强调了一双桃花眼。火红色的小礼服包裹着腰身，匀称而不过分干瘪，一头长发染着奶奶灰的大卷，时尚又显白。
　　“方余可比我们这些女生混的好多了。”方媛有些喝高了，脸颊酡红，眼神迷离，“现在人也长得很漂亮，之前听小姨说她在四环买了房，给给她爸妈重新修了房子。”方媛高中便辍了学，如今的两个孩子的妈。
　　她微笑着，眉眼的疲态，让她看上去老气几分。身上也是中规中矩的长裤长袖，而现在还是夏末。
　　游刃有余的方余转头看到了罗邵斌，罗邵斌举起酒杯问好，方余也拿起酒杯，粗糙的口感让罗邵斌不适地皱了眉头。
　　方余走了过来，环境太吵不适合交谈，两人走到了安静的走廊。打发走服务员，方余率先打破寂静，“难得约得出来啊，忙碌的罗大总裁。”
　　听得出方余的放松，罗邵斌也轻笑，“比不上你啊，声名远播的方大律师。”
　　两人就这么聊着家长里短，或谈及某些事物的理解，或调侃某次有趣的旅行。相谈甚欢。
　　“我没想到你会选择做律师，这个行业可不好做。”
　　“我想你知道的，不是吗？”方余歪头，长发滑过锁骨。
　　罗邵斌停顿了下，“我以为你放下了。”话出口，才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肤浅，“也是，怎么可能放的下。”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一直单身吗？”
　　方余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是，也不是。我很感谢你，如果不是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我也想象不到。”
　　“呵呵。”罗邵斌笑着，胸腔发出的低沉嗓音格外迷人，“我收下了。要来根烟吗？”注意到方余的视线，罗邵斌不确定地询问道。
　　方余迟疑地盯着他的脸，像是判断出什么，没有拒绝。袅袅烟雾迷糊了那张艳丽的脸，点点红星在空中摆动。
　　“我今天去相亲了。”
　　方余猛的抬头，像在无声询问他，怎么会谈到这个话题。
　　“她很好，知书达理，温婉动人，也很合适。”罗邵斌把奶奶的原话一字一句地说出，清晰又缓慢。
　　“可是我们不是一类人，或许他们觉得性格应该互补，但我应该找一个可以共鸣的人。”
　　“所以，我们要不要处处看？”
　　“好。”

　　我们习惯孤独，也享受着孤独，有着天真的冲动，也有着残忍的冷酷。
　　假如那天没有个女生，捡起他的手机报120，或许他的失血根本支撑不到别人的救援。毕竟那条小巷是那么阴暗，又偏僻。
　　而假如那天不是他的出现，阻止了心中狂暴的野兽，那么大概看到的不是美丽又犀利的女律师。
　　我看到了你的另一半，你的转折有我的参与，所以一切都是注定了，因为相似的磁场，像极了冥冥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