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归（策藏）》南山醉晚

4、玉牌

　　出了清风楼，李珞瑜的小师弟立马围了上来：“师兄！你这次又被她讹了多少银子！”
　　李珞瑜一巴掌赏了他一个暴栗：“行了林枫，又不是你出银子，让你办的事儿怎么样了？”
　　林枫挠了挠头：“师兄，我跑遍了四门，这五天内确实只有药商入城，都是弟兄们的熟面孔，路引都很齐全，没有什么奇怪的，再之前的他们也记不清了，至于运送了什么药材，人家都是熟人了也就没人查……”
　　李珞瑜：“明白了，天色不早，大家都累了，先回去吧”
　　回到府中已是暮色沉沉，李珞瑜回到自己院中见裴云景正从偏院出来，手里还端着药碗。
　　李珞瑜轻声问：“他怎么样？”当时叶明祯昏迷不醒，不宜挪动，现下已搬到李珞瑜的偏院中。
　　裴云景：“没什么大碍，休息两天就好，你去看看他吧”
　　李珞瑜推门而入，叶明祯披衣靠坐在床边，手里抬着把轻剑，正用布细细擦拭。银色剑身泛着冷光，剑气凛然，剑柄上没有任何修饰只刻了剑名，显得格外低调。叶明祯没有抬头，李珞瑜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淡淡的说：“这把轻剑名叫君心，是我十四岁那年父亲亲手锻造的，用了上好的陨铁和昆仑冰魄化的雪水。父亲说：君子以德，当如此剑，不求闻达天下，但求俯仰一世无愧于心。”
　　李珞瑜：“你有一位好父亲”
　　叶明祯轻轻一笑：“我自小爱偷懒，武艺练的稀疏平常，与大哥完全不能比，父亲也从不要求我什么，他说你喜欢铸造那以后去剑炉便是，大不了让你哥护你一辈子，我永远记得大哥听了父亲这毫无原则的话时翻的大白眼”
　　李珞瑜也跟着一笑。
　　叶明祯放下剑：“天黑了啊，今晚的月色很亮”
　　李珞瑜不知道他又想说什么，只嗯了一声。
　　叶明祯：“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闹腾的厉害，那晚的月色就和今晚一样亮，我非要父亲把月亮摘下来送给我玩，父亲被闹的没办法，亲手做了一盏很大的玉兔灯给我，他说月亮是玉兔的家，要是摘下来玉兔就要没有家了，我把玉兔请来陪你玩好不好？”叶明祯看着窗外，声音很轻，李珞瑜忍不住抬手扶住了他的肩，好像这个人也会随着风消散。
　　叶明祯红了眼角：“我想回家了”
　　李珞瑜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鬼使神差问了一句：“那你母亲呢？”他突然很想靠近他，了解他的过去，叶明祯的身上有家的味道，那是他铁血生涯里从未有过的感觉，干净美好。
　　叶明祯：“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我已经……不太记得她长什么样了”
　　李珞瑜有点后悔，又提他伤心事：“对……对不起”
　　叶明祯噗嗤一声笑出来：“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只是单纯的离开了。每年还会通过父亲给我和哥哥带各种礼物，有时候是奇怪的花草，有时候是街边卖的小玩意”
　　叶明祯好像突然想起什么：“等等，说起我母亲，她去年给我和哥哥带了一对玉牌，让父亲嘱咐我们好生保管，不得泄露出去……”他返回去翻找了一圈：“我的玉牌呢？你帮我把东西带过来的时候可见到了？”
　　李珞瑜皱眉：“没有，你的东西我已经全部带过来了”
　　叶明祯：“这便奇了……这玉牌我好生放在锦盒里的，盒子还在，东西怎么没了！难道……他们真正的目的，是这块玉牌！”说罢一手抓住李珞瑜的胳膊：“快，带我去客院！我们再去找找！”说完转身就要跑，李珞瑜反手把他扯回来，叶明祯被带的侧身撞在他怀里。
　　李珞瑜：“等等，衣服先穿好，外头这么冷！”略微低头看到叶明祯又红了的耳朵尖，这个姿势，他的体温几乎清晰地传到他身上，李珞瑜觉得自己也开始燥热起来，连忙尴尬的放开他。
　　叶明祯：“我……”
　　李珞瑜：“你……”
　　叶明祯：“我换衣服……你……你先出去！”
　　李珞瑜突然起了点坏心，凑近他耳边：“你有的我也有，害什么羞？”
　　叶明祯瞪他一眼，一脚把他踹了出去：我们藏剑弟子可不光有臂力！
　　客院里此时悄无声息，一片漆黑，只有月光照耀，李珞瑜怕叶明祯触景生情，偷偷握紧了他的手，叶明祯侧头看了他一眼，眼里有暖意流过。
　　叶明祯推开房门时，李珞瑜直觉扣住他的腰，只听嗡的一声！门缝中一抹银光乍见，他猛的将叶明祯扑倒，房内的黑影见一击未得手并不恋战，闪身出门，身法迅捷。
　　他们二人来不及多想，快速起身。
　　藏剑武学中轻剑翩若惊鸿，身法轻灵，叶明祯武艺中也就轻功和问水决能算拿得出手，按他父亲的话说，打不过，跑也得跑得过。此时他就着月光跃上房顶，瞬息之间朝着黑衣人的方向掠去，李珞瑜来不及出声，只能发力跟了上去。
　　黑衣人眼见叶明祯越追越近，暗骂一声，眼里划过狠厉，转身两道袖箭飞射而出！箭头乌黑泛着绿光，无疑就是粹了剧毒。叶明祯吃了一惊，闪身迅速躲避，此时李珞瑜也追了过来：“没事吧？”
　　叶明祯：“没事，快追！”
　　黑衣人见他们二人依然穷追不舍，或是体力已快跟不上，突然站定，从腰间抽出一只笛，不似中原的竹笛，笛头盘着一只雕的栩栩如生的蛇，蛇头还吐着信子，仿佛随时都能暴起伤人。黑衣人横笛而吹，月光明亮，二人也看到了黑衣人的脸，只能判断是名女子，这张脸平平无奇，唯有一双桃花眼，凌厉又妖异，李珞瑜总觉得这双眼有些眼熟。
　　笛声呜咽不成曲调，忽而凄厉，犹如厉鬼尖啸，刺的人耳膜生疼。
　　叶明祯看到这支笛子浑身一震。
　　李珞瑜在这凄厉的笛声中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声音，稀稀蔌蔌，冰凉的夜风里混入丝丝腐臭味。他凝目看向地面，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地面上不知何时聚集起了各种毒物，月光下绿白相间的毒蛇，尾尖泛着粼粼银光的毒蝎，巴掌大的蜘蛛，五彩斑斓的蟾蜍……若被这些毒物咬到，后果一定不堪设想。它们被这古怪的笛音驱使，诡异的向前涌着。
　　转头却看见叶明祯还在发愣，他大声吼到：“明祯！快走！”
　　叶明祯猛的反应过来，地上汹涌的毒物已快到脚前，他想都没想，抽出腰间的轻剑，剑器铮然而响，问水决下招式饱含杀气，他顺势挥出，九溪迷烟剑气激荡，顿时将毒物清出三丈远。李珞瑜没带他惯用的长枪，只能抽出腰间防身的短刃，左绌右支显得有丝狼狈。
　　叶明祯见状立刻对他喊道：“珞瑜你先走，我尚能应付，你武器不利！”
　　李珞瑜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一起走！”说罢就要来拉走叶明祯。
　　叶明祯却是发了狠，一手挣开他，他目眦欲裂，恨声道：“她一定就是凶手！我不能放过她！”叶明祯不退反进，剑势更胜，毫不顾忌自身，眼看一条漏了的蛇猝然而起就要咬到他，李珞瑜认命的只能腾出手护他空门。
　　黑衣女子看他们还不退去，笛声更加急促。叶明祯感觉自己快支撑不住之时，另一声笛音破空而来！铿锵犹如龙吟之势，黑衣女子的笛音顺势被破，地上的毒物开始四散。李珞瑜见机欺身而上，短刃如虹向黑衣女子刺去，黑衣女子并不恋战转身背对着他迅速掠走。背后尽空门大开毫不设防，李珞瑜将手中短刃掷出，瞬间射透了黑衣女子的后肩，她居然没有倒地，只微微一晃便又向前掠走。
　　身后传来一声闷响，李珞瑜慌忙转身，见叶明祯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撑着剑还摇摇欲坠，赶忙上前扶住：“你怎么样？”
　　叶明祯喘息了几口，脸色苍白，就着李珞瑜的手站了起来：“没事，脱力而已”
　　李珞瑜不放心，语气隐隐带上了责备：“下次不能再这么莽撞！”
　　裴云景到达时看到他们俩安然无恙不禁松了口气：“你二人真是……”不知道怎么形容好。李珞瑜回头笑道：“多亏先生笛声相救”
　　裴云景：“不客气～你们可欠了我两条命了，挺划算～”他瞅了一眼叶明祯的脸色：“先带他回去吧，我看他也走不动了，你背着吧”说完头也不回的溜了。
　　李珞瑜摇了摇头矮下身：“上来吧，小少爷，等等，这是什么？”他伸手捡起了一截蜡烛
　　叶明祯：“我刚才推门的时候，那个黑衣人是站在桌前的……”
　　他们对视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