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归期》闲院朽木

65、家宴

　　次日清晨，凤族上下都忙碌了起来。今天乃是凤素锦偕同其夫君俞封年回门的日子。
　　凤栖梧的院落处在很安静的地理位置，以前是凤幽居住的院落，后来凤幽离世后才交给了凤栖梧。一般的吵闹声传不进来，所以褚沐可以安安心心地睡懒觉。
　　凤栖梧有良好的作息时间，他收拾完毕后发现褚沐还在睡。凤栖梧走到床边一尺位置停下，看到褚沐躺在床边，睡得很乖巧。
　　“沐春风，该起床了。”
　　褚沐没有睁眼，在说梦话，“陌……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凤栖梧走近了一步，正在犹豫怎么叫他起来。褚沐睁开了惺忪的睡眼，一眼就看到那个白衣少年，“Good morning？”
　　凤栖梧不明白褚沐说的什么，微微蹙眉，“什么意思？”
　　褚沐被他的声音彻底唤醒，一屁股坐起来，“栖梧真抱歉，我是不是起晚了？今天是锦姨归宁么吧，我们得早点去才是。”昨晚褚沐躺在床上，一直在想着怎么亲近凤栖梧，结果想了半夜也想不出头绪，黑客打人表示这个问题太头疼了。
　　凤栖梧：“嗯。”
　　褚沐受了伤，做什么都不方便。不过即使忍着疼，他也不能给凤栖梧留下不好的印象。
　　凤栖梧也看到了褚沐的状况，他一抬手想要帮褚沐，可是那一瞬凤栖梧想起了什么。于是他放下了手，想往后退。在看到褚沐的脸时，他想起这人说……
　　如果，我告诉你我可以触碰凰火呢？那么这样，你愿意让我靠近么？
　　凤栖梧：“你说，你能触碰凰火？”
　　褚沐正在试图单手系好衣服上的绑带，反应慢了半拍，抬头：“啊？”
　　凤栖梧眼神暗淡了一些，“这也是骗我的么？”
　　褚沐一瞬间反应了过来，连忙说，“不不不，我没有骗你，我真的可以触碰凰火。”
　　“真的？可是……”
　　“真的。凰火烧不尽，熄不灭，可是并不代表这世间除了你以外，无人能碰它。”褚沐单手系绳不利索，干脆用牙了，“所以，你不要离我那么远，可以近一点么？你看，我穿个衣服都这么费劲。”
　　一想到这就是玉陌尘不让人离他太近的缘故了。褚沐感觉心脏都柔得似水。凰火暴走，会伤到周围的人。他真的很温柔，一个人在至死之地待了十年。
　　凤栖梧信了褚沐的话，走到床边。
　　褚沐：“栖梧，召唤一点儿凰火在你手上。”
　　凤栖梧有些犹豫，不过他伸出右手，手心位置有一团金色的小火焰。
　　褚沐把没受伤的左手抬起，修长的手覆上了凤栖梧的手，十指相扣。皮肤并没有被灼烧，只是手心有点儿热。
　　褚沐得意地挑眉，“怎么样，没骗你吧？”
　　凤栖梧紧紧盯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褚沐的手很温暖，他也确实毫发无损。
　　“沐春风，你准备握到什么时候？”
　　褚沐见好就收，把手抽回来。
　　凤栖梧帮褚沐穿好衣服，对褚沐的防御也降低了很多，“你真是一个神奇的人。”
　　褚沐：“可能，老天比较宠爱我。”
　　凤栖梧看到褚沐耳朵上那颗耳钻，“你喜欢深蓝？”
　　褚沐衣服穿好了，他不想让凤栖梧屈尊，于是自己艰难地穿好靴子，“颜色看起来像是大海一样。什么时候带你去看看真正的大海。”
　　凤栖梧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嗯。”
　　褚沐收拾完毕后，他和凤栖梧一起出了庭院。亦步亦趋地跟在凤栖梧身后。
　　全凤族接到了通知，凤族少主回归。所有人大气也不敢出，规规矩矩地站在一尺的位置边行礼。
　　“少主人好。”
　　“少主人好。”
　　……
　　褚沐顺理成章的走在凤栖梧身边，忍不住哼起了欢快的歌。
　　凤栖梧：“怎么这么开心？”
　　褚沐装傻充愣，“不知道呢，就是很开心。”
　　凤栖梧细细回味褚沐哼的歌，“你哼的是什么？”
　　褚沐觉得开心不得了，一跳，跳上了栏杆，伸出双手保持平衡。褚沐在栏杆上边走边唱，“ ……You’re making me new，Making me new,Everything new，I’ve been changed by you，Like only love can do，You’re making me new……”
　　凤栖梧没有学习过褚沐所唱的语言，可是褚沐唱出来的歌却很好听。他的嗓音很有魅力，就像是清晨的风吹进心里，连凤栖梧的情绪都被带动了。
　　凤栖梧脸上有了笑意，他抬头，阳光正好落在褚沐身上，这让凤栖梧有些分心，“很好听。”
　　褚沐捕捉到了凤栖梧的笑，在栏杆上转身，“是吧。我还会唱很多歌。”
　　“那是什么语言？”
　　“是英文。”
　　“我想学。能教我么？”
　　凤栖梧很想知道褚沐唱的歌的意思，而不是单纯只听曲调，这样他感觉就更了解沐春风这个人了。
　　褚沐心里还是忍不住调戏凤栖梧，“叫一声哥哥来听听。”
　　此言一出，褚沐就后悔了。这德行岂不是和沐凪淳那个狐狸一模一样了？要是因此招惹凤栖梧不快……
　　褚沐：“栖梧，我……”
　　凤栖梧：“哥哥。”
　　卧槽……这心脏猛地一跳是什么情况。就像是一记暴击，褚沐觉得他心脏有些不受控制，整个人都痴了。
　　凤栖梧：“按理来说，你教我东西我应该叫你夫子的。”
　　“不，这个不用。”褚沐果断拒绝，他还是喜欢那声哥哥。实在太可爱了。
　　“栖梧哥哥。”
　　稚嫩的声音在前方传来。那蓝衣女孩在凤栖梧一尺距离站住，微微屈身行礼，口中甜甜地道了声，“栖梧哥哥好。”
　　褚沐盯着这个小朋友，抬起来的那张稚嫩的脸有些眼熟啊。
　　那位小朋友把目光一转，和褚沐对视。
　　褚沐正好看到了那双橙色的眼瞳。
　　褚沐：“凤……”
　　凤栖梧：“你就是烟蓝吧。”
　　凤烟蓝：“是。奉老祖宗的命令，特来迎接哥哥。”
　　两兄妹没有过多寒暄。凤栖梧对她也不是特别熟络，十年前他走的时候凤烟蓝都还没有出生。他昨天听凤乔说，凤烟蓝是被老祖宗养大的。想必她的瞳色会改变也是因为跟着老祖宗修炼了某种法术所影响的。
　　凤烟蓝饶有兴趣地发现她哥哥旁边的男子还在看她，不过这男子相貌堂堂，颇有些好看。
　　“栖梧哥哥，他是……”
　　凤栖梧一转头发现褚沐正在看凤烟蓝，他索性一拉褚沐的手，力道不大，只是褚沐的手有点儿疼。
　　“他就是我的侍卫。”凤栖梧道：“烟蓝，我们走吧。”
　　褚沐的右手隐隐作痛。
　　凤烟蓝把两人带到宴会楼，此时褚沐踏进门望去，一看到满屋子人，差点儿想逃走。最上方坐的是老祖宗凤翥，她是族长，位高权重，一身华服，手持凤头拐杖。老祖宗左右两边稍低一台阶的位置，依次各坐了十八位年龄各的女子。这些是……三十六长老吧。
　　最底下还有凤族的各个嫡系与旁支。再加上她们的家人……
　　褚沐都想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了，他也没想到凤族内部有这么多人。最关键是，她们从凤栖梧进门时的那一刻，就一言不发。宴会楼内一片安静。
　　凤栖梧十年来第一次出至死之地，所有人的目光聚焦都在他身上。顺便也纷纷打量了站在旁边的褚沐。
　　褚沐感受到了大量的视线。好，焦灼啊。怎么都不说话呢？
　　“栖梧，长得这么好看了？来让姨娘看看。”凤素锦提着裙子过来，打破了安静。
　　俞封年看她冒冒失失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你慢点儿跑。”
　　有了凤素锦这一句，所有人才开始说话。其实是她们都很期待这一位继承人。凤栖梧是不同的，他是诅咒解除后，凤族降生的第一位拥有着卓越天资的男子。在她们听说凤栖梧已经在来的路上时，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
　　老祖宗和蔼地笑道：“锦儿归宁，大家都不必拘束。开心就好。”
　　“沐公子。”凤乔从长老位置走下来，走到褚沐身边，“老祖宗说你是外界的人，可能会有些不习惯，所以让我来引你去入座。不过，你也别拘束，你是栖梧的人，也自然也是凤族的人。”
　　褚沐简直要感激不尽，当褚沐踏进门时他才想起，这算是凤族家宴，他一个外人怎么都不合适来参加。“多谢了凤乔长老。”
　　褚沐后知后觉，“栖梧的人？”
　　凤乔眨眼，“不是侍卫么？”
　　褚沐边笑边说，别有意味地说道：“嗯，是他的。”
　　凤栖梧和凤素锦说话时，余光瞥见本来应该站在他身边的沐春风被人给拉走了。
　　凤乔引领褚沐坐好后就去忙其它的了。此时宴会厅热闹了许多，众人都围住了凤栖梧。不过因为凤栖梧的规矩，所有人都没有靠太近。
　　凤族的家宴和水木山庄里的不同。她们都是一个人一桌，或者一家人一桌，彼此的桌子紧紧挨在一起。
　　褚沐自己一个人一桌，举起酒杯喝了一口，有点儿好喝。他周围还没有坐满，索性自己吃菜。还好凤乔给他选的位置不是特别扎眼，他可不喜欢被周围人关注的感觉，当个小透明就挺好的。
　　凤乔忙完了坐到了褚沐身边，“沐公子，宴会还没开始呢，你怎么就吃起来了。”
　　褚沐把嘴里的鱼肉吞下去，“啊？还没开始？对，对不起，我真不知道……你们的规矩。”
　　凤乔嫣然一笑，“逗你的，规矩虽严，可人是活的。吃吧。”
　　褚沐想不到自己也会被逗，无奈地笑了笑。
　　“哥哥你对着乔儿姐傻笑什么？”甜美的声音在褚沐耳边响起。
　　褚沐说出来自己都不好意思，“这叫绅士的微笑。”
　　凤烟蓝只有六岁，可是她的一言一行已经很有教养了，“沐哥哥，你是哥哥的侍卫？”
　　褚沐咬着筷子，“是啊。小妹妹，怎么了吗？”
　　“沐哥哥，你不是东陆的人吧。”
　　“混血。”
　　“那你为什么姓沐呢？”
　　“我开心。”
　　凤烟蓝还想问什么，褚沐直接道：“丫头，你要是想了解凤栖梧的话呢，不妨自己去多和他说说话。”
　　凤烟蓝被人看出了心思，她想借助沐春风来多了解凤栖梧，“多和他说说话么？可哥哥看起来很……不近人情。”
　　看到凤烟蓝这么天真可爱，褚沐也道：“他呢，其实非常非常温柔。只是看起来高冷而已，你要真心关心他，你就多亲近他，他就会把你也放在心上。”
　　凤烟蓝瞪大眼睛，认真地记下了褚沐说的话。
　　凤乔：“沐公子如此了解少主人？”她知道褚沐是在误打误撞进入至死之地后才会结识了凤栖梧，不过他再次出现竟会是以凤少主侍卫的身份，这一点让凤乔很是不解。
　　褚沐脸不红心不跳，“我……其实会看面相。”
　　凤乔：“哦？那请公子看看我的面相如何？”
　　褚沐在十七年后根本就没有遇到凤乔这个人，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褚沐一点儿也不知道。要是乱说怕是有点儿危险，会不会改变什么历史啊？褚沐心里忐忑不已。
　　凤烟蓝也有兴趣，“沐哥哥，我也要看。”
　　褚沐：“不瞒你说，我看人面相一段时间内只能看两个人，看了栖梧后就只能再看一个了。”
　　凤乔假装没有听到那声“栖梧”，礼貌一笑，“让蓝儿来吧，她很感兴趣的样子。”
　　听到凤乔这话，褚沐舒了一口气。他两手轻轻捏住凤烟蓝的脸颊，小孩子皮肤很柔软，感觉可以捏出水来，他道：“你呀，会修炼很厉害的法术，看到很多人都看不到的东西。不过你以后是一个小萝莉。”
　　凤烟蓝对于褚沐说的什么心里有些底了，也说得确实没错，她反问道：“小萝莉是什么？”
　　褚沐总觉得萝莉这个意思解释起来显示出他像个猥琐大叔一样，于是改口，“就是指很可爱的小女孩。”
　　凤烟蓝再怎么少年老成也是一个六岁的孩子，被漂亮哥哥夸了后还是有些开心。
　　凤栖梧看了一眼褚沐的方向，褚沐貌似很愉悦，毕竟旁边坐着一位美丽的女子。
　　褚沐趁机抬头，一堆人站在凤栖梧面前不知道在说什么。凤素锦也被围在了人堆里。凤栖梧貌似不怎么喜欢人太靠近他，有些许不悦。
　　褚沐转头，那筷子一指凤栖梧，“喂，小丫头快去给你哥哥解围。”
　　“嗯？”凤烟蓝一看，虽然无人碰到凤栖梧可是那距离着实有些危险，再听到褚沐这么一说她连忙走了过去。
　　褚沐比起凤栖梧来说好了很多，吃吃喝喝毫不避讳。他现在想得很开，宴会嘛，就是要吃得开心，玩儿得尽兴。
　　人群散去后，凤栖梧和凤烟蓝走上台阶，分别坐到了和老祖宗两旁同一水平的位置，一左一右。凤栖梧从头到尾对于自己面前的东西一筷子也没动。他的目光追寻着底下那个吃得不亦乐乎的人。
　　凤乔看到褚沐认真吃饭的样子，道：“沐公子你长得特别像我的一位挚友。”
　　“是吗？”褚沐听到凤乔的这话稍微有些意外，什么人竟然会和他长得像，“男的还是女的？”
　　凤乔：“女子。”
　　褚沐更觉难以置信，“你是说……我……像女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凤乔被逗乐了，“我是感觉你的眉眼和她十分相像，越看越像。”
　　褚沐对于凤乔的眼光表示怀疑，“真的假的？那下次得见见她才是。”
　　凤乔看褚沐吃东西时腮帮子一动一动的，宛如兔子一般，笑道：“如若有缘，必会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