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归期》闲院朽木

50、梦界

　　沐正深深地看着面前这人的眉眼，那种坚毅简直和那个人一模一样。可有时候，这份倔强也很让人束手无策。
　　“我答应你。快起来吧。你给我说说昨天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你带回来的那个人又是谁？”
　　褚沐起身后把昨天发生的事给沐正毫无保留地说了一遍。听到北湖的人时，沐正很明显地露出了不悦的神情。不过，褚沐巧妙地把他能回来这件事归功给了安夏。沐正也不再多问。
　　褚沐说完，“沐爷爷，对于关闭空门，你可知道什么？”
　　“空门。”沐正声音有些颤抖，“它确实带走了许多人。”
　　褚沐刚准备再询问空门的事，沐正紧锁眉头，道：“紫鸾狂蛊，你要是死了……可……”
　　“沐爷爷。”褚沐硬生生扯出了一个笑容，“我会没事的。”
　　“真不知道你这种自信哪儿来的。”
　　褚沐：“我们不如想想怎么关闭空门吧。”
　　沐正心里堵得慌，褚沐的做事行为实在太让他头疼。明明可以选择和他们一起解决，那样就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可他却仍然一意孤行，就好像，他们……永远都是外人一般。
　　沐正静坐想了许久，最后得出结论，“关闭的方法……空门给我们后人只留下了一个传说，没有任何史料对它有记录。”
　　沐正又陷入了长久的沉思，“空门，虚空无限，空无所形。”沐正灵光一现，“走，去找他问问吧。”
　　他？褚沐对于沐正说的人有些好奇到底是谁。
　　“小朋友，把面具摘下来给哥哥看看？”
　　沐凪淳坐在轮椅上磕着瓜子。褚沐去见沐正了，让他照看一下这个少年。两个人就这么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安夏没有听他的。
　　沐凪淳不屈不挠地说，“难道哥哥不好看么？站那么远干什么？”
　　安夏鼻子皱了皱，“你身上的胭脂水粉很重。”
　　沐凪淳看不清这个少年的脸，于是邪邪一笑，“这个嘛，当然是女子身上的。”
　　安夏：“哦。”
　　“诶，小朋友你有几岁了？十一？十二？”
　　“十六。”
　　“为什么戴面具呢？让哥哥看看嘛。”沐凪淳的语气柔得出水，再配上他那雌雄莫辨的容貌，让人浮想联翩。不过，安夏王子除外。他不能理解一个男子为何要穿粉色的绣花衣服。虽说沐凪淳穿起来毫无违和感，但是，还是有点奇妙。
　　安夏不打算理会沐凪淳。
　　褚沐被沐正带到了沐凪淳的别院，两父子隔空对视了一眼。
　　“老爹？”沐凪淳放下瓜子。
　　沐正不屑地看了沐凪淳的装扮一眼，内心感觉甚是沧桑。
　　安夏见到了褚沐，自觉站到褚沐身边。
　　褚沐歪着头，“安夏，把面具摘了吧。”
　　沐正也宽容大度地说，“从北湖来的客人，有失远迎。”
　　安夏把面具摘下来，披风也取了，一双碧绿色的眼睛犹如宝石般剔透。
　　沐凪淳把瓜子一扔，“长这么好看，干嘛要藏着？嗯？安夏？”
　　安夏又往后退了一步，似乎觉得沐凪淳有毒似的。
　　沐凪淳自然看到了安夏的躲避，他内心表示很开心，于是站起来，道：“都站门口干什么呀？进来吧。”
　　沐正：“你不是腿残了么？还能站起来？”
　　沐凪淳：“真不好意思，我恢复力很强。”
　　褚沐很久都没有看到沐凪淳了，是觉得最近格外清净，“你腿怎么了么？”
　　“摔的。还有小沐，叫哥哥。”
　　沐正：“哼，我觉得叫舅舅就挺好的，叔叔也可以。”
　　“我还小，别说得我像您一样。”
　　沐正不给他逞口舌之快，“不说这些了。关闭空门的方法，你有什么头绪么？”
　　沐凪淳收起嬉皮笑脸，余光不经意看了一下那位金发的少年。少年认真地看着他，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沐凪淳：“有。”
　　安夏迫不及待地询问：“是什么？”
　　沐凪淳挑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此时正隐藏着奸诈，“现在愿意和我说话了？”
　　安夏行了一礼，“对不起，沐公子。请务必告诉我。”
　　沐凪淳觉得道歉不过瘾，索性道：“叫一声哥哥来听听。”
　　褚沐没有对沐正和沐凪淳说起安夏的真实身份，所以他们自然也不知道安夏是帝特拉国的王子。关键是，沐凪淳的恶趣味实在是太无聊了。褚沐看不过去了，正想阻止沐凪淳时，便听到安夏用少年特有的音色喊到：“哥哥。”
　　沐凪淳呆愣，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安夏眼睛闪过一丝锐利的光，紧盯着沐凪淳那张雌雄莫辨的脸。
　　沐凪淳抬头刚好捕捉到了那一刻，他突然觉得一寒，那目光就像是野兽盯上了可口的猎物一般。不过，下一秒，安夏俨然是一个安静的少年。
　　是，错觉吧。
　　翻过这个小插曲，沐凪淳道：“空门的记录并非没有，而是在地下城。”
　　地下城。也就是沐氏一族的家族墓所在的地方。按照沐月白的日记来看，这座地下城是在水木山庄的底下，也是黑金玄珞石封印地。
　　沐凪淳用好看的桃花眼给了安夏一个媚眼。
　　安夏这次竟然没有无视，而是用一个天使般的微笑回给了沐凪淳。
　　沐凪淳仿佛收到了重创，差点儿从椅子上滑下去。
　　沐正还在思索地下城与空门的联系
　　，“看来，你得带臭小子去一趟地下城了。”
　　沐凪淳回过神，“就，就今晚吧。”
　　在沐凪淳的要求下，褚沐带着安夏准时出现在了沐凪淳的庭院门口。结果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等到沐凪淳出现，他身上沐浴后的花香阵阵传来，此刻他换了一件淡蓝色的衣服。
　　“嗯？安夏小朋友你怎么也跟来了。”沐凪淳把他全身都打量了一遍，最后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不过没事，跟着哥哥走就是了。”
　　嘭地一声，庭院门口的三棵树同时裂开了，树木倒下发出咔哧咔哧的声音。
　　褚沐很敏捷地躲了一下，不然，被打中的可是他。
　　安夏很慌张：“褚沐，对不起。”
　　沐凪淳捏着他的耳朵，上面是一排耳钉，“都带了这么多压制灵器都还有灵力泄露，你的灵力到底是有多强啊？”
　　褚沐一巴掌打开沐凪淳的手，把安夏拉回自己身边，“你别再逗他了，万一暴走了怎么办？”
　　沐凪淳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沐凪淳带着褚沐和安夏往水木山庄深处走。
　　沐凪淳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和谁说， “黑金玄珞石。被封印了有上千年了吧。其他人感觉不到，可是守墓人却可以感知到，封印削弱了，它渐渐散发的灵气，黑色的，浑浊的，也是强大的诱惑。稍有不注意，心神都会被影响。”
　　褚沐试着去感受周围的灵气，除了充盈的天地灵气外什么都没有。
　　“小沐，能告诉我你想干什么么？”沐凪淳在一座花园停下，转身看着褚沐。
　　褚沐发觉这一刻的沐凪淳稍稍有些长辈的样子，虽说他只比自己大五岁，平常也是一个不正经哥哥的形象。不似沐潇文的温和谦虚，也不似沐桀的外刚内柔。可褚沐感觉得到，沐凪淳才是不露锋芒的那个。所有不被世俗看好的伪装，都是为了隐藏他的华光。
　　褚沐：“我需要，强大的武器。”
　　沐凪淳接着说了什么褚沐没有听见，他只是在思考。
　　那个封印，没有安夏这样灵力的人，恐怕解不开。这么想着褚沐就感到烦躁，为什么他刚巧不巧会在这个时候得到黑金玄珞石的消息？为什么安夏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褚沐发觉，所有的事都好像被一根无形的力量牵连在一起，无论他选择走哪一步都会被那种力量带到指定的轨道。即使道路不同，最后的终点都是一样。这种操蛋的感觉真是令人不爽。那种力量到底是什么，fate？是所谓命运么？那他和玉陌尘相遇，又是什么意思？玉陌尘，爱着的到底是谁？不是他，从来都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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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遥远的声音传来，像是隔了一层墙，“褚沐，给我冷静点儿！”
　　褚沐回神，自己被落在了法阵里。安夏和沐凪淳两人将他的左手和右手分别拽住。借着月光，褚沐看到一个巨大的土人，土人眼睛里还有深蓝色的光。整个土人有五六米高。巨型土人的一只手正作势要抓住沐凪淳。
　　“我，怎么了？”褚沐是在问他们，也是在问自己。刚才，他脑子里一片混乱，心里涌现出大量的负面情绪。
　　安夏收回手，看着那土人，“化力。”
　　沐凪淳松手，心有余悸，才一段时间不见，褚沐的力量就狂涨到这种地步。不，应该说褚沐一开始就可以这么做，只是褚沐从来都没有用过。不过这也太可怕了。
　　沐凪淳想得很正确。褚沐十九岁以前从来没有这么用过自己的天赋。褚沐觉得，他这样的能力可以在探险时煮饭制造一个锅，点个火什么的。夏天时可以随时喝到冰可乐，冬天喝到温咖啡，也是不错的。
　　褚沐盯着那被定格了的的土人，“这是……”
　　“臭小子，你要不要这么恐怖？！”沐凪淳掸了掸自己身上的一身土，淡蓝都变土蓝色了，“得，白洗了。”
　　安夏轻笑了一声。
　　沐凪淳看手上都是土，就干脆摸了一把安夏的脸。
　　手感不错，皮肤滑嫩。小孩子还真是可爱。
　　安夏脸上一下有了泥土的印记还是五个手指印儿的那种，他实在忍不住了，咬牙切齿道：“沐！凪！淳！”
　　“诶，小安安，别生气，要是你也暴走了，你想毁了雨溪么？”
　　褚沐感觉到了，他可以控制眼前的土人。他伸出手，那土人缓慢下落，变成了一座小山堆。
　　沐凪淳走过来，有点儿兴奋，“小沐，刚才，你感觉到了什么。”
　　褚沐：“我可以控制它。”
　　“不是这个。它本来就是你失去意识后制造的，你当然可以控制。我是问，在你失去意识之前。”
　　“什么都没有……”褚沐确实只感受到了纯净的灵气，不是沐凪淳说的那种感觉，那么黑暗。这么想也不奇怪，他又不像沐凪淳一样是守墓人，自然是没有感觉。
　　沐凪淳蹲下，在沉思着什么。
　　安夏远远地听见了他们的谈话，看着沐凪淳的背影道，“或许，感觉不一样。可是，结果却是如出一辙。”
　　沐凪淳站起身，醍醐灌顶，“原来如此。小沐，你过来。”
　　褚沐：“干什么？”
　　沐凪淳剥开一处的藤蔓，按动了什么开关。立在中央的假山分开，出现一块石碑，石碑刻着古语，褚沐没有看懂。
　　“小沐，手。”沐凪淳站在石碑前。
　　褚沐伸手，沐凪淳手指一碰，褚沐感到自己指尖被刺了一下。随后，沐凪淳把褚沐的手贴在石碑，那些古语的字开始在石碑表面游走，变换，所有笔画开始重新组合，仿若有灵魂一般。
　　最后，变成了一句话。褚沐只扫过一眼就看懂了，因为这些字全部变成了他最熟悉的英文。翻译过来是……
　　安夏仔细检查，“这是显示的什么语言？”
　　沐凪淳： “小沐，上面写的你看得懂吧。”
　　褚沐：“嗯。”
　　沐凪淳：“那就没错了。你也是守墓人，所以这块通天碑才会照映出，你的内心。”
　　见褚沐半信半疑，沐凪淳让安夏过来重复同样的动作，那石碑却没有任何变化。
　　褚沐：“可我确实……什么也没感觉到。”
　　不，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褚沐感觉到了，那过于充沛的灵气，就如纯氧一般散落在这片土地。正是因为褚沐尝试从混杂的天地灵气中吸收了那一些“纯氧”，才会让他意识混乱。这也是，安夏说，感觉不一样，结果却如出一辙的意思。褚沐所感觉到了和沐凪淳所感觉到的有着天壤之别的不同。
　　沐凪淳眼里闪烁着莫名的激动，“走吧，小沐。看一看沐氏祖先安眠的地方。”
　　“为什么，我会……”褚沐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
　　沐凪淳露出满脸羡慕，“说不定，你是被老天宠爱的孩子呢。”
　　褚沐又不是两三岁小孩，对于沐凪淳说的话自然是不信。不过，这件事在他心里又埋下了一个疑问。
　　石碑后面是一个通往地下的甬道，漆黑一片。沐凪淳在前面带路，甬道内随着沐凪淳前行缓慢地亮起来。
　　褚沐背后的门，自动关闭。
　　安夏回了一下头，“不愧是锻造一族。”
　　沐凪淳又恢复了风流倜傥的形象，“承让承让，这些雕虫小技，哪里比得帝特拉国。”
　　安夏抬手抚摸着石壁上那些精美的花纹，“帝特拉国不过才五百年历史，而这片大陆却有上千年文化。沐氏一族也是，传承的锻造技术只会越来来深厚。无法追赶的，是那相差的时间。也许是因为这样，才会是你们拥有化这种天赋，而不是我们得到。”
　　“所以王子殿下你别想打小沐的主意。”
　　“我是带不走他的。”安夏后知后觉，“你……”
　　褚沐扯出半丝笑，果然，沐凪淳是一只狐狸，一开始就知道了安夏的身份。
　　沐凪淳吹着口哨。
　　道路的尽头有三条路，左右两条，前面也有一条。
　　沐凪淳选择了左边那条，褚沐他们跟上。两旁都是紧闭的石门和小路。然后走他们又走到了分叉路……
　　直到第五个分叉路，安夏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地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空间？”
　　确实如此。褚沐也察觉到了，这地下真的是一座城池那么大，而不是简单的群墓。水木山庄确实占地面积的确广阔，可是也不至于地下拥有这么大的空间。况且若是真的就在水木山庄底下，那么水木山庄包括整个雨溪是悬空的么？
　　褚沐：“制造了……一个空间？”
　　“空间？嗯……不错，这个名字好。不过先祖起名叫，梦界。”沐凪淳在前方带路，“空门，隐门，包括渊门都是先祖制造出的“梦界”也就是小沐你说的空间。”
　　安夏受到了莫大的震撼，“这样的能力……这样的能力。那岂不是……”
　　沐凪淳回头，眼睛里被石壁上微弱的光照亮，“小沐，你也能做到。只要你想，这个世界都可以由你来塑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