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归期》闲院朽木

18、厄尸

　　褚沐察觉到这些楼是修在半山腰之上的。底下是峡谷，川流不息。对面是则一座碧绿的青山。时不时有几只白鹤飞过。
　　从五座楼里面陆陆续续出来人，黑压压一片。无一不是黑衣，银狐面具，这套装束简直成了天机阁的标配。一众人齐齐行礼，“阁主好。”
　　玉陌尘点头。他们才退下。
　　这阵仗无论看多少次褚沐都会觉得震撼。玉陌尘身上的那种领袖气质，让这样一个组织做到井然有序。褚沐暗自赞叹不已。
　　玉陌尘转身对祁连说：“你带着元裳和黛魇到处走走。”
　　玉陌尘又道：“褚沐，跟我走。”
　　祁连领命，带着元黛两姐妹走向了另外的楼宇，玉陌尘则是带着褚沐走向眼前这座最高的楼。
　　褚沐左看看右看看，“陌尘，天机阁创立了多久啊？”
　　玉陌尘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十五年。”
　　“那你创立天机阁的目的是什么呢？莫不是搜集奇闻异事？”
　　玉陌尘一副清心寡欲不入凡尘的模样，褚沐不相信他真的会对这些感兴趣。
　　玉陌尘道：“本来是为了我……找个人，后来仙苑搜集了天下的各种情报，许多人重金来买。天机阁的分部也因此也越来也多。”
　　“找谁？”褚沐问完后，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什么人这么重要，重要到玉陌尘为了那人竟然创立了一个机构来找。
　　“一个……从隐门离开了的男人。”
　　褚沐也不接着问了。多半是那男人犯了什么对凤族不利的事，不然玉陌尘也不会这么大动干戈。
　　褚沐听闻，天机阁是如今江湖上最有名的组织之首。最在任何时代，情报这种东西，十分重要。当然，那也得是含金量高的情报，一些鸡毛蒜皮的事自然不会引起人的关注。天机阁的产业能遍布天下，玉陌尘口中那个仙苑一定是个非常有头脑，有手段的人。褚沐也想看一看她。
　　褚沐跟着玉陌尘继续上楼。每层楼的空间足够宽，地上，书柜里摆满了书籍类的东西。每层楼大约二三十人在里面忙碌，整理收拾。
　　上了一层又一层楼梯，直到顶楼。玉陌尘站在一扇门口前驻足，褚沐在门外听到了果果的声音，那孩子似乎在撒娇。玉陌尘推门而入，褚沐也走进去。
　　与下面的楼不同，这貌似是一个房间，房间顶上有千万根丝线交错纵横，每根丝线都吊着整整齐齐的纸牌。纸牌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果果从屏风后跑出来，“仙苑姐姐说今天会有人找我，是哥哥找我玩吗？”
　　褚沐见果果脸色红润，似乎胖了，一手拿着风车，一手拿着千纸鹤。
　　“仙苑见过阁主。”
　　从屏风后又走出一女子，皮肤雪白，一身白衣。头上的羽毛装饰把她衬得更加仙气。玉陌尘示意她起身。
　　原来她就是仙苑，褚沐看到仙苑的面容，觉得她当真配得上那个“仙”字。这女子很美，美得让人窒息。尤其是她两边眼角画的三个水滴一样的图案，让她更加灵动。
　　褚沐来这世界这么久，这还是第一位女子他觉得美得不可方物，第一眼看到就会被惊叹。当然，一直让褚沐惊叹的，还是他身旁这位天机阁阁主。
　　仙苑温婉的声音响起，“您是褚公子对吗？”
　　褚沐觉得和她说话有些莫名紧张，毕竟他很少会有机会和这样的古典美女说话。美国的女学生，特别成熟，也特别开放，所以交谈时可以随便开玩笑，黄段子也能随意聊。可仙苑明显不是这类人。褚沐吞吐了半天，“是。”
　　果果抱住褚沐大腿，撒娇道：“哥哥～我们去玩风车吧。”
　　褚沐刚想同意说带果果下楼，仙苑走到褚沐身边，“褚公子，阁主，我先去找个人陪她玩儿，然后我们再商谈。”
　　等到仙苑带果果出去了，褚沐那种压迫感才放轻松。玉陌尘自然是看到了褚沐的紧张，道：“褚沐……你如今喜欢仙苑……仙苑那种？”
　　“哈啊？”褚沐没有听清玉陌尘说的什么，只听到说他喜欢仙苑，他慌忙摆手，“不不不，我不喜欢仙苑那种类型。就是感觉，天仙姐姐看着就有莫名的压迫感。”
　　“我呢？”玉陌尘转向褚沐，
　　握紧了星辰，“和我在一起相处也有压迫感吗？”
　　这人怎么会这么想？
　　褚沐楼住玉陌尘脖子坏笑，“你说呢？阁主大人。”
　　一声咳嗽在门口响起，仙苑回来了，看着两人，“褚公子您和阁主关系真好，让我都怀疑你们已经认识了十多二十年了。”
　　褚沐笑道，“陌尘是个有魅力的人，谁都会想与他亲近。”
　　仙苑清晰地看到玉陌尘笑了，让她也愣住了。她从未见过这位阁主笑过，她认识玉陌尘也有近十六年，可玉陌尘向来都是一个表情。
　　不过仙苑也只愣了一会儿，她让褚沐和玉陌尘坐下后就开始切入正题，“果果被催眠了，催眠她说，她只有爹，没有娘。阁主和褚公子进入幻境树林之事，我听祁连说过。所以我想先询问一下褚公子的看法。”
　　褚沐以为她会先问阁主的意见，怎么突然问自己。褚沐一向觉得这个世界的事多多少少他不应该插手，若非关于玉陌尘，他也不会想去分析。毕竟玉陌尘是褚沐现在唯一信任的人，所以褚沐也希望他平平安安的。
　　玉陌尘向褚沐投去目光，让褚沐感觉很安心。褚沐缓缓道：“有内鬼。”
　　仙苑露出赞赏的眼神，果然能站在玉陌尘身边的人，绝不是傻白甜。
　　她道：“褚公子说的对。仙苑的看法也是，有内鬼。阁主是凤族子，因为修炼了凰炎九阶，所以他的心脏有可能具有使人长生不老，使死物拥有生命的能力。我说可能，是因为到目前为止凤族只有阁主修炼成功了这个禁术。太久远的神话无法判断真假。不过神话中的翎凤的寿命确实比其他守护神长很多，而且青春永驻，容颜不改。我翻阅过古书，书上称之为‘浴火重生’。阁主，你的血液是否有特殊的能力？”
　　玉陌尘看着自己的手，“是。如果是有一丝气息尚存的生灵，沾染过我的血液后便会如新生一般拥有活力。但死物不行，不能起死回生。”
　　褚沐听得津津有味，即使不能起死回生，但玉陌尘的那个能力也绝非凡物。原来玉陌尘还真是个大宝贝。天底下野心家多如牛毛，若是知道有玉陌尘这样的人存在，怕是会引起一场血战。那玉陌尘的处境就十分危险了。玉陌尘再强，也是寡不敌众。褚沐有些忧心忡忡。
　　仙苑道：“这就是凤族的秘密吧。天下知道传说中翎凤拥有长生不老的方法，所以踏破铁鞋去寻找凤族所在地。因为有隐门的存在，才多多少少阻断了他们的贪欲。可内鬼，却无法阻止。比如鹜庭容氏，十多年前叛变，就是为了追求长生不老。所以如今再有内鬼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凤族的秘密只有少部分人会知道，而她们都好好待在隐门内，而如今这个消息传出来了。褚公子，你值得信任吗？”
　　褚沐被问得不知道如何作答，仙苑的问题总让他猝不及防。
　　玉陌尘毫不犹豫道：“我自然信他。”
　　褚沐内心一暖，在这个孤寂的世界，玉陌尘陪伴着他。一句相信自己原来这么温暖人心。
　　“I swear.”
　　仙苑微微露出不解的神情。
　　褚沐又不得不解释一遍，“我发誓。”
　　仙苑满意地点头，“果果之所以会被催眠，仙苑之见是你们遇到的荒尸或灵尸，想要利用果果的爹。果果爹身前是嗜赌成性的赌徒，因为缕缕赌输，欠下大笔债务。最后他被赌坊的人乱刀砍死了。据了解，他对果果娘极差，所以果果娘不让他见果果。这样的赌徒，生前多苦难，死后则容易变成厄尸。厄尸法力只比荒尸低级些，思维性不强。可厄尸能够催动一般的尸体，让安眠的尸体变为可以活动的行尸。大大加快了尸变的速度和概率，就像，在制造行尸一般。”
　　“阁主和那两个婢女在幻境里没有遇见果果爹，而且，有一具荒尸逃了。我猜他们现在很可能已经遇到了一起，目标是阁主无疑。但是，仅凭他们还不能对阁主造成任何伤害，所以他们的着手点，就是你，褚公子。”仙苑看向褚沐。
　　褚沐觉得仙苑的话又成功带起了他的情绪，让他不明觉厉，“……为什么是我呢？”
　　仙苑道：“你觉得为什么呢？褚公子。”
　　褚沐有一瞬觉得，仙苑的话比祁连还难接。祁连只是不擅长交谈，而眼前这位天仙姐姐却是心思细腻，说是七窍玲珑心也不为过。褚沐想着她恐怕内心已经有想说的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又要反复质问褚沐。简直就像……在确认什么一样。
　　褚沐久久没有回答，可该回答什么呢？厚颜无耻地说玉陌尘在乎我？还是说玉陌尘不会放任自己不管，就像黛魇被挟持一样，玉陌尘是不会袖手旁观的。玉陌尘和褚沐不一样，他会对每个人都施与同样的帮助，见死不救是不可能的。
　　玉陌尘出声化解了褚沐的尴尬，“仙苑你继续讲。”
　　仙苑也没有继续追问褚沐，道：“用褚公子的安危来要挟阁主，这是最好的办法。而且，褚公子没有法术，无法保护自己，稍微离开阁主一下，他们就有机可乘。”
　　听到仙苑这么直言不讳地说自己弱，褚沐也无法辩解什么，因为事实就是这样。可实际听到，褚沐心中还是隐隐有些不甘心。
　　褚沐当然也非常想能帮到玉陌尘什么，而不是给他拖后腿。
　　玉陌尘阻止了仙苑继续讲下去，“仙苑，褚沐有天生操控物质的能力。”
　　“操控物质？”仙苑起身，天仙姐姐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她慢慢走到褚沐面前，“褚公子，仙苑冒昧，可否请您试一下。”
　　褚沐看向玉陌尘，玉陌尘点头。
　　褚沐站起来，看到桌上的一杯茶，他在仙苑面前举平。茶水温热瞬间变成了冰，然后又变成了温热的茶。这样一杯茶来说对于褚沐来说简直是小case。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仙苑会好奇。
　　仙苑目光炯炯，“褚公子除此之外，您的能力还能做些什么？”
　　褚沐把之前对玉陌尘解释他能力的话又说了一遍。
　　仙苑听了之后陷入了沉思，然后问了一句，“褚公子，仙苑听说，您并非这个世界的人？”刚才她也听到了褚沐无意说出的话，并非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种语言。
　　“嗯。”褚沐不置可否，“被空门传过来的。”
　　褚沐还以为仙苑要继续问什么，只听仙苑道：“褚公子，您多少岁？”
　　“十九……嘛可以算作二十了。”虽然不知道问这个有什么用，但褚沐还是如实回答。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太一样，所以褚沐自己觉得应当算作二十了。
　　仙苑道：“褚公子，接下来我要问阁主一些事情，希望您能回避一下。”
　　玉陌尘并没有惊讶的神色，倒是褚沐又被仙苑的话语弄得摸不着头脑。但褚沐还是自觉出去了，离开时还把门带上了，玉陌尘对褚沐道：“褚沐，你在楼下等我一会儿，不要走太远。”
　　褚沐应了一句就下楼了。边下楼边想，不知道两个人要说什么不能听的秘密……一男一女，郎才女貌。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又在乱七八糟想什么，褚沐瞬间觉得无地自容。
　　房间内，仙苑开口问：“阁主，仙苑直接问了，褚公子是不是就是您让我们秘密寻找的人？”
　　玉陌尘毫无语气道：“是。还有，以后不准像刚才那样质问他。”
　　仙苑立马回答，“属下知错。”果然，这才是天机阁的阁主。与褚沐在一起的玉陌尘太柔和了，没有一点儿威严。
　　仙苑又道：“关于内鬼，阁主有定论了吗？”
　　玉陌尘说了些什么。仙苑点头，“属下也是这么认为的。为今之计，阁主一步不要离开褚公子。而褚公子的能力，属下认为，有合适的人来教授他运用此能力的技巧。褚公子天生拥有此能力，证明他有天生修炼法术的筋骨，能够运用这天地之间的灵气。”
　　玉陌尘道：“嗯，我知道你说的谁。他收到我的命令，近日必定会出现。仙苑，对于玉紫珏的出现，你有何看法？”
　　仙苑想了想，道：“阁主是否知晓良京城内，流传着一种可以任何实现愿望的东西？”
　　“不曾知道。”
　　仙苑蹙起秀美的眉，“也是，您这两年都没有出隐门。这种东西说是出现在东城郊区的庙外，人们将要实现的愿望写在纸上，埋在树下，然后就会获得神物。神物中有仙人能帮人实现愿望，任何，特别是……杀死某人。”
　　玉陌尘不语，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仙苑道：“我所知晓的，对着神物许愿的人，有一夜暴富的，有获得香车美人的，也有杀死了自己的仇家的。不过他们这些，都建立在有人死的基础上，不管什么愿望，都会有人因此而消失，或远的人或身边的人。愿望是建立在生命之上。尤其是神物可以做到杀人于无形这点，良京因此混入了许多想要通过神物许愿去杀人的人。所以，仙苑觉得，玉紫珏是为查明此时而来。天子脚下，竟然有如此丧心病狂的事，他恐怕也不想把此事放在明面上来查。”
　　玉陌尘看着仙苑，“那神物长什么样？”
　　仙苑也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有人偷偷看到，说是神物有棱有角，方方正正……像是……”
　　玉陌尘道：“柜子。”
　　仙苑点头。
　　另一边，褚沐直接走出了楼，他看到果果和一男子正在玩风车。
　　“祁连哥哥，你就把面具摘下来嘛。”
　　元裳想伸手去摘祁连的面具，祁连左躲右闪。
　　黛魇止住了元裳的手：“元裳，你别为难祁连了。”
　　祁连也道：“一般人不能摘下我的面具。”
　　元裳仰起头问：“为什么？不会只有你喜欢的人才能摘吧。”
　　祁连道：“不是。褚公子就摘过。”
　　褚沐：“……”
　　褚沐听得一清二楚，他本想走过去和三人聊天。可是听到祁连这么说，褚沐停下了步伐，觉得现在过去不是时候。褚沐真觉得祁连对一个女孩子也太决绝了，看一下脸又不怎么。况且，褚沐见过祁连的相貌，端端正正，是个美男子。
　　元裳脸色有些不好，“为什么……我们认识这么多年都还没见过你的脸。”
　　黛魇对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余光看见了站在远处的褚沐，“褚公子。”
　　元裳和祁连两人这才，齐声：“褚公子。”
　　褚沐走过去，正想跟祁连谈论一下摘了面具。玉陌尘和仙苑两人，从天机阁中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