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蔷薇纪事[利威尔BG]》樱桃果酒

39、新生卷（一）

　　Chapter 031

　　851年 中央宪兵团总部

　　海伦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位有着深栗色俏皮短发的少女，正有些畏畏缩缩地低着头，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等着长辈挨骂的孩子。

　　海伦漫不经心地晃着戒尺，轻声对她说：「所以搞了半天也不过就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你这些阿谀奉承的小伎俩究竟是谁教你的……这种做法虽然能取得一时的便宜，但是长久以来对你的人际交往绝对是有害的。明白了吗？」

　　凯瑟琳听后拼命点头，低声回答道：「分队长我知道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只是感觉……如果想要在宪兵团立足的话，就要先讨好如今坐在中央宪兵团里最高位置的人。但我绝对没有别的坏心思的……请分队长原谅我吧。」

　　「唔。」

　　海伦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眼前这位少女的头，柔声道：「没事。我也不是什么特别记仇的人。只是以后这种事情不要再做了。一方面对你的名声有损……另一方面也会破坏作为分队长的我的名誉。对于军人而言，名誉有时候是比生命还重要的。我希望你记住这一点。」

　　一开始还担心自己在宪兵团里管理这一群下属会不会力不从心，如今看来她还挺适合处理这些人与人之间交往的问题。

　　在王都境内没有巨人，虽然不会有面临巨人时的恐惧。但是显然在宪兵团管辖范围内的王都，也并不安生——海伦从小就明白这一点。

　　「话说回来，分队长。」凯瑟琳蓦然抬头，看着海伦，开口提醒道：「分队长有收拾好后天去训练兵团的行李吗？需要我帮忙吗？」

　　「欸……你不说我还真是忘记这回事情了。」

　　海伦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说道：「我现在对于招募新兵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呢。经历过了之前的革命，想来宪兵团想要招进优秀的新兵，会比往年困难很多。」

　　这也是大实话，自从埃尔文的革命成功后，如今的中央宪兵团虽然重新洗牌换血，但是名声绝对大不如前了。

　　相反的，往年一向不讨新兵喜欢的调查兵团，今年的招兵也许会因为他们这一年取得的「壮举」而变得顺利很多。

　　「分队长别这么说啦！我们宪兵团不管怎么说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三大兵团中各方面最优异的呀！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拼死拼活地训练进入前十名了对吧？而且所为一名宪兵可以带给他们的荣耀，绝对是他们进入其他两个兵团取得不了的。」

　　凯瑟琳一听到海伦的叹气，在脑子中想都没想清楚，嘴巴就如同炮弹一般说个没完。

　　但是她话音刚落，就迎上了海伦有些异样的目光。凯瑟琳的心中猛然一沉……糟糕，忘记了。这位分队长原本是出身于驻扎兵团的。

　　……自己还真是笨得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凯瑟琳在心中这么懊恼地想着。

　　海伦看着眼前凯瑟琳这般有些慌张的样子，不由得忍俊不禁。

　　看到分队长终于展露出了笑容，凯瑟琳原本悬着的心脏也可以暂时先放下来了……同时她也在心中暗暗庆幸着：至少这一位新来的分队长比之前那一位大叔，脾气要好多了。

　　海伦感觉自己真是一个消极怠工的宪兵团分队长，丝毫没有自己以前在驻扎兵团里工作时的那股子干劲了。把自己这种状况写信告诉安娜后，安娜却回信告诉她：

　　——海伦你八成是犯了相思病吧？

　　海伦收到信之后真是连「想要立刻骑马跑到特罗斯特区打她一顿」这样的想法都有了。作为和她哥哥无话不说的安娜，海伦简直无法想象他们两个是怎么在口中打趣自己的了。

　　不过……后天去训练兵团招募新兵，三大兵团的分队长都会去吧？格尔斯和韩吉肯定不用说。但她还是没有忍住自己内心什么事情想要和利威尔联系起来的冲动——利威尔会去吗？

　　自从上次一别，已经三个月没有见到他了。海伦不由自主地掰着手指计算着日子。一抬头正好迎上了对面的平光镜，上面折射出了长发少女的倒影。

　　她下意识地扯起了一缕自己的及腰长发，在心中喃喃地想着：这么多年都没有换过新发型了……不如就听从格尔斯的建议去剪个头发？

　　海伦晚上再一次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时，就感受到了大家有些讶异的目光。她被那群下属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别扭地开口问道：「很奇怪吗？」

　　「不不，当然不会啦。只是觉得分队长突然变漂亮了……我们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一名留着褐色短发的宪兵连忙接话。

　　说完他又急忙补充道：「绝，绝对不是阿谀奉承啊分队长！分队长真的更适合这种长度的头发……」

　　她下意识地低头，原本长至腰际的柔顺长发如今已经被她剪到胸部以上的位置，同时发尾还烫了如同海浪一般的水波纹。

　　从前格尔斯也说这个长度更适合她……但是紧接着的一句就是——因为你矮嘛。

　　******

　　刚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海伦，一抬头就看见了正朝自己跑来的格尔斯和安娜。
　　安娜一见到海伦就急不可耐地扑上来给了她一个拥抱，还略带哭腔地说：「我就说她在宪兵团肯定是吃的没有以前好了，怎么感觉该有肉的地方又瘦了呢。」

　　格尔斯听完后悻悻地道：「跟伙食无关吧安娜……硬性条件跟不上，软件设施再好也没用啊。」

　　格尔斯说完瞬间感觉自己后颈一凉。

　　「话说回来……海伦你剪头发了啊。」
　　格尔斯低头，注意到了海伦发型的变化，不禁开口询问道，「真是没想到……以前说了无数次你都不听。现在居然主动去换发型——安娜，我猜她绝对是谈恋爱了。」

　　海伦一听，感觉快要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而为了掩饰这种巨大的尴尬，她轻轻地咳了几声，抬头望向格尔斯，说道：「怎么可能……你倒是让我和空气谈恋爱呀。」

　　伴随着他们身后的另一阵马蹄声，格尔斯下意识地抬头往那个方向望去。只见几辆印有「自由之翼」标识的马车正缓缓向他们驶来，格尔斯像是明白了什么，意味深长地看了海伦一眼。

　　「这一次调查兵团似乎全员都来了呢。」
　　格尔斯开口，「好像是想要找基斯教官询问什么重要的事情。唔……就是跟那个名叫艾伦.耶格尔的士兵有关。」

　　「欸——？」

　　海伦有些讶异，「这么郑重？全员都来吗？结果中央宪兵团却只来了我一个……」

　　「没关系。」

　　格尔斯微微一笑，右手不自觉地抚上她的秀发，淡淡地道：「但是对于有的人而言，只来你一个就够了。不是么？」

　　******

　　「我们是守卫人类方位要塞的墙壁的守护者们——驻扎兵团。」
　　伴随着台下一阵热烈的掌声，台上金发碧眼的青年正昂着头大声宣讲着。

　　「我们守卫人类领土的三大兵团中最为庞大的一个。驻扎兵团的职责是守卫城市和平，努力强化墙壁。」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紧接着的又是一群年轻士兵的欢呼声。海伦低着头掰着手指头，瞥了几眼如今的105期训练新生——唔……确实很有新生的样子。

　　眼里尽是对未来的期许，所做的任何一个决定也充斥着满腔热血——这大概就是训练兵团里的士兵们所具有的特质吧？

　　「总之，驻扎兵团很欢迎你们的到来。」格尔斯说完之后微微鞠躬。

　　「下面让我们请来调查兵团分队长——韩吉分队长为我们带来调查兵团的宣讲。」随着话音落下，格尔斯的右手示意性地指了指站在海伦身旁的韩吉。

　　韩吉顺势推了推自己的防风镜，缓缓走上了讲台。

　　「你们大概有不少人早已认识我。我就是韩吉.佐耶。」

　　韩吉一面不紧不慢地说着，还一面看了几眼在太下双手环绕在胸前，脸上露出一副冷漠神情的利威尔。

　　「啊哈、其实我知道你们很多人更想听利威尔来跟你们废话啦。」韩吉随便拜了拜手，「但是例行公事般的演讲还是要我来继续进行。至于利威尔愿不愿意讲——那还完全是他的事情。」说完她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总之……调查兵团存在的目的就是调查墙外被巨人占领的领域。忍受着巨人的恐惧进行活动。」

　　「并且在过去的4年里死亡的士兵……大约占调查兵团的9成。」

　　她的话刚刚说完，现场忽的从喧闹不已变为缄默得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利威尔的死鱼眼瞪了瞪韩吉。
　　埃尔文则仍然是冷静地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样子。

　　相比起这两位冷静自若的高层，让反倒有些站不住了。他小小地凑在海伦身旁，低声问道：「分队长这样招新……真的没有问题吗？」

　　海伦听后耸了耸肩，笑着说：「但这些即使韩吉不说出来。也都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啊。」

　　「这倒也是……但是这么一来，我原本还期待着会有新的后辈加入呢。啊——果然还是像往年的老样子嘛。」

　　「你当初为什么加入调查兵团？」海伦有些纳闷地看了一眼让，开口问道：

　　「唔……其实我初次见你的时候完全没想到你会加入调查兵团。」

　　「啊，你别说你没想到。我自己都没想到。」让吐了口气，淡淡地道：「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一时冲动，放弃了明明追逐了这么多年的宪兵团。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有够奇怪啊。」

　　「不奇怪吧？」海伦坏笑着抿了抿嘴唇，「因为三笠是一定会加入调查兵团的呀。」

　　「喂！你这家伙……」让听完她这话，差点被口水呛到。

　　「不是这么回事好吗——！」让淡淡地翻了个白眼：「况且……是要和艾伦一起加入调查兵团。我呢，虽然也一直搞不懂那个急着送死的家伙究竟有什么好的？」

　　「诶？」海伦假装讶异，「这就放弃啦？可并不符合我对你那英勇的初次印象哦。」

　　「得了吧。如果你不是一个女生的话，你在我眼中是和艾伦.耶格尔一样欠揍的。」让横了海伦一眼。

　　「不过啊……你这个家伙命还真是好。明明没有从训练兵团毕业，忽然也能有朝一日坐在中央宪兵团分队长的位置。相比起很多在底层打拼了半辈子的士兵——最后还死在巨人口中……从这方面来说，你还真是一个遭人嫉妒的存在啊。」

　　「是吗？」海伦一听有些失神。

　　「其实这点成就算不了什么。就比如你让.基尔希斯坦来说……」她灰色的眼眸若有所思地望着前方，嘴里不自觉地说道：「将来在这方面一定会比我更有作为。」

　　「哈？」让听她这话，挑了挑眉：「算了。姑且当做这是你的夸奖。」

　　「唔……可不是在奉承哦。再说我也没有那个必要呢。」海伦耸了耸肩膀说道：「虽然不知道埃尔文团长具体是怎么想的……」

　　「但是纯粹来说，作为团长并非要是作战实力最强那个，也不是要头脑最好使的那个。」

　　她话音刚落，让和她的目光就落在了不远处的阿尔敏身上。

　　「当然策略也十分重要。你看韩吉分队长在调查兵团里的地位就知道了。」

　　「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

　　「没有什么目的啦，从一个朋友的角度给你一点建议而已。」在让的眼中，海伦如今笑得一脸欠揍。

　　「作为团长除了作战要有实力，头脑要有东西以外——最重要的，是能扛得住外界巨大的压力。与此同时能够懂得取舍。」海伦淡淡地道：「三笠非常强，可是在这方面……她不如你。至于艾伦——是个很有潜力的孩子，只是太冲动了。」

　　「……」

　　「当然这些也都只是我的一些猜测啦。」海伦微笑着说道，「具体我也不知道你们团长怎么想的。他老人家的想法我可是不敢妄下断论噢——」

　　结果就在她和让闲聊的空挡，韩吉的宣讲已经完毕。台下迸发出阵阵热烈的喝彩声。

　　「罢了。就当听你说故事好了。」让在她身边若有所思地道：「下一个该到你了。」

　　她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台下的利威尔依旧是一副审视的眼光淡淡打量着她，被他这么盯着海伦的心中反倒会有一些紧张。

　　「我是海伦.金格莱尔。」她看着台下的士兵们，开口朗声道：「虽然你们很多人可能不认识我。但是没有关系……因为我也不认识你们。」

　　她这话刚说完，台下就传来「噗哧」的大笑声。让听完海伦的话感觉自己的头上满是黑线……这家伙，刚刚明明不是很能扯吗？

　　「但是这并不重要啦。」她微微一笑，「我并没有从训练兵团毕业，这一直以来是我很遗憾的事情。虽然在场也有一位先生和我一样没有经历过训练兵团的特殊时期……」

　　她顿了顿，目光却没有胆量在利威尔身上停留。

　　「但他仍旧是人们口中最强大的士兵。相较之下，我这个分队长就显得相形见绌了。」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的脑海中，想要进入中央宪兵团的目的只有一个——为了远离前线并过上安稳的生活。」她开口淡淡地道。

　　「但这是很矛盾的一个规则——让实力排名前十的士兵留在墙壁内，反而把其他人扔去前线。所以……即使在你们将来选择进入了中央宪兵团……」

　　「我也并不打算娇纵你们呢。」她的语气忽然在这一瞬间变得坚决起来，脑海中忽的浮现出了她曾经在驻扎兵团里日夜相处过的战友们。

　　汉内斯，詹姆斯，里柯……还有好多好多人。不论是如今仍然在世，还是早已牺牲了的人。

　　「从第105期新生加入宪兵团开始，宪兵团将会和调查兵团组成特别作战分队——也就是说，即使进入了宪兵团的你们，在将来的任何一场战役中，都要参与战斗。」她抬起头，露出了坚定的目光环视着台下一群面色有些讶异的新兵们。

　　「以及……我们将会尽我们最大的努力，保护希斯特莉亚女王陛下的安危。」

　　可她的话音一落下，又是一阵可以闷死人的缄默。

　　……果然是，太过火了吗？这些要求？

　　她内心有些忐忑不安，毕竟这些士兵中，肯定仍然有人想要继续维持从前宪兵团的运行体制的。

　　也就是说，一定会有人反对她这翻天覆地的改革。

　　但是怎么说……这些想法一旦从她的脑海中冒出来，就完全无法打消。既然坐在中央宪兵团最高位的位置上，她就不能任由从前那种腐败和堕落在她眼前滋生。

　　不知道台下是谁应和了一句：「希斯特莉亚女王陛下万岁！」

　　随后，是比前两次宣讲之后，更为热烈似火的欢呼声、鼓掌声。她感激地抬头，惊讶地发现就连埃尔文的其中一只没有缠着石膏的手，都不由自主地轻轻拍打了一旁利威尔的肩膀。

　　「希斯特莉亚女王万岁——！三大兵团万岁——！」

　　随着一阵阵欢呼声排山倒海而来，海伦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看来今晚，是一个很明朗的夜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