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银杏凋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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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仁宫内殿。
林姝还在昏迷，不知是不是被梦魇住了，她脸上带着痛苦的表情，浑身发抖，身上的寝衣换了一身又一身，皆被汗水打湿。
太医院院首切过脉后，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他收拾好医药箱，站起身来，对一旁守着的容屿行了一礼，惋惜道：“皇上，娘娘怕是不成了。”
“什么叫不成了？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在，就给哀家好好地治！”萧太后的声音突然响起。
众人寻声看去，萧太后正从屏风外踏步而来，身后跟着菩提嬷嬷和如梦女官。
“怎惊动母后亲自过来？”容屿赶紧迎了上去。
萧太后摆了摆手，示意容屿不必多礼，然后亲自走到林姝的床边坐下，伸手去探林姝额上的温度，触手一片冰凉。
“回太后，娘娘寒症未愈，又乍闻噩耗，五内俱焚，伤及心脉，且娘娘心灰意冷，并无求生意志，只怕……”太医院院首回禀道。
“你只管开药便是。”萧太后没有多说什么。
“是。”太医院院首顿了顿，才应下，随芰荷去外殿开药。
“慕橙……”深陷昏迷的林姝，突然在梦中呢喃出声。
萧太后一愣，然后转头问容屿道：“可曾派人通知关雎宫了？”
容屿面上僵了一瞬，低声回道：“慕橙怀着身孕，儿臣怕她知道了之后，对胎儿有损，便未曾派人通知。”
“糊涂！”萧太后毫不客气地斥责道，“若是皇后能救回来还罢，若是救不回来，你难道连她的最后一面都不让慕橙见吗？”
且皇后向来疼爱慕橙，若是真到临终时，见不到慕橙，许是会抱憾而终。萧太后一叹。
如梦十分有眼色地站出来，不等萧太后吩咐，便主动领命前往关雎宫请颐贵妃过来。
容屿眼神闪烁，面色纠结，最后还是没有出言拦住如梦，只吩咐她说话委婉些，别惊了颐贵妃。
关雎宫内。
陈慕橙听了如梦的禀报，眼前突然一黑，小腹也有些抽痛。
“去景仁宫！”陈慕橙紧咬着牙，十指的指甲几乎要嵌到肉里，好不容易才在辛夷和月见的搀扶下稳住身形。
“等一下！”陈慕橙突然想到什么，她定了定神，对殿外侍候的蒺藜吩咐道：“蒺藜，你马上带着关雎宫的牌子，去怀化大将军府找魏将军，就说本宫要的银杏叶，让他速速找来！”
希望皇后娘娘能挺过这一劫，她答应赔给皇后娘娘的银杏叶，皇后娘娘还没看到呢……
“小主？”半夏有些不解，“银杏叶要五月份才能长出来呢。”
蒺藜也不太明白自家主子为何一定要银杏叶，却没有说什么。
“你只管去传话，其他的本宫不管！”陈慕橙不多废话，带着月见和辛夷就出了关雎宫。
“皇后娘娘！”陈慕橙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景仁宫，还未进内殿，便被容屿拦下。
“皇上，皇后娘娘如何了？”陈慕橙焦急地问着，看着容屿的眼神中带着希冀，希望容屿告诉她林姝已经转危为安了。
容屿有些狼狈地躲开了她的视线，嗓音干哑道：“慕橙，你别太着急，先缓一缓情绪。”说着，容屿将双手按在她的肩上，将她稳住。
“我怎能不着急！”陈慕橙猩红着双眼，拂开了容屿的双臂。
萧太后闻声从内殿走出来，见此情状不免叹了一口气，对容屿道：“让慕橙进来吧。”
容屿挣扎半晌，还是侧开了身子，不再阻拦，只是口中依然劝着，让她别激动。
陈慕橙已经顾不上听容屿说什么了，她现在只想亲眼看一看林姝，别人说的她都不信，她只相信自己亲眼见到的。
他们说林姝不行了，怎么可能呢？明明午后的时候她们才刚见过，林姝的精神明显比前几日好了许多，怎么一会儿不见，林姝就不行了呢？
她不信！
撑着这口气，陈慕橙匆匆闯入内殿，却在看见林姝的下一秒，这口气终于散了。
殿内，林姝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若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陈慕橙还以为她已经没气了。
玉鸾和霓裳正在床边侍候着林姝用药，玉鸾将林姝的身子支起，撑在自己身上，霓裳端着药碗，一勺一勺地往里喂。
可是林姝双唇紧闭，药汁根本喂不进去，全都顺着她的嘴角、沿着她的下巴往下滴落，在林姝寝衣的前襟留下一片暗色的污渍。
玉鸾和霓裳的眼睛都红彤彤的，不知道哭了多少回。
陈慕橙踉踉跄跄地朝林姝走过去，然后双腿一软，跪倒在床边。
“皇后娘娘……”陈慕橙轻声唤着，生怕声音大了，吓着那个面色苍白如纸片人般的林姝。
“慕橙，你别这样。”容屿蹲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安慰着。看到陈慕橙空洞的双眼，容屿怕极了。
地上寒凉，容屿怕陈慕橙跪久了被寒气伤了身子，忙扶她起来，陈慕橙只定定地看着林姝，完全没有了自己的意识，乖巧地顺着容屿的搀扶起身。
容屿呼吸一窒，知道此刻再劝什么都不管用，但他不想陈慕橙整个人陷入悲伤中出不来，便咬了咬牙，干脆使了个激将法。
“皇后病重，害她的真凶还在逍遥法外，慕橙，你清醒一些，皇后如此疼爱你，你难道不想为她报仇吗？”容屿捉着她的肩，轻轻晃了晃。
陈慕橙被他摇醒，眼神逐渐恢复清明，然后慢慢染上一丝戾气：“你说的对。”她咬牙切齿道，“白、莹、朵，本宫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说着，陈慕橙刻意忽略腹部传来的抽痛感，大步走出内殿，顺手抽出殿外守卫的御林军腰间的长剑，杀气腾腾地往景仁宫外走去。
“慕橙！”容屿赶紧追上去，劈手夺过她手中的剑，狠狠掼在地上。
他没想到激将法这么厉害，瞬间把陈慕橙激成这样，只得先稳住她：“你现在去杀白莹朵？你不管皇后了？若她醒来想见你，你当如何？”
陈慕橙怔怔地看着容屿，一直忍着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容屿赶紧把她抱在怀里，不断地抚摸着她的背，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要她能发泄出来便好，他最怕的就是她像刚才那样，整个人被抽空了一般，没有灵魂。
半晌，陈慕橙止住了眼泪，脑子也清醒了些，她轻轻推开容屿，低声道：“我没事了，你不必担心。”
然后她绕过容屿往回走：“我去守着皇后娘娘。”
容屿神色复杂，这次却没有再跟上。
走入殿内，辛夷和月见马上迎了过来，欲言又止。刚才小主情绪变化之快，给她们吓了一跳，好在皇上有办法，把小主的理智唤了回来。
陈慕橙冲她们点了点头，吩咐了一句：“蒺藜回来让她立刻来见我。”然后再次走入内殿。
萧太后年纪大了，精神有些不济，刚才陈慕橙来了之后，她便去偏殿休息了，没有看到陈慕橙喊打喊杀的场面。
此刻内殿就只有玉鸾和霓裳在伺候，霓裳又重新换了碗药，接着喂给林姝，可还是喂不进去。
“让本宫来吧。”陈慕橙定了定心神，从霓裳的手中接过药碗，坐到了床边。
她先舀了半勺药汁，试探地抵在林姝的唇齿间，只见林姝牙关紧闭，药汁丝毫流不进去。
如今最紧要的就是让林姝吃下药，陈慕橙便也顾不得太多，吩咐霓裳道：“你去捏着皇后娘娘的两腮，把她的嘴掰开。”
“啊？”霓裳愣了一瞬。
“还不快去！”玉鸾明白了陈慕橙的意思，轻斥一声。
霓裳赶紧照做，使林姝的嘴微微半张。
陈慕橙再喂药的时候，药汁总算是没再流出来，三人的眸中都带了丝喜意。
“咳咳——”
或许是药汁流入喉管，林姝没有意识吞咽，竟然被呛到了。她猛地咳嗽了几下，慢慢睁开紧闭的双眼。
“皇后娘娘，您醒了。”陈慕橙将药碗交到霓裳手里，探身去看林姝。
林姝眨了眨眼，看到陈慕橙时，牵起一丝苍白的微笑，她向陈慕橙伸了伸手，陈慕橙赶紧握住她的手。
“慕橙，你来啦。”林姝气若游丝。
陈慕橙红了眼圈，喉间哽咽说不出话来，只得拼命点头。
“我快不行了，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林姝面上尽是疲惫，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不会的，不会的，您一定会好起来的。”陈慕橙紧紧地抓着林姝，仿佛一松手她就会不见了一样。
“这世上，除了你，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嘉名了，我走后，希望你能帮我看顾一二。”林姝猛烈地喘息着，强撑着一口气，把话交代清楚。
“娘娘，您一定会没事的，您要坚持住，您还要看着太子长大成人、继承大统，即使不为太子，为了承恩公府，您也要撑住啊！”陈慕橙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承恩公府……”林姝好似有些累了，她向后躺倒，眼神恍惚，“我这辈子都为了承恩公府活，如今终于可以任性一次了……”
“我多想回到那年年少，银杏树下，微风和煦……”
面前似乎出现了漫山遍野的银杏树，金黄色的叶片随着风在空中飞舞，少男少女的笑声响彻整个山谷。
林姝挂着一丝怀念的微笑，慢慢阖上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银杏凋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