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如梦》坐标

11、第 11 章

　　真的是鬼迷了心窍，为了能陪夏至出游，严谨把原定于周日下午的两个来访者改期到了周六下午。结果周六一天，严谨做了四个咨询个案，结束的时候已经疲累到精疲力竭，大脑完全死机。
　　随便对付过晚餐，便回家窝在床上。累极、倦极，偏偏无法成眠。夏至夜夜失眠大约就是这种无助的感觉吧。烦躁地看了看钟，严谨不觉自失地笑，其实是时间尚早，9点都不到，生物钟还没到入睡时间呢。严谨又爬起来，开了电视开了电脑开了好多灯，冷清的家里似乎热闹了一些。
　　很多时候严谨后悔：当初买这么大的房子干嘛？房子是父母资助下买的。房产公司的老总是老爸曾经的战友，因此打了很大的折扣，严谨自己基本不须负担什么。当时吴小军走进这套房子时，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严谨则兴高采烈地挽着吴小军的胳膊，温柔地说：“……我的就是你的……”谁知吴小军冷冷地“哼”了一声。不过严谨正沉浸在终于有了自己的家的快乐中。在严谨看来确实“我的就是你的”，都是要相守一辈子的人了无需分的太清楚。所以对于吴小军的态度，严谨全然没在意。后来房子的装修等等，吴小军也只是冷眼旁观。严谨怀着对未来生活的美好向往，一个人颠来倒去的装修房子了，幻想着将来两人世界的甜蜜生活，快乐还来不及呢，哪里有时间去多想。
　　如今，守着这么一间空荡荡的房子，一屋子的凄凉，满颗心的冷清，才明白曾经年少的自己是多么幼稚可笑。现在房价暴涨，严谨的这套房子早已不知翻了几番。有房无贷的她好歹也算个小富婆了，却无补于触目可见的寂寥与不知未来的等待。
　　所以，严谨喜欢把家里能开的东西都开起来，多一些光明多一些声响，装的自己并不是那么寂寞……
　　面对电视神思恍惚之间，电话突然响起，严谨任它响了好久不愿接。电话停了又重新响起，还是它厉害，只得去接了。
　　“嫂子是我，我培训结束了明天可以正式上班开工资了……”吴小芳极度兴奋的声音，震得严谨把话筒拿得远远的。
　　“是小芳呀。”
　　“是，嫂子，我明天开始就是正式的美容师了，你什么时候过来，我给你做美容啊。”吴小芳的大嗓门还真有点惊天动地。
　　“恭喜你啊，小芳，改天我有空了过去找你。”吴小芳除了略显粗鲁一些，其实性格还是比较率真可爱的。
　　“好啊，嫂子你记得提前打电话给我。”
　　“我说小芳，以后说话小点声。这么大嗓门可不够淑女。”淑女是吴小芳奋斗的目标之一。说到淑女两字，吴小芳的夸张的造型浮现在严谨眼前，吴小芳离淑女的距离几万光年，大约这辈子都达不到了。不过严谨还是很愿意时时提点她一下。
　　“啊，哈哈。”吴小芳讪讪的笑，“不好意思，我习惯了，嫂子我记得了，以后一定改。谢谢你啊，嫂子。”孺子可教，吴小芳马上放低了声音。
　　吴小芳对目前生活的满意溢于言辞，严谨心里稍稍舒坦了些。
　　刚放下电话，手机又响了，“喂，你好。”知道是夏至，严谨不自觉地语气都温柔了几分。
　　“今天没来茶室？”
　　“老兄啊，为了明天陪你去爬山，我把明天的预约都改在了今天，干了一天的活，脑细胞都死光光了。”夏至面前的严谨是不同于吴小军面前的成熟端庄，而是俏皮的带着点可爱的。
　　“是吗？呵呵。”夏至傻笑的声音，“那么，早点睡，明天上午9点半来接你？”
　　“好，你也早点睡，别胡思乱想。”
　　“嗯，晚安。”

　　严谨下楼，老远就看到夏至倚在车上摆pose。墨镜、白色的衬衣、靛蓝色的牛仔裤，蓝白相间的运动鞋，简洁到不能再简洁的衣着，倚在改装过的车子上，淡然出尘的气质与炫酷嚣张的车子，太强烈的对比。
　　看到严谨，夏至摘了墨镜笑着和她打招呼。阳光下，夏至整齐洁白的牙齿似乎造成强烈的反光，眩目之极，以至于严谨伸手遮挡在眼前。
　　走近了，夏至笑着说：“这么不待见我？老远看到我居然就拿手来遮住眼睛。”
　　严谨哭笑不得。总不能说：“你的笑容太眩目了，我吃不消。”只得随便找了句话：“今天太阳太大啊。”
　　夏至略显宽松的棉麻白衬衫上有些许褶子，清风拂过，下摆随风微微地飘动着，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平添了几分艺术家的气质。严谨想着，话儿就顺嘴溜达出来：“你这个样子还真有几分文艺青年的味儿。”
　　“文艺青年？”夏至嗤笑，“都说了我是农民老粗，文艺个啥？”
　　严谨也是随口说说的，一笑置之。
　　夏至绅士地给严谨开了车门，两人坐定，严谨问：“去哪儿？”
　　“径山，去过吗？在余杭。”
　　“是不是双溪漂流那儿？双溪漂流我倒是去过。”
　　“差不多就是那儿了。双溪漂流太闹腾了，径山安静些。”
　　双溪漂流是严谨和吴小军少数几个共同出游的地方。那时的严谨玩的挺高兴的，吴小军却淡淡地说：他老家那块就是这样的溪呀水呀的，言下之意，严谨太少见多怪了。后来严谨去了吴小军的老家，果然如此，只是总感觉那里的山水没有这里的清澈明净，妩媚多姿。
　　出了绕城高速，上到国道，道路平整，两边是幽幽翠竹。转到省道，路边的田园风景越发迷人，蓝天白云下层层叠翠的茶园，蜿蜒的溪流，绿油油的庄稼，让困守于都市的严谨耳目一新。
　　一路上夏至沉默不语，严谨也只是看着窗外的风景享受难得的清闲。驶到径山地界，之后便是一路陡峭蜿蜒曲折的山路。夏至放慢了车速，沿着山路逶迤前行。连续的“之”字形山路，让严谨惊出冷汗。好在夏至车技绝妙，严谨对他这点还是很有信心的，慢慢放松下来，才注意到山间风景。但见远处白云缭绕，积成银海，奇峰林立，修竹叠翠，渐渐如身处仙境。
　　到得山顶，脚踏实地，严谨长出一口气，“真的是无限风光在险峰。”
　　夏至笑了，“太靠张了吧，就这么点山路，径山的海拔也不过800米左右。”
　　“那些个弯儿……”严谨犹心有余悸。
　　“没你想得可怕，你自己开的话也没问题。”
　　严谨依然不太相信地摇摇头。
　　两人站在山崖边，极目远眺。“有的时候，我想，从崖边就那么开下去的话，是否就通向极乐的自由世界了呢？”夏至脸上带着茫然的微笑，出神地说。
　　严谨闻言心中一紧。面对工作室里来访者的千言万语，此时却一句都说不出来。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握住了夏至的手。夏至回头，脸上闪现讶异的神情。严谨回以暖暖一笑，尽管心中忐忑。夏至握紧了手中严谨温暖柔软的手，微微低头，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攥紧了严谨的手不放了，夏至往径山寺走去。严谨刚才一时冲动握住了夏至的手，却收不回来了。
　　走过曲折的小路，眼前豁然开朗，黄色的墙，红色的瓦，硕大的四个字：“唐代古刹”。
　　“这个寺有这么久的历史了吗？”严谨没话找话地问。
　　“径山寺，创建与唐天宝年间，距今已有一千二百多年的历史了。南宋的时候，径山万寿禅寺香火旺盛，被评为禅宗‘五山十刹之首’，不过现在这寺庙是上个世纪90年代重建的。”
　　寺门牌楼上，“径山万寿禅寺”六个大字，黑底金字，珠润玉圆，是赵朴初所题。转过身来，寺门正对面是青石所刻的九龙壁，以及数棵参天松树，庄严肃穆，宁静悠远。
　　寺里游人寥寥，香火并不旺盛，与上次同游上天竺天差地别。严谨却更享受这样的宁静。诚心诚意地上了香，难以免俗地对菩萨提了这样那样的要求。偷瞄一眼夏至，却见他正出神地望着自己，连忙收敛心神，虔诚地再拜了几拜。
　　有人敲钟，深厚的钟声，余音缭绕。静静的坐在廊下，望着红瓦上茂密生长的幽幽青苔，无端地就以为厚重的岁月凝结于此。
　　出了寺院，两人默默而行。走到并肩而立的两棵古银杏树下，严谨手抚树干：“这两棵树，好美。”实在找不到词来形容心中的感觉，只能吐出最简单的字眼。
　　“这两棵树，好几百年了。”夏至也伸出手去抚摸摩挲着树干，感慨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