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11&12 ...
-
11 走为上
龙虎山上，援兵从天而降。看着苗王苍狼伤势好转，化名军师御兵韬的铁骕求衣从王的房间退出，找到屏退众人、医治完苗王后就不见人影的公子开明和璎珞。
璎珞此时在公子开明怀中沉睡，御兵韬的目光在她身上深深停留了几秒，对公子开明道：“这孩子救人的方式，倒是奇诡……”
“诶诶诶~”他的话尚未落，公子开明就开始摆手，打断他：“好歹是出手救了你家王，就算纪念这份恩情，有些事情也该猜到不要说破。你看上次这娃娃救了金雷村的常欣，那时候你的师弟欲星移可有发表半个字的言论？”
“就算不说破，事实在那里，总有人看破。”御兵韬沉声，“元邪皇的情报更新之后……”
御兵韬话意未止，声音却顿住。——果然是看破不说破。公子开明向他看去，眼神锋利，御兵韬与之对视的眼神亦当仁不让。
“……你准备如何安置她？”御兵韬最终是如此说道。
“想听我的看法？那得用你的看法来换~”公子开明表示他不是白给的。
御兵韬不假思索答道：“苗疆重情重义，不会亏待对王有恩情之人。”
“哇~~噻~”公子开明表情夸张，惊叹之后他声音放轻：“这句话……真想让你们曾经的战神——藏镜人听到呐。”
“先王的事情，我不予评说。你不必卖弄口舌，现任的苗王如何，是否是我所说的重情重义之人，策君应也很清楚才是。”御兵韬立刻反击。
“好吧，你说的也对。”公子开明沉静下来，“那……我把这娃娃拜托给你们的王，如何？”
“小明你又要把我拜托给谁呀？”
御兵韬还未做出反应，公子开明怀中的璎珞突然睁开眼。小孩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挣脱公子开明的手臂跳下来。
“你还没征求过我的意见呢。”璎珞嘟着嘴表示不满。
“好~好~”已经注意到小孩现在貌似处于自我意识特别强烈的时期，公子开明顺着毛摸，“宝宝你自己选吧，反正黑水城和金雷村都回不去了，你是回海境呢？还是呆在这龙虎山玩？”
“九界这么大，我还只能去这两个地方了吗？”可惜，小孩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九界这么大，你还真只有在这两个地方我才放心。”公子开明却也是态度坚决。
眼见这对监护人和被监护人像要闹矛盾——如同孩子进入叛逆期的家庭一样——苗疆现任军长风逍遥，正是时候地走过来。
“铁军卫现任军长风逍遥！”公子开明瞥见来者潇洒不羁的身影，一口道破对方身份，大喊道。
“做啥？”风逍遥一惊。
“送你个娃娃，要不要？”
“啥？！”风逍遥大惊加懵逼，送娃娃？怎么送？“可以拒绝不？”
“不能，不行，现在这份责任是你的了。”公子开明不由分说地把璎珞往风逍遥怀里一塞，叫来木鸢便跳上木鸢开溜了。“对不住啦宝宝，忙完手上的事，我再来跟你讨论刚刚的话题，咱们大战几百个回合~~~~”木鸢飞走，唯留下余音袅袅。
璎珞仰头望着转眼就再也不见鸟影的天空，目瞪口呆。
“还能这样的？”小孩喃喃。
“还带这样的！？”风逍遥同样目瞪口呆，望着天空风中凌乱。
半晌，璎珞终于反应过来——小孩终于懂了兵法上还有“三十六计走为上”这一着，也消化了“小明没跟她battle完便猝不及防跑了”这个事实。
——他们还没理论个明白，小明就溜了！
“好哇，小明你不说个清楚就丢下我走了！”小孩气急，指着天空大喊，“别怪我下次……下次就是我不要你了！”
她浑然像个被丢弃的委屈的小孩。
“呃……”被强塞的那位风逍遥尴尬了，“你家长好像很不靠谱哦……”
“哼。”璎珞扭头，“他才不是我家长呢。他现在跟我半点关系也没有了！”小孩表示她生气了，很生气！
“公子开明确实是诸事缠身。”一直在旁边冷眼看着的御兵韬这时突然开口，“璎珞，既是如此，你便暂且留在龙虎山，让吾主招待你一段时间吧。正好可报答你救治吾主的恩情。”
“这要让小明说的的话，他肯定会说——我们本就是同一战线的，有什么恩情不恩情。”御兵韬表现得如此沉稳有礼又客气，璎珞也不禁收敛情绪。而且她说着很生气，却还是忍不住提起公子开明：“御兵韬先生，你知道小明去哪里了？”
“近来局势一波三折，或者他是整合最近的情报去了。我也准备如此，去联系各方整合一下情报。”御兵韬看向风逍遥，长久以来的默契在这一眼中让风逍遥读出他眼中的深意。“既然策君把这娃儿托付给你，你可得好好照顾。”
“老大仔……”
“请。”御兵韬告辞。
最终只留下风逍遥与璎珞面面相觑。
让他来哄小孩，这也太难为他了吧……风逍遥挠头。
“为什么我最近总觉得大家都好像话里有话，或者暗自就能交流许多话，仿佛瞒着我什么……”风逍遥心里嘀咕的时候，璎珞也暗自嘀咕，还喃喃出了声。
“唉。”璎珞大声叹息了一声。
“小小娃儿，叹什么气呀。”风逍遥忍不住道。
“当然是有发愁的事情才叹气。”
“你才这么点大，已经有发愁的事情喽？”风逍遥惊奇，随即又道：“不过若说消愁，我这儿有能解愁的秘方，所谓一醉解百愁，来来来，我说与你知……”
风逍遥便拉着璎珞走了。
12 梦中影
认真的说，风逍遥真的没准备拉璎珞饮酒的，他只是想找个话题转移小孩的注意力——这娃儿才那么丁点大，他是那种给这么点小孩喝酒的那么丧心病狂的人吗？他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
他要大声喊自己不是，然而现在，不是也变成了是……
风逍遥捂着脑袋，头疼地看着旁边趴在桌子上已经睡过去的璎珞，小孩安眠憩息的面颊上泛着异常的红润，细细闻起来身上还有一股酒香——显然是因醉意睡着的。
监护人前脚把人交给他，他后脚带人家孩子去喝酒了！这要是让家长知道，他怕不是会被打死吧！？
风逍遥欲哭无泪。
他都有点回想不起来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的，最开始好像是好奇的小孩缠着他，用筷子沾了点酒给她尝了尝味道……后来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呢？他是怎么变成了一个丧心病狂又不靠谱的大人的？
就像人长着长着都忘了自己怎么长成现在的模样一般，风逍遥也糊里糊涂地把自己的靠谱都丢光了。他此时知道的唯有这娃儿酒量很差，然后就是满心懊悔。
——不仅丢光了，还被人抓了个现行。
最近在苗王苍狼身边照顾他的榕桂菲、也是御兵韬认的义妹走过来，端了一碗醒酒汤。
“我酿的风月无边，可不是给小孩子饮的。”榕桂菲温柔又娴熟地喂了醉酒不醒的孩子喝下醒酒汤，语带责怪地说道，然而视线转到风逍遥那一脸明显的担忧和后悔，话在她嘴中一转，又说道：“不过放心吧，喝了这汤，她很快就会醒的，我酿的风月无边我了解，不会出什么问题。”
风逍遥松了口气，“多谢你了。”
“不用谢，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罢了。”榕桂菲看着熟睡的璎珞的脸，孩子的嘴角勾着笑意，她也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不知道做了什么梦，这么开心呢？”
璎珞确实做了一个美梦。
梦里，在春暖花开的时候，有人折了一只九朵九瓣的红梅花，回来了。
很奇怪明明是春天，却是梅花为花信——不过这是梦嘛，不用讲那么多逻辑。
是的，在梦里，璎珞也清楚意识到这是一个梦境。
就跟许多次的梦一般。
但又跟许多次的梦不太一样。
——她清楚地看到了那个人的面庞。
*
“爹亲！”
她飞快地扑进那个人的怀里，仰起头望着那个人的脸。
那人眉飞入鬓，气势慑人，低头看着她的时候却眼含笑意，神情温柔，他将那支她期待已久的、终于盛开的红梅花递给她，轻轻把她揽在怀里。这恍惚是一场她等了很久很久的重逢，让她不知为何，眼角酸胀不已。
却又在一瞬间，如断线珍珠，片片碎裂坠地。
一瞬间，如堕黑暗。
“我不想忘！我不能忘！”
谁？
是谁的声音，在耳边撕心裂肺？
“我不要忘记！”
*
璎珞猛然睁开眼睛。
在她眼前的是风逍遥放大的面孔。
被她突然睁眼吓了一跳，风逍遥竟没忍住往后一跳。
刚刚那一瞬，这娃儿的眼神有点吓人哦……风逍遥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但只是那一瞬，璎珞的眼眸又变回那个纯澈澄净的孩子。只是此时，纯净的眸子略显急切。
“风大哥，你见过元邪皇吗？”璎珞问道。她的呼吸略显急促，但又被她自己强行压抑下去。
“万里边城一役，见过一眼。”风逍遥回答。
“他……是怎样的形貌呢？”小孩似乎想尽力表现得不在意、问得轻描淡写，然而显然，她失败了。
“嗯？”风逍遥看出了她的不对，然而以风逍遥的心肠，也不可能拒绝回答这样一个孩子如此渴求的问题。于是，风逍遥把他的答案细细说给了璎珞听。
红色似烈火的蜷发、锐利的眼、戴着半边面具……小孩听着略微出神，她在努力回想着梦中那个身影，而这个身影似乎和眼前人口中的话语渐渐重合起来。
他……会就是元邪皇吗？
璎珞再也忍不住自己心中的怀疑，任由它们喷涌而出。
“你们在聊什么。”御兵韬突然大步从外走来，两个人的谈话登时止住。
风逍遥和璎珞一齐看向他。
“御兵韬先生，你回来了。”璎珞打了个招呼，回答他的问题：“风大哥在告诉我元邪皇的形貌。”
御兵韬凝视着她，眼神深邃。
小孩却是突然笑了，“我竟然从来没见过元邪皇呢。之前我就想过，作为大家最大的敌人，如果我们之中有人完全没见过元邪皇，独自遇上他的时候也没发现对方就是最近众人最大的敌人——那个场景该有多可笑？”
御兵韬看着她，却是淡淡道：“我听说你失去了过往的所有记忆，你现在的好奇，会让我错以为你竟然与元邪皇是故人。”
璎珞的笑容突然敛去了。
“假如我是……那又怎样呢？”
“不怎样。”御兵韬背起手，意态自若，“只要你呆在龙虎山，就是救了吾主的恩人，我苗疆的座上宾。”
璎珞沉默。
御兵韬匆匆而回另有要事，跟璎珞简单谈了几句，他就转向风逍遥，告知对方他此次出行得知的最新情报——
之前情报更新，幽暗联盟的胜弦主动作迅速，似已与元邪皇和凶岳疆朝的应龙师摊牌，魔军现在大乱，胜弦主下落不明，经过与公子开明的商议，苗疆军队最好尽早与幽暗联盟残余力量汇合，苗疆的情报网也要帮助公子开明搜寻胜弦主的下落并保护她。与此同时，无极山和九脉峰作为最后剩下的六绝禁地之二，也必须全力守住。
御兵韬此回，就是报知苗王苍狼这些情报，与其商议并调遣苗疆兵力，做好一切部署。
“胜弦主下落不明了？”在一旁听知了新闻的璎珞不□□露出担心神色，“西经大叔也是吗？他们不会有事吧……”
“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讲，没有消息或许就是好消息。”御兵韬分心看到她的表现，难得地开口安慰。
“我倒是很奇怪，小明没有跟你一起来。”璎珞歪头，向御兵韬求问：“听你所说，他似乎另有事在忙？”
“不错。”御兵韬回答，“应龙师反应如此迅速，策君已然洞悉他想借此机会削弱甚至消灭幽暗联盟和修罗国度的意图，他毕竟是修罗国度的策君，发现修罗国度的将兵可能有与胜弦主一样的危机，便去回援了。”御兵韬顿了顿，又十分耿直道：“他还想跟我借兵，我考虑到大局，没有借给他。”
御兵韬短短几句话，便让璎珞明白了公子开明的处境。
小明还是那么忙啊……璎珞心里叹息了一声。
也不只是公子开明，御兵韬、风逍遥……苗疆的众人，也都动起来。
有的去联络胜弦主，有的去顾守九脉峰，龙虎山上，很快就只剩下了还在恢复期的苗王苍狼和照顾他的榕桂菲，以及替代了铁军卫守护龙虎山的墨刀卫士兵。
如御兵韬所言，璎珞老老实实呆在龙虎山。
只是……
璎珞在心中想，不知道公子开明、御兵韬他们会不会失望，毕竟，她还是那个敢孤身一人走魍魉栈道闯魔世的璎珞啊。
其实，虽然只是短短一段日子的接触，她已经觉得苗疆众人都是很好的人。
作为苗王的苍狼却没有什么架子，待人温和，像个宽以待人的兄长；榕桂菲姑娘也温柔可亲，体贴人意，是个很会照顾人的大姐姐。风逍遥虽然被她坑得“不靠谱”了一把，其实也是个很有责任心十分靠谱的大哥。那时候是她闹着要喝酒，连累风逍遥事后被榕桂菲姐姐他们怪罪，他却不曾责怪她。这个人虽然嘴上说着麻烦、头疼，但实际上却是个令人意外的有“兄长力”、很会照看年幼之人的人呢。而且风逍遥是璎珞接触过的大人中难得能与她玩到一起的，她觉得，他一定会是那种很受小孩子欢迎的哥哥……
所以，公子开明看似随便的托付，其实，还真是托付给了可托付之人。
璎珞望着远方的天空，她不知道公子开明此刻又是身在何方，但她心里隐隐约约明白，其实小明确实在尽力保护她。
然而……
纵然这里一切都是好的，地方也好，人也好，终究，不是家。
或许她自己都已经忘了，她的方向和终点究竟是哪里，但她知晓——总之不是这儿的。
被苗疆大军层层环卫的龙虎山似乎绝不是一个孩子能够突破重围的地方，然而，早在公子开明带着她飞来这里之时，在高空的木鸢上，璎珞就悄悄把这里的布局记了个清楚。
璎珞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龙虎山，未曾惊动任何人。
她不曾回头看一眼，只是脚步顿了顿，决定走向中原。
如果不知道往何处去，那就……从何处来，往何处去吧。
她准备去往那个她睁开眼睛第一次看到此世的地方。
她的脚步在刚要踏足中原时就被人拦住了。
“你是谁？”
璎珞仰头问向拦住她的人，此人背对着她，身后披风被烈烈的风扬起，暗红的身影宛如蛰伏又蓄势待发的鸟中猎食者，只是一道身影便带来一股暗潮涌动和隐约不详的气息。
“你不是应该问……”高大的拦路人微微向她侧首，发出一句璎珞耳熟的、从前经常是由她提出的话语——“‘你，认识我吗’？”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11&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