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粉追星手记》俨容

3、第 3 章

　　被闹钟吵醒的时候陆小邱还有些懵，许久才反应过来今天是节目录制的第一天，严格来讲也是他进导演组的第一天耶。

　　昨晚那顿饭他吃了不少，于是放弃了早饭坐在床上发呆。幸亏昨天晚上没怎么喝酒，要不然第一天当导演就从宿醉中醒来的话那他真的要后悔到以死谢罪了。

　　宿醉？他突然想到了昨天喝晕了的少年。他工作室的工作人员是几点上班啊？没有生活助理也没有保镖的话，他能及时醒来赶上节目录制吗？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电话就已经打了出去。

　　“陆哥，你在哪里啊？我已经到演播厅了可是怎么关着门啊？”侯丹泽很快接了电话，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宿醉的沙哑，清朗中还带着一丝兴奋。

　　“我还在家啊……”陆小邱狐疑地看了看时间，“距离节目组约定的到场时间还有三个小时，你过去的也太早了吧？”

　　侯丹泽嘿嘿一笑，道：“节目组这个时间正好跟上班高峰期撞上，我不想挤早高峰地铁，又怕迟到就早早过来了，没想到一个人都没有。那我现在怎么办啊？”

　　……你在开玩笑吗？我们也是正常上班的工作人员啊不跟高峰期撞上才见鬼好吗？陆小邱有些无奈，本来想说他经纪人怎么这么废物，想了想又怕他说出“没有经纪人”这种鬼话。

　　侯丹泽的工作室怕不是只有他本人一个工作人员吧。

　　“你先在3号厅门口等一下，道具组应该会有人在，我联系一下。”

　　“啊？哥你不过来吗？”

　　“弟弟，我可没本事瞬移过去。导演组早上还要开会所以我也没时间去找你，等会儿道具组值班的人会带你去休息室，你可以先补个觉，等我开完会了找你cue流程。”

　　大概是这么多年来头一次遇到这么敬业的新人，道具组值班人员和演播厅的保安大叔都惊呆了，来回扯皮了好久才算是让保安大叔打开了休息室的门。

　　保安大叔也是见过很多世面的，绝大多数明星都能靠刷脸在不符合规定的时间拿到休息室钥匙，毕竟早到迟到这种事经常有，但这次偏偏把侯丹泽拦住了。

　　说白了，还是因为糊。

　　一直安糊乐道的侯丹泽终于瘫在了休息室沙发里，想到刚才保安大叔怀疑的眼神，又想了想节目组工作人员无奈的语气，突然开始思考陆小邱昨天那些话的合理性。

　　所以说，还是要靠她吗？他重重叹了口气，看着休息室吊顶的水晶灯发呆。

　　陆小邱拿着一沓资料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场景。

　　“回神啦，该去看场地了。”他拿起人物小传在侯丹泽脸上扫了扫。经过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这一遭他倒是看出来了，别拿这小孩当金主也别拿他当明星，就跟寻常人一样最好。哪有这么需要人哄的金主和这么不靠谱这么糊的明星呢？

　　“你开完会啦？”侯丹泽的眼神移到了陆小邱身上，但刚才看亮的地方看太久，那些灯泡blingbling地继续在他身上闪烁，无法看清他的面容。

　　陆小邱被他茫然的眼神气笑了，“等我开完会过来，你怕是已经被吊灯给闪瞎了眼。小学生都知道不能一直盯着亮处看要好好保护眼睛吧？”

　　可能是在剪辑室养出的职业习惯，他早上的动作总是有些磨磨蹭蹭的，所以总是很早被闹钟叫醒然后慢吞吞的洗漱，慢吞吞的吃完早饭，慢吞吞的换完衣服，再慢吞吞的出门去工作——而今天，虽说他已经把侯丹泽交给了道具组工作人员安排，却还是很快收拾好走出了家门，比开会时间早了半个小时到达电视台。

　　“哦……那现在要干嘛？”

　　“看场地啊，”陆小邱扶额，“十分钟之后会有人过来叫你，你先缓缓眼睛，然后赶紧从这种莫名其妙的呆滞中走出来，一会儿几个MC都在，记得好好跟他们打招呼，打好关系。台词不熟的话没关系，自由发挥就可以，但是小传内容一定要牢牢背熟。”

　　“好的哥。”侯丹泽点了点头，“台词和小传我都已经背下来了。”

　　“那就好，人物支线多看看总没坏处。等会好好听场地介绍，具体细节和不明白的地方我到时候再带你走一遍。我先去开会了。”

　　看着陆小邱离开的背影，侯丹泽认命的翻开了他的人物资料，小声道：“可我真的背会了……”

　　然而，事实证明就算背会了也没有什么用。

　　这档节目的MC配置倒是很科学，一个流量女星、一个资深影帝、一男一女两个能控场的综艺咖，外加一个不知道能用来干什么的糊逼。这期的飞行嘉宾邀请了两个很有综艺感的演员，第一期的节目效果将奠定整个节目的基调。

　　每个人手里拿到的是自己的角色剧本和人物小传，而对其他人手里的资料一无所知。也就是说，《反转人生》只反转了人物的一个部分，至于结局会转向哪个方向，是要靠MC们现场发挥的。也正因为此，节目的录制不同于传统的表演，而需要他们在配合表演的过程中找到自己的同盟，并且现场决定故事的方向。

　　节目录制的实景搭建的非常豪华，仿佛让人真的来到了欧洲皇室的舞会现场。一开始MC们都不是很适应，但在录制进行的过程中综艺感很好的艺人们掌握了基调，气氛也趋于轻松，有足够表演经历的演员由于功底扎实，果断地抛弃了死板的台词而很快接住了戏，那位流量女星的偶像包袱还没有完全卸下来，但由于她这期的角色本就是一个负责美美美的花瓶，所以综艺感的缺乏和演技的不足都无伤大雅。

　　在这样的情况下，没什么表演经验也从没有参加过综艺的小糊逼就显得有些拖后腿了。

　　第一期节目总要有个探索过程，每个人都因为各种原因卡了几次，大家其实也都有这个心理准备，财务处连加班费都给工作人员划好了。只不过，台词和小传背的很熟的侯丹泽彻底心态崩了。

　　“他们突然就聊起来了，我也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始接。”不知道道歉了多少次，录制终于暂时中止，侯丹泽在休息室里抓着头发跟导演组诉苦。

　　“囿于你自己的剧本是没有用的，你也要接他们的故事。”总导演跟他解释，“你知道的，我们这是综艺，和平常你们学校排话剧是不一样的。”

　　“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

　　“看得出来，你的台词功底很好，小传也消化的很熟，但在节目里达不到我想要的效果。”导演组还要去其他部门总结问题，没有多余的时间跟他浪费，只说让他和跟随导演好好沟通就匆忙离开了。

　　休息室又只剩下了两个人。

　　陆小邱坐在沙发扶手上，看侯丹泽又气愤又委屈的样子，微笑着道：“总导演很烦，是不是？”

　　“我……我没有……”

　　“就知道说什么达不到想要的效果，却根本讲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效果。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东西，怎么指望别人演出来呢？虽说是总调度，但也不能光挑错误不指明方向吧。你说是不是？”

　　似乎是被完全击中心声，侯丹泽不敢说话了。他听不明白陆小邱这种平淡的语气里到底是对总导演的责怪还是对他做不好的讽刺。

　　沉默了很久，他才小声道：“为什么不能给一个总体的框架剧本，然后再自由发挥呢？”虽然结局从自由开放式变成了编剧规定式，但也不至于走向完全演不下去的死局。

　　“我明白你的想法，也明白他的意思。其实从看到节目策划案开始，我就觉得这样东西是多余的。”陆小邱笑着指了指沙发上被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做了很多标记的单人剧本，道：“但我是个新人，没什么话语权，正好你也是。那么，就把它们丢掉吧。”

　　“什么？”

　　陆小邱把剧本丢到了化妆台旁边的垃圾桶里，完成了一个非常精准的远程投篮。他露出了非常满意的神情，道：“把你的台词忘掉，把小传里面的精髓融入到你自己的性格里面，然后用你自己的方式，走进舞会现场。”

　　“可这样就跟人设不一样了。”侯丹泽皱眉道，“刚才他们也有这个问题，虽然我没看过他们的小传，但是和第一遍演的相比可以说是完全崩人设了。”

　　“但是毫无疑问，最后一遍效果最好，是不是？”陆小邱依旧心平气和，“节目策划你也看过，我们所谓的反转，是完全意义上的负向反转吗？”

　　“不是……”

　　“那么，是不是只要和原本人设不一样就可以了？原著的人设、故事、结局你都已经非常熟悉了，那么只要和原来不一样就可以了，是不是？”

　　侯丹泽皱着眉点了点头。

　　“即使最后的结局还是和原来一样，但这个过程是你们几个完全不一样的人物共同创造出来的，那么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依然是反转的，对不对？”

　　侯丹泽依然皱着眉，迟疑了很久，才点了头。随即又像是要强烈表示认同一般，更加大幅度地点了点头。

　　“这个小传，观众是看不到的，所以无论你怎样演绎这个角色，这个角色最终就是你所塑造出来的样子，那么又何必要按照这张纸演呢？所谓反转，是有无数个方向的，所以你想让他是什么样子，他就可以是什么样子。能够反转他的只有你，你就是他的样子。”

　　少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道：“孙老师是第一个反应过来这个问题的，是吗？”

　　“对。”陆小邱笑的很开怀，“孙老师昨天才从国外赶回来，本来想背背剧本但不小心睡过了头，也就是说他今天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准备。导演组没办法，只能带着他把人物支线梳理了一遍，其他的可是什么都来不及。”

　　“但他的综艺感很好，戏感也是。”

　　“是，接住了他抛出来的东西，所以他们形成了默契。你被困在角色的牢笼里没能接住，于是很明显地被隔离在外了。”

　　侯丹泽又回想了一遍刚才大家的表现，有些犹豫地道：“那我能不能理解成……”

　　“放飞自我，瞎几把演。”陆小邱接住了他的话，和他相视一笑，“但你不能把这个秘诀说出去，否则我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