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粉追星手记》俨容

25、第 25 章

　　水晶吊灯投下如水一般的月白光芒，给静谧的餐厅增添些许优雅却不明亮刺眼，足以给每桌食客绝对的隐私感。陆小邱慢条斯理地切着面前的牛排，姿态足够尊敬却绝不卑微，安安静静地等待对方说话。

　　仍然穿着一身西装的女士随手拨了拨自己新烫过的发梢，等着对方吃了大约五成饱后才淡笑着开口道：“上次招商会的时候与陆先生有一面之缘，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再次见面。说实话，我本以为的见面时间应当比现在再晚一个多月，你们节目的数据创造了奇迹。”

　　陆小邱摸不透她的意思，放下餐具微笑回答道：“作为工作人员，非常感谢侯总对我们节目的看重和投资，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让资方满意。”

　　“这是场私人饭局，我也就不拿市场上谈生意那套弯弯绕绕的东西对你了。首先，非常感谢你提前一个月就完成了我们约定的任务，我知道，从零开始的任务比锦上添花要难得多，所以这个所谓的‘奇迹’有你很大一份功劳。”侯意华拿出两个信封，道：“这张卡里面是给您的尾款，以及这是售楼经理的联系方式，他将于明天早上九点联系您，折扣名额保留，首付为百分之三十。”

　　这是之前所约定的应得的东西，陆小邱双手接过，道：“很荣幸没有辜负您的期望。不过以前与我对接这件事的都是胡女士，没想到今天竟然能跟您见面。”说难听点，给职业水军结算工资这种小事不值得这么个大老板亲自上阵吧？

　　侯意华轻笑着喝了一口酒，道：“之前是因为工作繁忙，但这毕竟是我的家事，还是亲自与您谈比较好。”见陆小邱一派洗耳恭听的模样，她继续道：“除去您优秀的工作能力之外，我知道小泽与你关系很好，听说他这次愿意接戏也是你劝说的结果。事实上，我们曾经做过一些错事，所以这几年他都很排斥我们，但这回我提出给他安排剧组随行人员的时候他竟然没有拒绝……我仔细想了想，他态度的软化应该是与你有关。”

　　听此，陆小邱对于侯丹泽去剧组的担忧感略微减轻了些。娱乐圈乱得很，剧组里的人也都形形色色拜高踩低的，要是只有小高跟在旁边的话肯定要吃亏，既然有安排好的人那自然会让日子好过很多。他倒不觉得这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侯丹泽只是有点轴而已，但他又不傻，和家里人也没什么滔天仇恨，对自己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他轻笑道：“作为跟您做过交易的人，有些话我说似乎显得不太真诚，但除去工作和金钱，从私人来说，我们的确是朋友。至于您说的所谓‘奇迹’……我们节目的确有运气成分，但他的业务能力才是实打实的吸粉点。上综艺很容易，但综艺感却很难拥有，更何况我们的节目设定又有些荒诞，事实上，我们节目组一致认为，他的确是为我们这档节目而生的。从结果来看，我们都很感激有他的存在。至于其他……您的家事我不好置喙，但他是个优秀的成年人，足以做出自己的判断，不需要受到任何人的影响。”

　　这番话不同于其他工作人员的盲目吹捧，极尽的真诚让侯意华的眉目更加温和，她道：“我相信你是发自真心的，而小泽对你的信任也是这么多年来极少见到的。所以，了结了上次的约定后，我想来邀请您加入他的工作室团队。”

　　陆小邱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从容道：“之前的事，是我力所能及所以才接了下来，我也很高兴自己的工作能力能被您认可。但是如今我已经正式转岗，手里还有好几档节目正在策划，恐怕没有时间做其他的事。”

　　作为经常谈生意的人，侯意华丝毫不意外他的反应，却也有着不会被拒绝的笃定，她拿出一叠文件推到他面前，道：“电视台这边我会找好理由，待《反转人生》录制完毕之后就可以与你解除合同关系。小泽的工作室虽然刚起步，但给的报酬肯定远高于你现在的工资水平，何况你们关系那么好，他肯定不会拒绝也不会亏待你。为了表明诚意，如果你愿意加入的话，那么这套房产将会尽快划到你的名下。”

　　——这回是真的送房子了，不再是六点八折了。有机会喜提大户型江景房的陆小邱问道：“那么请问您希望我做什么？”

　　“帮助他规划事业，让他不再拒绝好配置好本子，宣传和公关上的问题与我们和新点沟通，一些他心仪但是谈不下来的业务能够帮他敲一敲。”

　　没想到自己这么有本事的陆小邱挑眉道：“前提是依然不让他知道您的好意是吗？圈子里有经验、有人脉的经纪人很多，营销和公关方面也有许多有才华的人可以为您所用。您知道，我是个半路出家的外行，出了校园门就进了剪辑室，不善与人沟通，所以您说的这些活儿我恐怕做不来。”

　　侯意华道：“你当然做不了经纪人。我只是希望你能进入他的团队，他很习惯你的照顾，所以作为助理经常在他身边跟着而已。你的眼光很长远，对他的事业会有帮助，而你自己也可以获得很高的报酬，也能够帮助到和他有些嫌隙的我们……这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坏处。”

　　听了这话，陆小邱突然有点生气，不是说多看不起助理，他只是觉得自己受到了很大的侮辱。对这些投资商来说，跟随导演就是跟在艺人身后婆婆妈妈念经和跟在后面上赶着伺候人的，就算被看中派去当个卧底依然也只能去伺候着，哪配当个能对艺人前途运筹帷幄的经纪人？

　　那他们除去工作之外，一起吃的那些夜宵算什么？在旅游大巴上的一路照顾算什么？一起挑剧本挑到大半夜算什么？与其费心在事业上给他找个卧底，干脆直接包办婚姻给他娶个老婆算了，能当一辈子间谍呢。

　　他懒得再挤出笑容，干巴巴道：“您所派给他的工作团队业务能力一定都很强，各方面都比我专业，也跟您会有足够的联系，完全不需要大费周章。”

　　侯意华道：“可是他信任你。”他们家的孩子哪有怂包？她所派过去的工作团队被接受了，但能被他折腾成什么样还是另说。按照他们家人的风格，肯定是要么抛弃原东家兢兢业业为他所用，要么就是有二心的卧底被找机会寻了错处一脚踢出去。侯丹泽从小身边就围绕着不少巴结奉承的人，他看不上，因此朋友也不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一个小导演掏心掏肺的信任是很出人意料的。

　　陆小邱握紧了拳头。从理性来看，这件事他当然是心动的。加工资拿奖金喜提精装房随时拎包入住走上人生巅峰本身就很令人激动了，何况还是可以一直跟在他身边。他们两个人性向相符型号相配，侯丹泽有时候对他的体贴也会让他有一种心意相通的错觉。他知道自己的颜值和三观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很令对方满意的，如果长年累月跟在他身边的话说不定就真能近水楼台先得月了。至于卧底当多久……等把人搞到手了再叛变也无可厚非啊。

　　他压下满腔思绪，抬头直视对面的女人，道：“可是他也信任你。”

　　侯意华愣了愣。

　　陆小邱哂笑：“他接下现在的工作是因为剧本足够优秀到让他忽略制作公司，得到这个角色也完全是靠试镜，这事您应该知道。他是个能坐三个小时地铁往返学校和试镜场地的人，剧组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他自己闯也总能好好过的，没人会去虐待他。所以他接下您的工作团队……我知道他与您有一些矛盾，但他愿意接受绝对不仅仅是因为形势所迫，而是对您从心底上的和解。”

　　他憋了一肚子气，这会儿倒是有些不吐不快了，他继续道：“有些话我可能不配说，每次看到安利他的微博被大家追捧、看到他收到后援会送的花之后高兴的样子，我在欣喜之中又有些愧疚，总觉得对不起他。他的演技和综艺感都很强，为人处事也很好，我做的事对他来说似乎完全是多余的，他还年轻，明珠不会蒙尘，早晚有一天能靠自己大红大紫的——当然了，我承认，要不是因为您把他弄进这个节目，那他确实不知道哪天才能越过现在的叛逆劲儿。”

　　“但是人嘛，总是不知足，有了虚假的吹捧之后就该妄想有真爱了。谁都不能否认家庭对他在各个方面都能有很大的帮助，东霖也好新点也罢，他的所作所为肯定老让人觉得“不知好歹”。当初我不认识他，有些工作做完了也就过去了，但我做过的事儿本身就是违背他意愿的。其实现在来看，他的有些想法我虽然不认同，但是很佩服，因为我永远都不会有这种气魄。你们可能觉得他是小孩子瞎胡闹，但事实上，这是他从骨子里带来的正直和干净，你们应该为他感到骄傲。”

　　“但是……”侯意华是一个善于倾听的人，但她和侯丹泽从来没有这样沟通过，所以听了这些话后她还有些怔愣。过了一会儿，她苦笑道：“这个圈子这么乱，我总不能不管他。”

　　陆小邱轻轻地把面前象征着金山银山的利诱合同推了回去，道：“他的亲人，应该成为他追求梦想的后盾，而不应该是限制他事业的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