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者精神病集中营》乙木之精

6、第六章 清明节放风鬼话多（二）

　　努力闭上双眼，却无法隔绝耳朵听见的声音，即使戴上耳塞，捂住耳朵，闷上被子，低沉的抽泣依然声声入耳，并且伴随着各种杂音，仔细听的话，却是极普通的嬉笑怒骂。

　　若是放在平时，也仅仅只是街头巷尾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声音罢了，平淡而无奇。

　　只可惜换了一个环境，再配上一个神神叨叨的节日，再普通不过的声音都变了调。

　　太阳下山才是狂欢的开始。伴随着夜幕到来的，不是宁静。浮游表示在嘈杂如夜市的环境中酣然入眠简直是无理取闹！

　　他圆睁着一双熊猫眼，看着被子里黑漆漆的一片。

　　似是终于无法忍受了，他怒而下床，登登登跑到与他仅有一墙之隔的元颢——莫佩桓的主治医师门口，大力拍门。

　　只听得里面一阵噼里啪啦，片刻后，一袭银灰色丝绒睡袍，头发乱成鸡窝，脸上还残留有没撕干净的海底面膜的猪猪男孩黑着一张精致的脸蛋打开了门。

　　元颢也不客气，张嘴就开始数落：“我说浮游大兄弟，大半夜的，你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吗？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我明天还上班呢，兄弟！”

　　浮游表示不屑：“嘁，搞的谁明天不上班一样。”然后毫不客气的从门缝里挤了进去——还好他瘦——“今天我要在这儿先借住一晚。特殊节日，特殊对待嘛。”

　　说完极其自然的顺手带上了门，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也不问主人同不同意，擅自决定了今天的住处和陪睡的伙伴。

　　看着浮游这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元颢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脸颊上的法令纹更深了：“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去照顾沉戟？我想他一定很乐意陪你一起睡！”

　　“你不懂，”浮游忧伤道，“就是因为他太乐意了，才不敢跟他睡啊。”谁知道他是不是弯成一盘蚊香了。

　　一番拉锯战之后，再不愿意也只能让出一半床，元颢黑着一张脸拉过一个长条形的抱枕格在两人中间，并且再三警告某人不可以越界，否则就扣他工资。

　　面上老实点头，其实心里毫无压力——你又不是院长，凭什么扣我工资？——浮游美滋滋的要去把自己的枕头被子抱过来。

　　然后一出门就撞见了一个白衣长发光着脚的人。

　　那个人虽然面对着他，脸却深深的藏在阴影中，看不清五官。

　　浮游感觉自己全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大概人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是不懂得逃跑的。

　　他仿佛被钉在了原地，由身体到灵魂都被冻结了，只见得面前的人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重重地跪倒在地上。

　　那人缓缓抬起自己的头，就着月光，浮游终于看清了她的脸：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圆圆的杏眼，精致修长的眉峰，如同陶瓷般光洁的脸，如果不是那一道道外翻狰狞的刀口，她会像娃娃般优雅美丽。

　　只可惜那纵横交错的伤痕，最大程度的破坏了女孩精致的面容，就像是砸碎了的瓷器，不管曾经再怎么精美，裂纹都不会消失。

　　她青灰色的唇一张一合，仿佛在说些什么。

　　浮游明明不懂得唇语，却几乎立刻明白了女孩的意思，她说：“大人，救救我吧。”

　　“你还不明白吗？我们是没有办法救你的。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是你自己不肯放过自己，执念成魔，不入轮回。”

　　原来元颢的声音可以这么冰冷的吗，浮游觉得自己也挺不可思议的，明明上一秒还在害怕，现在却可以发散思维想些有的没的。

　　他突然很想知道，这个女孩子身上发生了什么，他这么想了，也就这么问了。

　　“说说你的故事吧，或许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这一刻。女孩暗沉无光的眼中，似有一丝光芒闪过，她用早已不动听的嗓音一点一点，将自己的过去娓娓道来。

　　很久很久之前，她还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有一个叫翠樱的好名字，翠樱成长在一个普通的农户家庭，有一个很疼她的哥哥，家里并不富裕，但喂饱兄妹妹两个还是没有问题的。

　　如果不是那个改变了他们全家一生命运的人出现，她也只会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找一个对她好的男人成亲生子，过完她平凡温馨的一生。

　　只可惜世上并无如果。那个在她十岁那年出现的人彻底颠覆了他们的命运。

　　翠樱十岁那年冬天，去后山上打野味的哥哥，天黑了还未归家。就在父母忍不住要出去寻找哥哥的时候，他回来了。

　　背上背着一个浑身浴血的人，低垂着头，看不清面目。

　　那人体重不轻，才仅仅十六岁的石墨，以少年人的身量想要背一个分量不轻的成年男性走上七八里山地，也是把他累的够呛。

　　“黑子，他是谁？怎的一身血……不会是什么通缉犯吧？”父亲不忍儿子劳累，虽然心有疑虑，但还是先从儿子那里接过人，暂时安置在石墨的床上。

　　不是不明白父亲的顾虑，事实上石墨自己心里也有点打鼓，万一此人心术不正，岂不是害了全家人。

　　在山上看到这人落在废弃陷阱里的时候，石墨其实并不想管他，但他想起了父亲曾经对他说过，人活着都不容易，能帮的就帮一把，若是结下善缘，说不得以后人家也会雪中送炭。

　　就这么一念之差，石墨最终把人背了回来。在之后的日子里，石墨一力承担起了照顾那人的工作。

　　终于在十三天后，那人清醒了过来。

　　黑到不透一丝光亮的眼睛，谨慎的观察着农户家简陋的土坯房，寸断的经脉经过半个月的修复，终于可以行走了，虽然还有点无力，却不是什么大问题。

　　问题在于——

　　石墨推门进来，对上一双幽深的眼，毫无防备的吓了一跳：“啊！你醒了？”

　　眼前的少年人皮肤黝黑，一身麻布短打，布满老茧的手，以及身上散发着的混合了牲畜与蔬菜的味道，无一不在说明，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乡野农民。

　　很弱，一只手指头就能碾死他。虎落平阳的某人淡定了不少，只要可以轻松杀死的，都不算威胁。

　　身在虎口下，却仍不自知的石墨已经高高兴兴的走过来把今天份的粥放到了床边。

　　“我叫石墨，你叫什么？”对于自己救的第一个人——也可能是唯一的一个人——石墨对他的来历有着极大的兴趣。

　　那人似乎有些不解，他侧过头想了想，然后缓缓开口：“古无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