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时未晚》迟迟未到

43、意外

　　周一一早，准备结婚的准夫妻二人携手去了附近的超市，买喜糖。
　　沐兮觉得喜糖就是个心意，无所谓好坏，打算随便挑几种不错的就好。她哪里知道，陆老师对这些细节的苛求简直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站在后面，看着陆副教授在好时还是费列罗之间摇摆不定，墨迹了大概有十分钟了，沐兮终于忍不住伸手将两种都夺过来，随手扔进购物车里。陆清和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看着沐兮推着车，头也不回的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有些紧张了，总想每一样都做到最好，让沐兮拥有最好的回忆，不让她后悔嫁给自己。不过，自己这样的行为，似乎是有些紧张过度了。
　　他几步追上沐兮，伸手揽过她的肩膀，笑着问她：“你知道哪里有卖喜糖盒子的吗？”
　　“我哪里知道啊。”沐兮皱眉，“还要买盒子装起来吗？用袋子不好吗？”
　　“盒子更漂亮一点，你不觉得吗？”陆清和四下打量，似乎是在寻找他说的那种喜糖盒子。
　　“是更漂亮，但是那种东西，我只知道某宝上卖，还真没有在实体店里见过。”沐兮也随着他的动作左摇右晃的四处看。
　　最后两个人还是买了最简单的袋子装糖果，因为这两个没有任何经验的未婚大龄青年，实在是没有找到哪里可以买到传说中漂亮的喜糖盒子。
　　上了车，两个人正准备往民政局去，沐兮却接到了闫华的电话。
　　“兮兮，你快点来医院，你爸昏倒了。”闫华的声音带着嘶哑的哭腔。
　　沐兮觉得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声整个就空白了，她诺诺的说不出一句话，好一会儿，才磕磕绊绊的问出：“我爸，他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闫华的情绪太过激动，半天也说不清楚，沐兮忍住眼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里依旧带着颤抖：“妈，你们现在在哪个医院，我爸现在情况怎么样？”
　　“你爸现在在抢救，你快点过来吧，我们在中心医院。”闫华声音脆弱的近乎哀求，“你快来吧。”
　　“我马上就到。”沐兮挂上电话，望向陆清和，陆清和没有任何犹豫，发动车就往医院的方向而去。
　　沐兮赶到的时候，沐爸爸依旧在抢救，闫华坐在手术室外的走廊里，呆呆愣愣的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沐兮快步走过去，缓缓的蹲在了母亲的面前，握住了她的手。闫华缓缓的抬起眼睑，看到女儿，似是终于找到了依托一般，放声大哭，断断续续的向沐兮讲述事情的经过。
　　原来，这几天沐爸爸一直觉得身体不太舒服，有些头疼头晕，他以为自己感冒了，就没有当回事。这天早晨起来，他感觉身体有些麻木，才觉出事情可能有些不好。他冷静的告诉妻子，自己可能病了，让闫华陪自己去医院看看。
　　两个人才进到医院的大厅，沐爸爸就整个人栽倒在地上，医生护士就将人推到了手术室抢救。
　　沐兮才知道，沐爸爸是脑出血，医生已经出来通知过家属，并且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兮兮，大夫说，你爸只有三成的可能救回来......”闫华的声音嘶哑干涩。
　　沐兮整个人也傻在了那里，脑子里一直回荡着母亲那句三成，三成希望，眼泪终是忍不住夺眶而出。
　　沐兮靠着母亲坐下，脑子里乱糟糟的似是想着很多东西，又似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手术室的灯始终亮着，沐兮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期盼它继续亮着，还是该期盼它快点熄灭。
　　陆清和递给她一瓶水，沐兮才终于从呆楞中回过神来，她接过水，才发现母亲的手中也捧着一个保温杯，她轻声说：“谢谢。”话出口，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她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她是母亲的支柱，她要坚强，她不能哭。
　　陆清和什么都没说，他坐在沐兮的身边，用手轻轻的将沐兮的头压在自己的肩膀上，声音轻浅，却深深的印在沐兮的心上，他说：“我在。”
　　沐兮轻轻的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无声的任泪水横流，自己是可以软弱一下的吧，因为这个男人一直在这里，在这里支撑着自己。
　　走廊里很安静，这种安静却让人有隐隐的不安，沐兮很害怕，她害怕父亲的生命就在这安静中一点一点地流逝掉。
　　手术室的灯灭掉的那一刻，沐兮甚至不敢站起来，她坐在那里，怔怔的看着医生穿着一身墨绿色的无菌服，边摘口罩边走向他们，她看到陆清和迎向医生，看到医生的嘴张张合合，看到陆清和弯腰向医生致意，却始终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最终，她听到陆清和在她耳边说，手术很成功，沐爸爸已经被转到重症监护室里了，沐兮整个人终于松弛了下来。她想对陆清和笑一笑，却发现咧开嘴，只能呜呜的哭泣。
　　母女两个终于坐在那空荡的走廊里，抱头痛哭。
　　陆清和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他没有告诉沐兮，医生刚刚说，沐爸爸因为出血量太大，很有可能是醒不过来的，即使侥幸醒了过来，恐怕也只能靠轮椅度过余生了。
　　看着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的母女二人，陆清和实在不忍心告知她们这个消息。
　　轻叹一声，陆清和整理了下心情，他走向母女两个，轻抚沐兮肩膀道：“兮兮，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先带伯母吃点东西，然后看看医院这边还需要办什么手续，我们再说其他事情。”
　　沐兮闻言抹抹脸，点了点头，对闫华说：“妈，清和说的对，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咱们先去吃饭。”
　　“好。”闫华自然明白女儿的意思，她站起身来，看向陆清和，“谢谢你了清和，多亏有你在。”
　　“您说哪里话，都是一家人。”陆清和走到另一边搀住闫华的手臂，说道：“一个女婿半个儿，我就是您和伯父的儿子，为您二位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坐在医院里并不觉的时间漫长，直到走出医院大门，沐兮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他们陪着闫华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在将她安顿在医院附近的酒店里，然后匆匆去医院办理剩余的手续。
　　交过费用之后，沐兮被重症的护士告知要准备病人的个人用品。沐兮看着重症室那关闭的严严实实的大门，以及空无一人的走廊，再次泪流满面。
　　沐兮从来没想过父亲会有离开自己的这一天，在她的记忆里，父亲永远是笑眯眯的样子，从来就不会骂自己一句。父亲不抽烟，不喝酒，虽然肚子有些大，但是身体却一直很好，所以沐兮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站在这里，等他出来。
　　陆清和看着沐兮呆呆的盯着重症室的大门一动不动，虽然心疼，却无计可施。他虽然与沐爸爸的接触并不太多，却知道沐爸爸在沐兮心里的位置，这么多年来，是沐爸爸一直在沐兮母女之间调和，所以他很难想象，如果就此失去父亲，沐兮会是什么样子。
　　其实人远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坚强许多，沐兮盯着那扇紧闭的门许久，终于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下定决心般的回头，对陆清和说道：“走吧，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重症监护室是没有陪护的地方的，医院是不允许家属陪护的，所以沐兮和陆清和就只能坐在走廊的地上，默默的等待着。
　　等待着生，或者，等待着死。
　　三月中旬的天气在海城，还不算进入了春天，夜里依旧很冷。沐兮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又向陆清和的身边靠了靠。她知道，呆在这里一点用处都没有，可是，她就是不想走，她怕走了，自己就不能第一时间听到父亲的消息了。
　　沐兮是赶紧陆清和的，他没有劝自己离开，只是默默的陪着自己，在这冰冷的夜晚里，让自己能感觉到一些温暖。
　　沐兮又望向那扇大门，这一晚，她做了无数次这样的动作，她不知道自己做这个动作的意义在哪里，似乎，透过那扇门，就能看到躺在里面的父亲。
　　沐兮忍不住想起几天前最后一次见父亲的情景。爸爸偷偷摸摸的将她拉到一边，递给她那本包的可爱的户口本。沐兮很后悔，自己为什么就没能多陪陪父亲，多跟他说说话，多看看他。
　　不知道爸爸在里面怎么样，头还疼不疼，有没有想自己。
　　等爸爸出来，自己一定要好好嘲笑他一通，笑他变成了秃头，笑他这么大人还睡懒觉，笑他，怎么还不起床。
　　好吧好吧，自己是绝对不会嘲笑他的。可是爸爸，前几天你才刚刚替女儿选好婚期，自己却不打算参加了吗？
　　沐兮低下头，紧紧的环住自己的膝盖，好给自己一些力量能够忍住不哭。这一天她已经哭的太多，她知道哭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她应该留下这些体力，去做更多的事情，比如，长久的等待。

　　这一章写的很困难，很纠结，很痛苦。子欲养而亲不待是人生最大的憾事，把握现在，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