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戏精指南》阮箫

53、终有弱水替沧海

　　黛玉听了末一句，嗔道：“藕官，连你也来打趣我？”

　　王瓒哈哈大笑。

　　今夜气氛如此之好，皓月当空，清风徐来，真令人为之气爽。
　　他心中一动，不禁提议道：“我给姑娘唱一段吧。”

　　紫鹃心动，却有些顾虑：“天晚了，怕巡夜的听到，又说咱们潇湘馆在做什么……”

　　黛玉摇头，豁达道：“这却无妨，清音悦耳，他们也不会说什么。横竖动静小一点就是了。”

　　王瓒也忙补道：“不是套曲，一小段罢了。”

　　雪雁性急，拍手：“啰嗦什么，快些唱来！”

　　紫鹃笑着把黛玉扶到竹榻上。一面自己寻两个绣墩来，与雪雁一左一右的，在下首坐好了。

　　黛玉倚着隐囊，示意他，“唱吧，我还想听听那日缀锦阁的妙音。”

　　见三双妙目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王瓒有些窘，匆匆丢下一句“且容我换个衣裳”，就出了潇湘馆。

　　秋风微夹秋雨，落在竹叶上，绿翠逼人。王瓒抚着翠竹，一面不禁就开了嗓。

　　这低吟声轻轻的，恍如一阵凉风习习。

　　藕官的心愿，一则是报复夏婆子，二则是毁去一管好嗓。固然这要求对王瓒来说，并不甚难，一剂药就行了。可还是有些不舍。

　　这么清妙绝伦的声音，平白毁去，岂不可惜？

　　正是两难之际，却听系统君出了个主意。

　　她说：【说你呆傻你不信，这么好的技能点，难道轻易放弃啊？】

　　王瓒神色一动，“此话怎讲？”

　　系统君笑了笑，说不出的狡猾：【咱们系统部向来有个规矩，每每快穿，都要从原主身上取走一件东西——贼不走空嘛！多姑娘那里，你取了《软骨经》，也是她安身立命之物。至于这小戏子藕官，优点有二：美貌，唱功。她的俊秀你取不走，这嗓子却可由她转给你自己，日后穿到谁身上，你的神魂都会唱这些东西。傻宿主，若非我点拨你，恐怕就要走宝了！】

　　王瓒的关注点却不在此。他惊恐道：“那，那《软骨经》……”

　　她抿着嘴笑，点了点头。

　　见王瓒愁眉苦脸的，系统君不禁说：【你惜福吧！《软骨经》可不仅是勾引男人，用处大着呢。这些东西可不能等闲视之……】

　　王瓒只好同意。
　　是以，藕官除今夜以后，再不能唱戏。
　　就算是临别之赠，给黛玉等唱个曲子，也给此次快穿，画个完满的句点吧。

　　他思索着，紫鹃出来催促，“换好了吗？”

　　王瓒收敛心神，应道：“好了好了。”
　　他提着长裙，打着一只纸灯笼儿，在夜色中进了潇湘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潇湘馆的绣球灯一盏一盏灭掉，屋里霎时昏暗起来。黛玉微微蹙眉，朝着紫鹃那边靠了靠。

　　紫鹃温柔地笑，温声说：“姑娘别怕。”

　　黛玉果然松了口气。

　　雪雁小声嘀咕：“不知道藕官在弄什么玄虚。”

　　紫鹃忙嘘她一声。

　　满室只闻得几个女孩子的呼吸声，细细的，轻轻的。

　　又过了差不多两盏茶的时间，雪雁索性盘腿蜷在绣墩上，打起坐来。紫鹃见黛玉蹙眉，忙站起身，道：“我再去看看——”

　　“妾本姑射山人，偶见湘水中莲白，其素净匀秀，言语不足喻。故以一赋歌之，咏之，名曰《潇湘采莲赋》。”

　　一个白衣少女仿佛涉水而来，恍惚间，竟看不出她何时飘入。她望着一捧明净的木芙蓉，幽幽地叹道：

　　“潇湘之水清兮，独映幽篁；姑苏之翠飘兮，居此和畅。”

　　黛玉听了不由苦笑，飘零之人，怎会和畅？

　　只是这歌声似叹非叹的，却有种说不出的韵致，她忙敛了哀思，静静地听了起来。

　　“潇湘之水清兮，冷浸天星；姑苏之翠飘兮，几许浮萍。”

　　那少女轻轻地叹，长袖一折，低声婉转，“潇湘之水浊兮，竹迹斑斑；姑苏之玉悲兮，垂泪偷潸。”

　　紫鹃不禁皱眉：“这……”

　　见黛玉摇头不语，她忙噤了声。

　　这细隐隐的歌声，含着少许怜爱，更多的则是感佩：“潇湘之水浊兮，淤泥不染；姑苏之玉悲兮，不枝不蔓。”

　　歌声越发.缥缈，白衣白裙的少女，配上难得的木芙蓉………真不知天上人间。黛玉索性闭了眼睛，只觉得心神俱静，这几日烦扰自己的事也消于无形。

　　紫鹃悄悄打量着上首，看姑娘并未动怒，双目微阖，听得正入迷，不禁放下心来。她暗暗嗔怪道：这个藕官，胆子越来越大了！当着姑娘的面，竟敢唱这种思乡哀怨的歌，自己私底下是要说她的。可不能恃才傲物，罔顾主子心结……

　　她沉吟着，听得心不在焉。

　　少女声音初不甚大，唱了几句后，忽而转了个调子，由忧愁变作欢快：“江南水上忧，莲花结子初映红。莲瓣可炸酥，莲子须煮透。”

　　雪雁先时听得昏昏欲睡，此刻却双眸发亮。

　　好吃的！

　　黛玉却惊讶不已，这是什么怪调子？

　　少女一概不管，笑吟吟唱：“月夜窗头，奋笔不休，腹内如鼓，想去扬州。腰缠十万贯，不妨先来点肉：扒烧整猪、蟹粉狮子、拆烩鲢鱼头！啊呜一大口，汤汁顺嘴流。”

　　紫鹃不禁被他逗笑，“这藕官，好生促狭！夜里唱这个，是嫌小厨房闭得晚吗？”

　　雪雁听得口水直流，坐也不打了，腿也不盘了。她跳下绣墩，咚咚咚跑到多宝阁后面，从暗格里抱出一大盒糕团来，拈着云片糕边吃边听。

　　紫鹃伸手，“给我一块桃酥。”

　　又给黛玉沏一杯蜜茶，咔嚓咔嚓地听白衣少女唱曲儿。

　　少女不知从哪翻出一只折扇，刷地摇开，瞬间变为纨绔公子，不羁得很：“少年游，少年游，游至富春古茶楼，竹槛寒风秋堂好，一捧清泠小茶瓯。春水煎茶，松花酿酒？”

　　黛玉笑道：“听她这形容，倒像是去过扬州似的。”

　　紫鹃恍然想起，姑老爷是扬州盐课御史，林姑娘祖籍苏州，自小却是扬州长大的。

　　此时却无平日半分思乡的惆怅。

　　雪雁亦笑道：“她在问我们呢！”

　　少女挑眉重复一遍：“春水煎茶，松花酿酒？”

　　几个女孩子年少好弄，均喊道：“要的来！茶倌倌！”

　　黛玉笑得直咳嗽。

　　少女嘿的一声，刷地又把折扇收起来，朝她们点一点，“否，否！”

　　“茶要酽酽的搁胡桃金桔梅汤木樨芝麻盐笋玫瑰青豆！
　　酒要烫烫的放桂花江米牛乳盐巴大枣春不老小麻油！”

　　语速好快，错非几人细听，几乎听不着。

　　王瓒暗自得意：嘿，看咱这rap！

　　雪雁一皱脸，越发像只小笼包子：“这茶可怎么喝呢！”

　　黛玉大笑，轻轻喊道：“下回沏给你尝尝！”

　　见众人不解，她笑着解释：“先唐时，茶里多有放果品乳浆的，再不济，点盐是断不可少的。”

　　紫鹃讶异得很：“那不就如喝粥一样，稀里糊涂的……”

　　黛玉含笑点头。

　　白衣少女捋起长袖，素手纤纤一握，还往上颠簸两下：“艳如琥珀，鲥鱼宜煨酥油；菌菇一篓，爆炒亦加蒜头。”

　　她忽而面色柔婉，似划桨，似采莲，吴侬软语，如江南莲女，“乘彩舫，渡莲塘。脆且嫩，排骨藕。过农户，一畦田。鲜又鲜，肥春韭。”

　　雪雁嘴里的云片糕都寡淡起来，像嚼棉花。

　　少女一扬眉，一嗔眼，歌声忽然快了起来。她急促地在原地踏着舞步，细碎碎的，白裙如莲花般盛转开来。

　　“割不正不食，软烂炖猪头。
　　蟹黄汤包轻轻蘸，秋油要头抽。
　　甘肥与清瘦，红焖笋烧肉。
　　金华腿配金华酒
　　金银蹄子火腿肘
　　歌曰：可怜啊可怜，没钱啊没钱……蔬山有路芹为径，学海无涯苦作粥！”

　　曲儿不出奇，就是这词……

　　几个女孩子纵有千般设想，此时也不禁目瞪口呆：这，这……

　　真是难为她想来！

　　白衣少女渐次慢了下来，声音也轻缓无比，仿佛兰谷深处幽居的贞洁处子，又好比山野游荡的烂漫少女，亦或是乘云掌雪、琉璃也似的姑射神女。

　　她叹息一声，歌声好像从渺远的三十六重天上传来：“妾本姑射山人，偶见湘水中莲白，其素净匀秀，言语不足喻……净煮不足食。故以一赋歌之，咏之，名曰《潇湘采莲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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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啊可怜
没钱啊没钱
蔬山有路芹为径，
学海无涯苦作粥！
ps：这是一个没吃晚饭的作者君的内心怨念
弱小，无助，没钱，但能吃。
让本君嘚瑟一下：《潇湘采莲赋》，纯原创嘻嘻嘻！
下一个快穿世界，是写凡心未炽小尼姑呢，还是写鲜鲜嫩嫩小寡妇呢，还是写白白胖胖老厨娘呢【深夜美食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