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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她艳色无边 ...

  •   第十二回 美家眷多官知善用 眼儿媚秀才巧施计

      众人正谑笑时,门户洞开。
      柳嫂子拎了把鱼刀大步进来,一路滴血。她瘦弱的身躯里,竟有一种惊人的气势。

      她左顾右盼,扬声喊道:“柳兴,柳兴!”

      柳兴不耐烦地嚷着:“谁喊老子?”

      鲍二大笑,“总不可能是你家母大虫——”

      柳嫂子闻声提刀走来,鲍二的话一下子呛在喉咙里。

      柳兴乜斜着醉眼,嘴里犹自嘟囔,“她来又如何?外头应酬谁不吃酒,就数她管得宽……稀奇,老子会怕她个婆娘?”

      柳嫂子静静地凝视着他。

      王瓒在旁边打了个寒颤。

      他脑子飞转,口中急急道:“嫂子来了?真是稀客啊,想喝点什么茶,我来给嫂子泡……”他迫切想转移柳嫂子的注意力,免得夫妻俩在自己地界上闹起来,谁都不好看。

      柳嫂子转过身,竟然赔笑道:“不用不用,我不喝茶,本来就给妹子添麻烦了。”她主动拉了王瓒的手,歉然地说,“柳兴就是个浑人,嘴上从来没有把门的。若有得罪处,妹子你千万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众人看着,眼珠子恨不得掉了一地。

      这婆娘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又加之她平日里持身正,一向最瞧不上多姑娘这“专勾别人裤腰带的狐狸精”。

      怎么今儿?

      柳嫂子一概不管,拎着柳兴的耳朵就往外走。

      柳兴“哎哎”地大叫,扬起手便要打人。

      柳嫂子顺势把手松开。

      “啪”地一声脆响,柳兴一掌拍在自己脸上,现出五个红指痕,高高地肿了起来。

      力道之狠,听得众人胆寒。

      “这就叫,借、力、打、力。”柳嫂子慢悠悠地说。然后笑着问他,“酒醒了没有?没醒我再给你来一下子,左右脸看着也匀称些。”

      柳兴一下子缩了卵,低着头随老婆出去。

      柳嫂子却很镇定,停住脚,临走时还跟众人打了个招呼,“爷儿几个好生耍耍,我先带我家这个不成器的回去了——不是我不让他吃酒,夯货,灌丧了几盅黄汤,嘴里就不着边地胡吣。混不出头的东西!赶明儿我得闲了,亲手置办下一桌子,请大家吃酒。今儿就算了,天太晚了,大厨房还有不少鸽子蛋没剥,鱼鳞刚刮了一半这不是?才剖的鱼腹,刀子上淌的全是血。我先回去了啊!”

      众人忙道:“慢走。” “嫂嫂客气,不必不必。” “赶着下回,我请嫂嫂吃酒!”

      这声嫂嫂,敬重中犹带有几分畏惧。

      柳嫂子面上保持着微笑,目不斜视地走出来。

      柳兴朝他们撇了撇嘴,跟在老婆屁股后面,捂着脸灰溜溜走了。

      静悄悄走了一段路,柳嫂子破天荒没有打他,只是在无人处方数落道:“如今多姑娘是得了势了!琏二爷面前得脸子的,你犯得横她?”

      柳兴察言观色,胆子便宽了些,梗着脖子硬道:“哼,那凤奶奶醋瓮一般,岂能容她猖狂?”

      “这□□手段心计的确不错,”柳嫂子啧了一声,“府里下人全给笼络了去,不管他得势的,还是不得势的。别人我管不着,如今老娘屁股底下那掌厨位置还没坐热乎,大厨房没有一个省油的灯,镇日里挑三窝四的,更何况还有个秦显家的在旁虎视眈眈。你敢给老娘惹事,她回头跟琏二爷枕边风儿一吹,我这位置还要不要坐?你闺女儿又病,这家里家外什么地方不是我操心不是我忙活……”

      她絮絮叨叨地数落起来。

      抛开平日成见不谈,浑家言语里,对多姑娘竟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

      可不是?都是母大虫一般人物!

      柳兴尤是不甘,一面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走,一面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嘟囔着。

      柳嫂子啪地一声拍在柳兴脸上,“他娘的你还有理了,跟老娘犯起横来?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滚回去!”

      夜色朦胧,柳嫂子手中紧握的鱼刀闪着光。
      柳兴一声不敢吭,乖乖儿跟着走了。

      被柳嫂子这一搅和,众人也没了兴致。草草喝了几杯酒,就纷纷告辞。
      王瓒假惺惺地挽留,“不再多坐会儿?我这酒还没喝完呢。”

      “不了不了,改天吧。”

      王瓒立在墙边,挨个送他们出门。

      金文翔等了一等,磨磨蹭蹭,挨延到最后,才悄悄跟王瓒说:“那个……多姑娘,你答应我的那事儿,别忘了啊?”

      王瓒连连点头,“不会的不会的,我记着在。”把他哄走了。

      到那时候,自己早都穿到别的ID身上去了。只能指望原主多姑娘发发善心,救他于焚身欲.火之中吧。至于她日后会不会履行承诺,那就不得而知了哈哈哈……

      在夜的余韵里,多官醒了。

      每天起床第一句,先骂老婆马戈壁。

      他从炕上爬起来,摸着屁股,感觉隐隐作痛,又打了个酒嗝。他今天不当值,准备沽点酒来吃。

      银子都在浑家多姑娘那里收着,每月她只给自己半角酒钱,再多便没有。他实在瘾头上来了,就去摸老婆的减妆儿。若是能有一两支镏金凤钗,足以抵了几个月的酒钱。

      小气贼婆娘!他喃喃呐呐地骂着,也不去深究那灿耀得晃人眼的珠翠从何而来。

      本来么,多官是个极容易满足的人。

      老婆孩子热炕头,这些遥不可及的幻想早已在灾荒年破灭个一干二净。唯有一碗烫得温温的、恰好入口的酒,才能抚平多官的心。

      自家老婆有本事,挣得比自己还多,又生得那般容貌,府里爷们能看上她,是多姑娘的福气,他也能跟着沾光。

      女人的光,多官是从不吝惜去沾的。从前是表妹晴雯,如今是老婆灯姐儿,一个比一个生得美,妖媚相。

      红颜非祸水,而是晋身阶、沽酒钱。

      他得意地笑了起来。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正得意时,隔壁传来嗡嗡的吟哦声,多官忿然地皱了眉头。

      若论多氏这对夫妻的相似之处,大抵在于,都顶讨厌间壁住着的白秀才。对于白秀才,多姑娘说的最多的,便是——

      “给老娘爬。”

      “给老娘闭嘴。成天逼逼逼。”

      “人家都是打嘴炮,就你是打嘴屁——好大一股酸臭气!”

      白秀才本不姓白,也非秀才,真名已不可考,乃是荣国府看车马的奴仆。当年黄河发大水,一路逃难讨吃过来的。贾府是积善之家,写了卖身契后,见他年纪已大,就差他做些清闲事。

      他年过半百,面目倒是清秀的,胡子眉毛一把抓,乱蓬蓬从没有梳过。长衫常年破着,屋里没个妇人给洗衣浆裳,旁人问起,他也只道是“拙荆早逝,并未续弦”。

      据白秀才说辞,“先考乃辛未年开封府案首,有秀才功名”。因其常自诩是读书人,满腹经纶,府中上下皆戏称他为“相公老爷”。

      白秀才的白,非清白无暇的白,而是总念白字的白。

      曾有风尘巨眼仰慕于他,试着考他一考,曰:“妾出二字对,何如?”

      白秀才:“可。”

      女子游目四顾,指庭中一松:“敢问先生,小柏怎对?”

      白秀才沉吟无语,不能作答。

      适逢三两幼童下学归来,嬉笑追逐,枝枝蔓蔓小瓜般。他长吁一口气,指着童儿叫道:“阿瓞!”

      瓞者,小瓜也。瓜瓞绵绵,形容子孙昌盛,连绵不绝。青松稚子,实乃千古绝对。

      白秀才拈着长须,心中得意非凡。

      多姑娘正倚在门边剔牙。闻言笑得花枝乱颤,银簪子险些戳到嘴里去。

      白秀才便勃然起来,道:“妇人懂什么,去去!”

      多姑娘还未如何,那女子却不乐意了,杏眼圆睁道:“好酸儒,恁这般看轻!枉我一时意气,瞎了眼睛,竟、竟倾慕于你……”

      她愈说愈气,愈气愈急,羞愤之下掩面而去,一段姻缘就此没了下文。

      却见多姑娘笑吟吟道:“可惜了儿的。若是能成,老夫配拙妻,日日吟风弄月,倒也雅致。”
      说罢,她呸出一口菜渣,揩了揩银簪子,随手插回发髻上,不紧不慢地进了屋。

      那“巨眼”女子虽见识不凡,眼眸却并不真的很大。又兼肤色微黑,寻常姿色而已。

      白秀才气了个倒仰。

      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多官倒没觉得有什么。只是灯姐儿也太多事了,嘴贱一时爽快,却平白坏人姻缘,又得罪邻居……

      多姑娘嗤笑道:“你看那白秀才,哪像是个好东西?都是女子,我怎能眼睁睁看她执迷不悟,步我覆辙!”

      多官嗫嚅着说:“他,他也没做什么呀。”

      多姑娘狠啐他一声,“我把你个没心没肠满腹黄汤的烂醉糊涂蛋!人家是好人,嘿嘿,人家偷看你婆娘洗澡不说,还要拿大粪泼你婆娘呢!”

      事情还要从头说起。
      多姑娘平素沐浴,常在耳房。那耳房与隔壁挨得很近,墙也是薄薄的一层,若站在墙外,还可以听见里面哗啦啦的水声。

      有一回洗澡时,因是夜里,多姑娘也懒得拉帘子。她站在浴桶里,仰着脸搓洗身子。雾气腾腾中,她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

      墙壁的右上角,显出一点淡黄的微光。

      多姑娘裹着浴巾,赤脚慢慢走过去,那微光忽地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泛着笑的男人的眼睛。

      多姑娘当即吓得尖叫。
      她捂住嘴,与那只眼睛对视了一会儿,手上胡乱摸了一柄梳子,狠狠地戳向对面。

      稳、准、狠。

      那男人没想到多姑娘手这么快,一时躲闪不及,脸上被她划了个长长的血口子,哀嚎不已。

      那天,多官罕见地没有喝醉,闻声忙赶过来。他四处找了半天,从隔壁揪出个捂着脸大骂的白秀才,捆着扔在多姑娘面前。

      多姑娘吓了一跳,又兼羞恼,正要上前诘问,却见白秀才涨红了脸,叫道:“凿壁偷光,古已有之!”还没等多姑娘反应,他又扯着嗓子大声叫骂,不外乎“不守妇道”、“淫行无耻”之类的。

      多姑娘啪地一声给他一个嘴巴子。

      从此之后,多姑娘再无宁日。若有男人来寻她,白秀才立时便在院子里高声喝骂,扰得人不得安宁,渐渐他们便都不愿来了。多姑娘减了许多收入。

      又有一些看不惯多姑娘的妇人,坐在一起叽叽呱呱,嘟嘟哝哝,说她是“会妖术的狐狸精,专吸男人精血的妖精”。
      白秀才点头附和,还提议请个道士来驱妖,或拿大粪泼,冲一冲邪气。
      只是……还未做出什么,这事就被传到多姑娘耳朵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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