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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那可怜的下人前脚走,辛苍梧后脚就进来了,进屋先清了清嗓子,昂首挺胸地来到桌前坐下,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

      关碧青发誓她下次绝不主动示好。

      等人回来吃饭,自己倒先吃上了,看着残羹剩菜辛苍梧本来得意洋洋的心情立马灰暗,就像用几万人攻城,千辛万苦耗费人力物力无数,打下来才发现素鸡不是鸡,功夫白花精力白费,却又不得不消受这座城给他带来的一切,啦清理啦重建啦,自己刨坑自己填。

      “你吃吧,我先睡了。”再看他这张脸恐怕一天的饭都要吐出来,粒粒皆辛苦是关碧青从小就明白的道理,于是从碟子里拿起一物,边啃边往床边走。

      “这是什么?”辛苍梧用筷子戳碟子里肉嘟嘟的东西。

      她头也不回,爱理不理地飘出一句:“猪脚啊。”

      辛苍梧问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得到的回答是:因为喜欢吃所以让厨房做的。

      好吧,他知道这是猪脚,可是,可是,形容不出的感觉,这猪脚,不,关碧青,不不,猪脚和关碧青……为什么猪脚和关碧青会联系在一起呢?!

      憋了半天,辛苍梧终于抓住重点,连人带凳子转过来,冲着坐在床上享受美味的关碧青沉声:“你不觉得这样很没形象么。”

      “不觉得啊。”被质问者眼皮都没抬,继续全神贯注地啃食。

      他的妻子,他的脱俗的妻子,他的风姿绰约的妻子,他的有如霜中白菊雾中芙蓉的妻子,他的……居然喜欢啃猪脚!辛苍梧打死都不愿接受这残酷的事实:“放下,洗手,今后不许再碰。”语气不重,确实标准的命令式。

      凭什么?凭什么跟你在一起就得什么都听你的?一个屋檐下,你有喜欢一样东西的权利我自然也有,你管天管地,管我穿什么衣裳梳什么头,竟然管得着个人口味?关碧青深吸一口气,尽量平息满心不平:“我一没偷二没抢,更没害人,喜欢吃猪脚怎么了,我就爱吃猪脚。”

      “那么臭烘烘的东西,不但臭,吃相还丑,你看自己,哪有一点为人妻的样子。”越说越心痛,辛苍梧索性过去夺过啃了一半的猪脚,开窗丢出去:“天下那么多美味,偏偏爱吃这个,品味可以和我有点儿差距,可也不能差成这样。”

      天哪,你确定你很严肃?关碧青用看待病人的眼神盯住这位自恋症患者。

      病人还在指手画脚:“来人,打盆水,拿胰子来,看这满手油。”

      关碧青默数,一二三,八九十,好,十下,还没停,你不停止就只有我躲开,我可不想气炸了肺,英年早逝.瞪他一眼,霍然站起就往外走,辛苍梧看她的脸色不善倒是本能地拉住她:“你干嘛去?”

      “跳入恒河,清洗我肮脏的灵魂。”关碧青微微昂首,淡淡地:“门主就别送了,洗干净我会回来的。”

      她总是对他很冷淡,其实拼命挖苦她,也有引起他注意的动机,哪怕她动气,跟他争吵或者怄火半天:“哦?洗得干净吗?”

      “我觉得还成。”

      “你这么快就把头发换了个样子,让我觉得自己做了件倒霉的愚蠢的害人害己的事。”

      嗯?关碧青一时没反应过来。

      “甭去恒河了,爱河就在眼前,还不快跳。”他揽住她,一股旋风似的将她卷到床上,推倒捉住两手按于头顶之上,轻蔑地看扫视她浅蓝色的衣裳:“少女?还在做梦呢你。看看自己,从头到脚都写着个辛字,一辈子都抹不掉,你就是我姓辛的媳妇儿,不由得你不承认。”

      冷笑中,关碧青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将自己变成根丝未挂,甚至在他进入自己身体时也不闭目,一双眼睛里渐渐布满血丝。

      你以为你每次都是这样瞪着我,我就会怕你?辛苍梧反而侵略得更起劲了,当然他自己是不知道落在关碧青身上的吻和她啃猪脚的样子不相上下,难分轩轾。

      “一股猪脚味儿。”巡视领土的战争狂人不忘首尾呼应,给猪脚事件和爱河事件一个圆满的收场。当然了,也给了靠一股恨意强撑着的关碧青致命一击,身体彻底软下去,被人捅了一刀似的虚脱无力。

      睡吧,至少这一夜,不再为纷繁琐事烦恼,睡眠与死亡都是没有痛苦的。

      早上醒来,关碧青依旧如同小猫,在辛苍梧的怀里安睡,平稳的呼吸给予她一脸恬静。

      搂着心爱的人一觉睡到天亮是辛苍梧一直以来的梦想,只是这梦想二十岁时没实现,三十岁还没实现,直到将近四十,才意外之财一般落到头上。不是不欣慰的,如愿以偿,也不是不苦涩,只因这一切来得太迟,太迟了,迟到伤怀于自己并没有太多时间慢慢享受,老牛吃嫩草也不全是快活,至少,时而令人不由地摸摸自己的胃。

      关碧青依旧是一动不动,辛苍梧一低头就能看见她吹弹得破的年轻面孔,紧绷,晶莹,艳阳之下有时散发隐隐珠光,配上这半长的水色柔光的青丝,色若春晓。粉唇就在眼皮子底下,很自然地,他吻上去,觉得不够,又轻轻抿住,叼起,放下,再叼起来,由轻到重的吸允,小孩吃糖一样的。

      这样骚扰,再深的好眠也惊醒了,一睁眼就是辛苍梧贪婪的面孔,关碧青下意识往后一闪。

      “醒了?”懒洋洋地瞅着她的惊恐的神情,他很想骂粗话。居然敢惊恐,我是你丈夫我对你做什么你都得受着,这还不够,你得快乐,品味其中无限乐趣,真诚的忠贞的。居然他妈的惊恐!

      皱着眉抿了抿唇,差点抑制不住擦嘴的冲动,几个转念,关碧青马上想起昨晚的不快,那只猪脚的仇恨还没泯灭呢,想起来就怒火升腾,于是本来平行的嘴角也耷拉下去,眼角亦然。

      “笑。”辛苍梧紧紧盯着她,娶你不是为了看苦瓜脸的,更不是悍妇脸与苦瓜脸的结合体。

      本来下弯的嘴角弯得更狠了,关碧青典型的软硬不吃。

      世上就有这种人,明明很容易做到的事儿,即使有那么儿违背心意,却偏偏热衷于坚持自我,让别人下不来台,辛苍梧今儿算是全方位见识到了,心说怪谁呢,还不是我看上的人家,我要是不看重她,她有资格不理我?

      “在我面前哭丧个脸,也算有胆量。”他靠近她,捏着她腮边的肉:“可是有胆之人往往死得比没胆的快。”

      “放手。”

      “自从跟了我你就没笑过,和我过日子有那么痛苦吗?”

      “放手。”

      辛苍梧大吼:“放屁!”按倒她,双手禁锢她的两肩,身下的女人像个艳丽而无声的标本:“你要什么,说,你到底要什么?你在想什么,到底在想什么?!”

      “放手……”关碧青不想和他动手,激怒这个武功高出自己几倍的人不是明智的选择。

      “一辈子都别想。”他狞笑,却是很轻的声音。

      良久,见他依旧不松开,她只得悠悠道:“你要我怎样,我都照办。”过一会儿,上方那双铁铸似的手终于松动,终于透一口气,恢复自由。

      在他怀里沉睡时那样乖巧,醒来时却又顽固不化,硬似钢铁,说是满心挫败,偏偏还存着希望,一想到将来她对自己服服帖帖样子,辛苍梧又生出阵阵动力,那一天,他默念,我等那一天。正心向往之,只听意淫对象开口了:“我说出想要的东西,你能给我吗?”

      “我认为合理的。”

      关碧青坐起来,凝视他深棕的眸子:“我要像从前一样,有自己一份差事。”

      辛苍梧一听就笑了,而且笑得很大声。

      “怎么,门主认为不合理?”不得不承认,她被这轻蔑的笑声不大不小地刺激了一下。

      老半天才止住笑,辛苍梧的嘴角却还是蓬勃向上的:“闹了半天就这事儿……你呀你,怎么说你好,好好的清闲日子不过,继续灰头土脸四处奔波?跟我说说,你怎么想的。”

      “成天呆在屋里也没事儿干。”等你有一天对我厌倦,我也还是要靠自己生活的,到时候,一没资历二没能力,拿什么立足?

      “谁让你成天呆屋里了,想去哪儿就去,想玩什么就玩什么,不愿意出门就绣绣花,养养小猫小狗,看看书或者研究研究茶道,随便你。”辛苍梧觉得自己特冤:“我又没锁着你。”

      “然后晚上陪你睡觉?”关碧青的脸色渐渐发寒。

      辛苍梧倒没察觉她神色间的变化,很自然地点头:“是啊。”

      关碧青的脸色不止是寒了。

      如果她还是四年前那个傻妞,自然很享受于现在闲适的生活,可她都二十了,虽不算老,傻劲却多多少少剔除了些。相信别人十分,不如信自己一分,世上只有自己是信得过的,遇到麻烦也只有向自己求助。所有艰辛,付出的代价,都为自己活得更好,所以狼不可能爱上羊,只因天性。

      关碧青看着他,自觉公平地想,你只爱我的身体,所以我用身体取悦于你,一颗心永远属于自己,谁也不欠谁。

      “你说的那些我都很想试试,可最想的,是有一份实实在在的活儿,我可以为此焦心,愤怒,厌恶,疲累,但比坐在金屋里发呆好上一万倍。并不是别有用心,只是想像别人那样活得充实,如果什么都不做,会觉得活着没有意思。”

      “哪怕跟我在一起?”

      跟你在一起咋了,有啥区别么?关碧青一万个不明白:“我喜欢,我喜欢像之前那样生活。”

      辛苍梧不说话了,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行吗?”关碧青奉以十万分的真诚,倒是一扫先前强硬。

      “不行。”

      咬牙,不得不降低要求,先脱离了附属品的身份再说:“哪怕是个走卒,跑腿打杂,都不行吗?”

      “别想这事儿了,没有可能,不管什么时候。”简直个大麻烦,真要让她恢复从前的身份,一盘静水也要被搅乱了,倒不是她有没有野心的问题。

      她已知道吴自欢在天残门里起到的作用,当真掺和进去,先前又是李义的人,真要有个什么心,稍微动动嘴皮子,他和吴自欢共唱双簧这招以后还怎么用?相互制约的天平倾斜,对内对外都是大大不利。麻烦,总之就是麻烦,何况辛苍梧压根就没想过让老婆插手自己的事业。这算什么?一大老爷们连点儿事都搞不定,拉上自己老婆齐上阵?没把旁人笑死先把自己臊死。

      听了这话宛如被榔头砸了一下心口,关碧青立刻想到今后也许真得靠这个男人赏一口饭吃,不是没能力为自己煮上一碗粥,而是他绑缚她手脚,令她动弹不得:“不错,我是和你一起生活,可我和你一样,都是人。你无权对我说不可能,有没有可能全看我自己的行动。”

      “明白了……”辛苍梧注视她,忽然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郁愤中的女人心中一喜。

      “你就是太闲,所以他妈的可劲儿折腾,折腾自己不够,还折腾我。放心,我会让你如愿的。”说着叫来下人,指着关碧青,一字字地道:“从今往后,她负责我二人全部饮食起居,凡是我二人的衣食住行,由她全权代办,这里不再需要用人,你们放假,工钱照发,但有一点,不许帮她。她不做,记得来找我,每人告发一次赏银十两,另外,把我旧日使的马鞭拿来。”

      关碧青瞪着眼睛,震惊之余不忘学他一样指着对方:“你,你要干嘛?”

      “见过拉磨的驴吗,你不抽它,走得比乌龟还慢,一鞭下去就哼唧一声闷头转圈。”辛苍梧从下人手中接过鞭子,往床沿使劲抽了一下,看着鞭尾划出半圆的鞭花:“有时候就是不能把人当人,因为她自己想当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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