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权》1194

4、第 4 章

　　海茵走在圣心医院内，有不少人向她侧身行礼，她一一点头示意。

　　快步走到高层的一座病房内，海茵手中的花束中的花上仍旧有着些许露珠，微微颤抖的手使得它们滑落，沾湿一片包装。

　　她抬起手，敲了敲门。

　　“请进。”温和的声音响起，海茵深吸一口气，转动把手，走了进去。

　　宽敞明亮的病房内，馥郁香弥漫，阳光从窗户穿入房内，窗帘摇曳，整洁的书桌上摆着一个花瓶，和一个装满书的书架，以及一个摆着的全家福合影。

　　“是海茵啊。”温和的声音再度响起，烨来转头，看见靠在墙边的女人，海茵的母亲，萨兰公爵的夫人，多罗。

　　她笑着走上前来：“母亲。”

　　“这才多久没见，海茵就长高这么多了？”被唤作母亲的多罗夫人伸手抱住了烨来，“来，让我抱抱。”

　　“恩。”海茵答应着，靠在多罗夫人的怀抱中，面带微笑。

　　过了好一会，多罗夫人松了手，“这一个月过得怎么样？”

　　海茵温顺答到：“托您的福，一切安好，不知母亲在这住的怎么样？”

　　“挺不错的，这个房间的窗户正好面对大海，每天晚上都可以听着涛声入睡。”多罗夫人转过头，看向窗外，“如果觉得累了，来母亲这坐坐，你父亲把你逼得太紧了。”

　　“其实也没有啦，我觉得还好。”海茵走过去，也站在窗边，“只不过最近要筹备竞选，有点忙罢了。”

　　“小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多罗夫人捏了捏人的脸颊，“怎么忽然长大了这么多？”

　　海茵将手贴在母亲的手上，摩挲着，温暖的感觉传入掌心：“人总是要长大的。”

　　多罗夫人笑了笑，牵起人手：“来，和妈妈一起睡个午觉怎么样？”

　　宽敞的单人床足以躺下两个人，海茵犹豫着：“今天下午我……”

　　“哎呀，别什么你的我的，离竞选还有一个星期，在忙也得歇歇。”多罗夫人这么说着，将人拉到窗前，让她躺下。

　　身下是柔软的棉絮，身上是洁白的薄被，身畔的母亲温柔的相拥，刹那间烨来觉得自己身置于梦境之中。

　　那就不要再醒来了吧，她合上双眸，想着，只闻耳边儿时常哼的童谣，渐渐沉入梦乡。

　　窗外涛声阵阵，那时掀起的窗帘只是缓缓摆动，温暖的阳光无声无息的为她们披上薄纱。

　　一只蓝色蝴蝶悄无声息的从窗口飞进来，落在烨来头上，随后一动不动，宛如装饰物一般。

　　白黎尘坐在床边，望着窗外的风景有些昏沉。

　　刚刚和哥哥贫嘴时所展现出来的精神和活力此时全无，她揉捏眉心，不太想进食。

　　刚刚有关于祭司会到访这件事，她毫无防备，只觉得头晕目眩。

　　算了，现在都还不知道祭司什么时候会来，自己就先睡一觉得了，白黎尘合上眼，睡了过去。

　　同样有一只蝴蝶，不知从何处出现，然后落到她的鼻尖上。

　　海茵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星河之间。

　　脚下有着数盏灯从身边经过，连绵成片。

　　她蹲下身，发现灯上刻着自己的回忆。

　　她的全家福，雪地里堆雪人，和家人一起野营……

　　诸如此类，还有许多许多。

　　她略感惊愕，伸出手来打算触碰一下，但灯似乎在刻意躲避着她。

　　正当海茵聚精会神试探的时候，一道温婉的声音响起：“藏在深处的记忆，只可追忆。”

　　她一愣，站起身转过头，只见一蒙面女子悠然站在远处，一双深紫的眸凝视着她。

　　烨来俯身行礼：“请问您是……？”

　　“我只是这个梦境的主人罢了，如何称呼无所谓。”女子的声音此时显得空灵婉转，很不真切。

　　“那，女士，请问这个梦境是怎么回事？”她看着身边打旋的灯，觉着分外有趣。

　　“由你记忆的深处所编织而成的梦，是一个自己独自静一静的好地方。”女子歪头闭眼，“哦，看来你很喜欢圆舞曲。”

　　远处飘来一阵乐声，轻快华丽，她闭眼：“是的，而且我很喜欢肖邦。”

　　她现在很清楚自己在做梦，可是这个梦太符合她所喜爱的一切了，海茵并不太相信任何一个人会了解她如此之深，连母亲都没有。

　　不管女人的话是真是假，应该都不会成为自己的敌人，这一点她是可以确定。

　　既然不是敌人，那就没必要去想那么多，她不喜欢那些勾心斗角，也没有心思去观赏他们的尔虞我诈。

　　海茵睁开眼时，蒙面女子正坐在一棵树的树杈上，一双脚在半空中轻晃，她可以看见女子眼中的笑意。

　　“是一个有品味的女孩……这样温婉大方心思缜密的女孩，也许会更适合做祭司。”女人的话轻飘飘的落入海茵的耳中。

　　海茵一时间被定在原地，僵住了。

　　等她再度抬起头来时，祭司已经消失不见，一句话忽然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如果你累了，到这个梦境来吧，它会给你你想要的。

　　她站在原地，仰望天上亮眼繁星，一会儿，她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管他什么祭司，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应该是享受这个梦境，直到它如泡沫般破碎消失。

　　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这次也不例外。

　　说白了，就是冷静到疯狂。

　　她哼着曲，在梦境中漫步，漫无目的。

　　脚下的波纹一圈圈绽放，耳畔只有自己所喜爱的圆舞曲。

　　白黎尘醒来时，正置身于一片如幻境般的纯白世界，身下是柔软如云般的棉花。

　　她站起身，茫然的看了几眼四周，她在棉花上跳了几下，觉着脚下这块地压根不是棉花，而是云。

　　时不时天上会掉下来几根羽毛，在纯白的世界中，黑白交错十分显眼。

　　白黎尘伸出手，接住了其中一片羽毛，一幕场景从她的脑海中闪过。

　　那是她和喻龙元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她愣在原地，任由更多的羽毛坠落在她的身上。

　　“啊……和外表看上去截然不同，内心是干净的像张白纸呢。”空灵的声音自背后响起，“但是厚厚的云层，似乎掩盖着本心。”

　　白黎尘回过头来，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站在身后不远处，眼中盛满好奇：“还真是把本我藏的很深呢，现在连你自己都快要认不出来自己的本来样貌了吧。”

　　“……请问您是？”白黎尘被面前这人的语气弄得很不爽，但碍于礼貌和对周遭陌生环境，她决定还是暂时向这个不知名的女人屈膝行礼。

　　“我？为你编织这个梦境的人。”女人笑了笑，“至于我的真实身份，我想你不应该知道。”

　　白黎尘歪头，仔细端详着面前的女人，三分钟之后，她沉吟了一会儿：“您……应该是祭司吧？”

　　“你怎么知道？”女子显得略微吃惊。

　　“很简单”她耸肩，“您不是按照我的心愿来编织梦境么？这句话就暴露了你偷窥我的内心的事实。然而我们家仇家甚少，也没有人敢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在圣殿对圣殿的学生下手，这说明你是这个圣殿的人，而且位高权重，有权利修改我们的梦境”

　　祭司走近白黎尘：“说的不错，接着。”

　　“如果您有权利修改我的梦境，说明您的法力高强到了一种无法估计的地步。能够到达这种地步的，恐怕只有那些工作于圣殿主殿的人，教授们也没法修改学生们的梦境，而且我事先收到了祭司会探访的消息，只不过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这种猜测有很多漏洞，但是我想我没有说错，对吧？”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比之前那个孩子要有心机多了。还有，别说的那么难听，入侵？算不上。”女人靠近了白黎尘，她的速度快到令人无法想象。“知道的太多了，对自己并不好。”

　　“知道最基本的，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白黎尘对女人的逼近无感。“另外，您是自己亲口承认的，不是？”

　　“伪装自己，很累吧？”祭司低声嗤笑，浅灰色的眸中带着赞许，“累就对了，这样才能让你的盔甲坚硬起来，去阻挡那些明枪暗箭。”

　　她转身，逐渐远离，白黎尘松了一口气，目送着她的离去。

　　在女人即将消失在白黎尘的视线中时，一句语调不轻不重的话传入了耳中：“家人是你一块不软不硬的肋骨，它会成为你的绊脚石还是垫脚石？我很期待。”

　　“都不会。”白黎尘回答到，原本脸上狡诈的笑已经转变成了轻蔑，“我知道，并且很清楚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祭司顿了一下，随后消失在了白黎尘的视野中。

　　地上的羽毛聚集在一起，组成了四个字：祝你好运。

　　白黎尘现在并不关心那个祭司会做出什么样的抉择，她只知道她现在很累，急需要休息。

　　她躺倒在柔软的云层中，合上眼，任由着自己逐渐失去意识。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的脑海忽然蹦出一句话：这些都是假象，不是真正的，连自己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