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倒追攻略（穿越）》良辰有禧

12、第 12 章

　　衙门里又是一番风起云涌，沈大人的马刚在马房喂草料，不得不又被牵了出去。

　　沈大人带着捕快若干，一口气奔到了案发处。

　　先来到的是史家大宅的东面，门口围满了大街小巷赶过来看情况的百姓，看到知府带着衙门里的人出现，他们让开了门前的道路，只作壁上观。

　　沈翼旗来不及望他们一眼，便冲进了门口。

　　宅院的主人姓何，是个略有几亩薄产的小地主，一家三代同堂，老太太在上，何员外，何夫人，两房妾室，两儿两女四个孩子。

　　本该是生活美满的一家子。

　　沈大人听完衙差的汇报，深深叹了一口气，如今那九个人重叠着堆在一起，又何曾想过会有这样的飞来横祸。

　　见沈大人过来查看尸首，早有做完检查的仵作上前禀报：“大人，这九人死因一致，致命之伤都在颈部，乃是被生咬脖子鲜血流干而死。”

　　“生咬脖子？”沈大人的脸上不禁飘过几丝疑云，问道，“城里可是有野兽出没？”

　　仵作矗立在一旁，寻思了半晌，才带着谨慎的态度摇头，说道：“回禀大人，卑职仔细比对过野兽的齿痕，跟尸首身上的齿痕并不相合，野兽的齿痕大多尖利粗大，但是这九具尸首上的齿印却很短浅，据卑职判断，应该是成人所为。”

　　成人所为？他好像只见过一群人可以做到这样，可如今他们全在他的大狱里。

　　联想到主簿之前和那山贼头子称兄道弟的样子，沈翼旗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史主簿连夜逃走，左右两户就出现命案，而且作案手法像极了那伙人。

　　沈大人目光一凛，立马奔出了这家门，同时吩咐跟在身后的捕快们道：“分三路，一路守在这里，防止有人毁坏证据，另一路去西头那户探访，有任何问题及时禀告，剩下的人统统跟我回衙门！”

　　匆匆而来的沈大人，又在暮色中匆匆回了去，还好天气给力，雨已经停了，可是忧心忡忡的沈大人根本不在意天上的雨，他只想跟老鹰借一双翅膀，让他一呼一吸间就奔回了府衙。

　　眼见着沈大人的离去，百姓们兀自聊了开来，六成人是放心的，因为知府和仵作的对谈他们听得门清，想必知府大人必然是从仵作的检查结果中获得了什么线索，这才匆忙离去。

　　还有四成呈观望态度，总要等这个知府做出点成绩，才能相信他是不是一个好官，云安城百姓相信知府难道还相信得少吗，结果呢，一个个入夜就闭户，还得给山贼送粮吃，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谁把他们以前热热闹闹的生活还回来，谁才是好知府。

　　话题说着说着，再也不是围绕着死去的何员外一家，倒像是知府成绩选拔，只有磕着瓜子的老牛婆，眼神阴鸷，望着史家大宅的门楣，大呸了一口瓜子壳道：“杀了这个老畜生就行了。”

　　周围人打趣道：“知道你是神婆，那你怎么不替天行道啊。”

　　老牛婆推开众人，一摇一摆地哼着某种奇怪的调子走远，如果仔细听，能听懂两个字：“快了。”

　　沈翼旗在史主簿身上吃了个亏，不禁留了个心眼，觉得怪的事一定要确认过之后才好，如今他唯一觉得不妥帖的便是那牢房之中的山贼鲁大铁。

　　他迅速回了衙门，将马儿交给照料的马童，就带着捕快们往地牢赶去。

　　越走越觉得心里跳个不停，于是越走越快，走到地牢门口，只有一个狱卒正在烛火下打瞌睡，其余狱卒及牢头等人一概不见踪影。

　　他们有要事在身，自然不可久等，捕快正要上前唤醒这个狱卒，沈大人“唰”地抽出了马鞭，一鞭劈在了狱卒的面前。

　　只差一点，就要将狱卒的面门劈裂。

　　做着花梦的狱卒似乎听到一声鞭炮骤响炸在耳边，情不自禁地跳了起来，定睛一看，知府大人竟然带着捕快们来到了地牢里，吓得帽子都来不及戴，行礼回话都忘了，扑通跪了下来，涕泪横流地喊：“大人饶命啊！”

　　沈大人一脚将他踢到了远处，骂道：“看管府衙重犯，你竟敢在此昏睡，我看你是嫌自己多长了颗脑袋！”

　　此狱卒本就说话不伶俐，这才来这个不用和人打交道的地方，被知府大人厉声喝问，他便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嘴里一个劲地打绊：“大人，小人，不知，在……”

　　说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沈大人便更觉这个地牢不妥当，也来不及处置这个玩忽职守的东西，匆匆带着捕快们就往地下牢房里走。

　　一走进打着转向下的台阶，又潮又霉的气味就扑面而来，他们暂时看不到台阶底下关押犯人的状况，但是吵吵嚷嚷的声音却没溜过耳朵。

　　沈翼旗到任之前，地牢里不曾关押过一个犯人，所以听到这些声音，沈大人略略安心，人还在。

　　但是心只安了一半，没跑光不代表没跑，最重要的是，山贼头子鲁大铁有没有跑。

　　沈大人下到最后一级台阶，向牢房内部巡视着。

　　牢房里闹糟糟的，他们之间互相调笑嬉闹，个个开着下liu到令人作呕的玩笑，看到沈翼旗带着官差出现，他们脸上的笑容突然一收，声音也渐渐停息了下来，一个个敌视着望着沈翼旗他们，胆大的甚至还朝着监牢外吐口水。

　　因为见识过这些山贼的蛮劲，关押他们的地方特意选择了地牢最里边，由精铁打造的牢房，十个壮汉举着钢刀连劈三天都劈不断，誓要把他们严密地关押在里边，所以口水实在很难飚远，最多还是只能落回自己脚面。

　　捕快们呵斥了一声，吐口水的几个人嚣张地朝他们骂了几句，然后就佯装回去睡觉，靠在墙角一动不动。

　　捕快们见识过各种各样的犯人，要和他们计较，几条命都计较不过来，沈大人临夜检查牢房，自然是觉得犯人有异，其中最怕的便是犯人逃脱，几个捕快不用大人下令，立刻各自清点起人头来。

　　那些山贼看到捕快的眼神一个个在他们脸上晃过去，嘴里还念念有词，自然猜到他们在做什么，故意四处乱转，你换到这儿我换到那儿，偏要叫他们数不清。

　　捕快们好不容易把人数点清，各自向沈大人回禀自己的数目，四十一个人，一个不少。

　　沈翼旗不禁疑惑起来，难道自己的猜测错了？

　　可是还有谁能在主簿逃离的当口做出这样骇人的凶案呢。

　　主簿的行为大致也能猜到几分，他背后那座大山总不可能看着他们这几棵小树长起来，而他一来此处就表现的如此激进，看来是要成为第一个目标了。

　　都在他们计划之内，可惜了无辜的百姓。

　　所以他一定要为他们讨回公道。

　　沈翼旗重新掌了烛火，亲自对着牢房观察了许久，他也数了好几遍，确实是四十一人无疑。

　　地牢里阴湿，如遥容所言，老鼠多到数不清，吱吱叫个不停，山贼们抓到一只就随手往墙上砸，砸得一地老鼠尸体，却仍然还有不少在地上穿来穿去，搞得牢里牢外的人都很烦。

　　可是沈大人发现，就有一个人不烦。

　　他靠在最里面的角落里，头上围着黑头巾睡得很香，四肢五官头发全都没有露在外面，一旁睡着的人碰到老鼠骚扰，还忍不住抓耳挠腮，偏他一动不动，几只老鼠围在他脸上啃噬，他都一动不动！

　　微弱的烛火驱不散沈大人突然散发的寒意，他眯着眼朝那人看过去。

　　他猜那人就是“鲁大铁”。

　　沈翼旗突然就将烛火从烛台上取下，一展臂就朝前甩了过去。

　　瘦长的蜡烛穿过瘦窄的铁栏杆，一下子落到了“鲁大铁”身上，随后欢快地燃烧起来。

　　火光造成了牢房里山贼们的恐慌，他们出不去，万一火着起来就完了，近在旁边的废物抓耳挠腮不知道该怎么办，想了想，脱下鞋子就朝“鲁大铁”身上扑打，一打就将鲁大铁半个身体打了下来……

　　“给我查！”沈大人暴怒转身，见到台阶处好不容易赶来的牢头，他一脚将他踹到了墙壁上，他喝道，“不把鲁大铁找出来，你就在此处安享余生吧！”

　　牢头跪在地上，已经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也不敢求饶，只能不停应“是”。

　　夜晚已经来临，一帮捕快跟在沈大人身后，走得飞快，谁也不敢出声，六人走过，只留一地的叶子沙沙作响。

　　进了烛火通明的衙堂，沈大人才总算吐出了一口气，回身对跟着他的捕快们道：“不必跟着我了，做你们自己的事情去吧，这个点也该吃晚饭了。”

　　捕快立刻齐声答道：“卑职不饿。”

　　沈大人叹气道：“不饿也得吃啊，且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捕快们互相看了一眼，决定听从大人的指示，躬身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沈大人慢慢向后院走去，白天下过雨的夜晚，雾蒙蒙的，水汽泼多，一团一团湿湿黏黏，就像他现在无从收拾的心情。

　　每走一步，都生变故。

　　管事的早侯在院门口等着了，见他从前院过来，赶紧吩咐身旁的小厮去上饭菜，同时担忧地走上前道：“大人今日怎么回来得这样晚，身体都要饿坏了，公务再繁忙，晚饭总要按时吃的，不然怎么经得起消耗呢。”

　　沈翼旗剥开前院的一头乱绪，勉强朝他露了个笑脸：“我有数的。”

　　管家是他从京城带来的，哦，还有做饭的厨娘，是管家的夫人，两人在他家伺候多年了，他出来当官才一起跟了出来，也算照顾他许多年了。

　　他脱下外衣交给侍从，径自走到了餐桌前。

　　两菜一汤，是他一贯以来的习惯，只是今天多了个白瓷盖碗。

　　傅大娘喜滋滋地迎上来，对他道：“大人怎么不说爱吃梨，冰糖雪梨我可拿手呢，原以为你不爱吃这口。”

　　沈翼旗呆愣地看着傅大娘说完，倏地揭开了那个盖碗。

　　一片片白生生的梨块，码得整整齐齐，趁着白瓷的碗壁，看着就美味可口，小小的梨块上分布着一条条裂纹，似乎还能想见当时的主人把它摔成四分五裂的模样。

　　沈大人看着瓷碗说不出话来，“你就这么……把它煮啦？”

　　“可不是，又不难，很可口的，比生吃好入口，冰糖雪梨生津止渴，大人之前受了寒，多吃这个有助于恢复。”傅大娘还以为沈大人不想吃这种口味的，拼命介绍这样吃有多么好。

　　沈大人只是轻轻放下碗盖，问道：“一点别的都没剩下来吗？”

　　傅大娘见了他的反应很是呆了呆，不确定他是怎么了，只能回道：“也许还有点皮和核。”

　　话刚说完，沈大人就放下了碗筷，风一样地冲向了厨房。

　　傅管事翻着白眼，气急败坏地瞪自己的婆娘：“谁让你自作主张的！知府大人的东西自有他自己的用处，你须问过他同意才能动手。”

　　傅大娘不满地看着自己的当家的发脾气，也硬起声道：“我哪知道啊，洗衣服掉出个梨，咱们沈大人一向节俭，我怕扔了他又不痛快，干脆做给他吃算了，谁知道他不喜欢啊。”

　　傅管事听完简直想指着这不开窍的婆娘骂：“他喜欢，但是不是放在瓷碗里的喜欢，蠢婆娘！”

　　傅大娘脑袋打结，向着追出去的当家人吼：“那是哪种喜欢啊？”

　　夜风只送来一阵相思鸟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