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那些年》墨迹姑娘

8、卷四 老年篇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1990年我出生的时候，爷爷已经退休整整十年，他和奶奶从老家搬来县城，和我们住在一起。我在上小学之前都是两位老人看着长大的，连幼儿园都没去过，所以从小跟爷爷奶奶特别亲。前面所说的那些事情，都是我从爷爷口中或者别人那里七拼八凑起来的。据说爷爷当年的酒量是可以的，但是退休之后就把烟和酒都戒了；据说爷爷当年的脾气不太好，可我几乎没见他发过脾气；据说爷爷因为当过兵的缘故身板特别直，他给我的印象却总是佝偻着身子；据说爷爷年轻的时候从来没唱过歌，可我小时候他哄我时常会哼上两句童谣；据说爷爷对自己和别人都要求十分严格，然而对我总是慈眉善目；据说爷爷从来不在人前落泪，可奶奶离开的这段日子，他却不止一次哭红了眼眶，滚落的泪水中饱含着无限追思……
　　在我的印象当中，爷爷就是一个慈祥又悠闲的老头儿。每天早晨雷打不动的喝上一碗荷包蛋面，看看新闻、喝茶读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相当规律。记忆里最深刻的，就是在我还没上学的时候，他总是背着我出去溜达着玩，路上碰见好吃的好玩的就买来给我，从来不心疼钱。他看过的书都会讲给我听，教我背《三字经》和《唐诗三百首》，解释每句话和每首诗里传述的道理。爷爷除了报纸和《老干部之家》的杂志以外，看的书基本上都是《千家诗》、《镜花缘》（爸爸和姑姑们的名字就是爷爷从《镜花缘》里得来的灵感）、《世说新语》、《东周列国志》等等，这些书都是类似于文言文性质的，我现在读起来都觉得吃力。大概人在最初受到的教育总是会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你，后来我读书的类型也继承了这一点。念中学的时候，《泡沫之夏》和《那小子真帅》曾在少男少女中风靡一时，我却对《三言二拍》和《七侠五义》之类的冷门书感兴趣。
　　学生时代的时候，每年的暑假里，我都会和爷爷奶奶回老家住上一段时间。爷爷就会带着我去田间，并不让我干农活，而是教我认识各种树木和庄稼。他说人不能五谷不分，不然真成书呆子了。他在院子的西边栽了个秋千给我玩，附近的孩子都来找我荡秋千。每逢桃曲镇上的集市，爷爷都会领着我去赶集，有时候会买一群黄绒绒的小鸡，回来让奶奶喂着生鸡蛋。样子可爱的小动物总是很吸引我，和院子里的一群小鸡小鸭小狗玩得不亦乐乎。但是蛇这种动物我小时候是非常害怕。我们老家的房子是建在半山腰的，有一回我一个人下山去玩，在半路上遇到了一条小青蛇，吓得我一路哇哇大哭着跑回家。后来爷爷领我去赶集，我说什么也不走那条路了，因为害怕那条蛇还在半路上等着我回去。爷爷听了之后哈哈笑着说：蛇见了人都要褪一层皮的，它肯定早就跑了，不信你去看看。可我还是不放心，赖在爷爷自行车前面的大梁上不下来，他只好一路推着我下山。
　　老家里晚上的时候娱乐项目比较少，山上通讯不方便，电视机只能收三个台，还经常没信号。吃完晚饭后爷爷会教我下象棋，可惜我水平太差。更多的时候是附近的几户老人们围在一起，喝茶拉呱讲故事。爷爷最喜欢讲的是鬼谷子王禅和他的两个徒弟，孙膑和庞涓的故事。印象最深的一个故事就是鬼谷子给他的两个徒弟出题，题目很简单，就是把鬼谷子从谷雨洞骗出来，谁把师父请出来，就算谁赢。庞涓首先说：“师父你快出来吧，外面很热闹，有吹笛笛的，有打鼓的，又敲锣的，有大姑娘坐花轿，娶媳妇结婚的。”鬼谷子不上当。庞涓见师父不出来,又说：“师父，你快出来吧，有只大老虎来了，要上山洞里吃你去”。鬼谷子仍然不为所动，后来庞涓想了很多法儿，始终没把师父请出来，万般无奈，说：“孙膑你来吧，我骗不不出来，你也骗不出来，顶着咱俩比个平手”。孙膑听了之后自言自语地说：“庞涓都把办法想绝了，都没把师父请出来，我也请不出来。不过，师父，我有办法，把你从洞口请进洞内。”鬼谷子想：“你们没办法把我请出去，肯定也没办法把握请进来”。于是，就走出洞来，坐好，说：“请吧”。此时孙膑微微一笑，说：“师父，我也没办法把你请进去，不过，我已经把你请出来了”。鬼谷子这才发现自己上当了。
　　白炽灯发出昏黄而温暖的光，经常是听着故事我就趴在奶奶身上，不知不觉睡过去了。那时时间过得很慢，岁月悠长平静，好像就会这么一直下去，永远都不可能发生什么变化一样。
　　可是人都要慢慢衰老，这是自然规律，谁都逃不过这规律。爷爷身体一直十分硬朗，八十岁之前都是自己骑着大金鹿的自行车，在县城和老家之间来回，春天回去收香椿，秋天回去打栗子。在八十岁那年，爷爷突发脑血栓，送到医院治疗之后左边的身体不能动了，经过复健后也只能拄着一根拐棍勉强行走。
　　奶奶走了之后两个月，爷爷突然有一天对我说：“其实我跟你奶奶早就说好了，等到2022年开冬奥会的时候就，我就跟她再见（意思是他就放心的离开人世）。她不遵守纪律，竟然先我一步走了……”说着眼里又泛出了泪花。
　　现在爷爷除了每天看新闻读报纸之外，还特别关注天气预报，每次看完之后，还会用笔把明天的天气情况记下来，尽管他几乎不怎么出门。家里有人出远门、打扫房屋之类的事情之前，他总是提前翻开黄历本，查查做这件事最合宜的日子。他对小辈们总是特别宽容，邻居家和老家有人来看他的时候领着孙子孙女，他都会逗着他们玩给他们压岁钱。在他眼里我还一直是个小孩子，有什么好吃的总要留到我回家之后拿给我吃，问我最近工作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这就是我爷爷的那些年的故事，也是千千万万个见证了新中国成立、强大、越来越好，为我们祖国建设作出贡献的老一辈们的故事。这只是故事的开头，故事未来的发展，等待着我们来续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