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来愿》九麟

44、烩晋

　　烩晋舔过嘴角的血丝，才贴在我耳后缓缓的说，“你却不知道，原来的他，要更漂亮的……”

　　蛊惑的声音一闪既逝，待他回头，眼里却多了一丝狠厉。
　　一手抱着我，对着地上的小兰，却像在展示一件物品。
　　“你爱慕这位公子？”

　　小兰似乎被吓到，慌忙摇头，舌头都打结了。
　　“奴婢……奴婢卑贱……怎敢……奴婢……恩情……公子他……”

　　烩晋倒觉得有意思起来。
　　“你是说这位公子对你有恩？”
　　小兰在烩晋的气势下总难说句完整的话，这时只能点头如捣蒜。

　　烩晋低头瞅了瞅我，“我到不知道你这样子还能对别人施恩。”
　　我低头看了小兰一眼，她如此关心我原来是有原由……只是我却记不得，何时对她有恩？

　　“你倒说说这位公子怎么对你有恩了，要说不出个原由，以后就再也不用说话了。”
　　烩晋淡淡一声吩咐，小兰听得这声音，娇小的身子又晃了几晃。

　　“奴婢……奴婢曾经被派去侍奉公子服饰……奴婢笨拙……为……为公子佩戴发簪的时候……误伤了公子……让公子见了血……奴婢自知死罪……公子仁厚……不但没有怪罪奴婢，还为奴婢隐瞒……公子的恩情奴婢片刻也不敢忘……奴婢……这条命便是公子给的……”
　　说道后来，小兰又已是抽抽噎噎，泣不成声。

　　我看着小兰在地上哀哀的磕头，竟觉得难过。只不知道，她当初失手扎我那么一下，居然会是死罪。一句话带过的事，竟会救下她一条命。

　　烩晋思忖了一会，对小兰道，“你抬起头来。”
　　小兰战战兢兢仰起脸，小脸上满是泪痕。
　　烩晋皱眉，“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小兰。”
　　“跟着谁的？”
　　“奴婢是跟着东厢的怜儿姐姐，负责梳洗洒扫的。”
　　烩晋轻笑了一声，“原来是个笨丫头，摸样儿也愚钝。”
　　小兰不知所以，仍旧怯怯的伏下身子，不敢吭声。

　　“不过性子单纯，懂知恩图报，也好，免的我再去寻个人了。你不必再回东厢了，今后就留在这伺候异儿的起居吧。”

　　小兰疑惑的抬头，明白过来烩晋口里的“异儿”就是我，顿时欣喜起来，练练磕头，“奴婢……奴婢多谢宗主大恩……奴婢……”
　　“先别叩谢……”烩晋的声音冷下来，“人交给你照顾，你就给我十二万分小心的看好了，有什么闪失，我要你求死都不能。”
　　小兰浑身一个冷战，练练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就是奴婢死了也不会让公子有半点闪失！”

　　烩晋也不再说话，只一摆手，小兰磕了个大头，便识趣的退下了。

　　屋子里又只剩下我与烩晋。
　　烩晋拢了拢手，将我在怀里抱紧了些。
　　“我给你找的侍婢，你可还喜欢？”
　　我缓缓闭了眼，又睁开。
　　“不要叫我异儿。”
　　“哦？”
　　烩晋嗅着我的发丝，“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重来……我在这个世界的名字叫重来。”
　　“重来……”烩晋缓缓念叨了几遍，忽然笑起来，“好，我也喜欢这名字。”
　　说完低了头亲吻我脖子上的伤口，伸出舌头轻轻舔舐。
　　“来儿……”
　　我脖子上又痛又麻，也不想与他纠结名字的问题，于是又闭了眼任他作为。

　　烩晋松了手，又将我放到床榻上。然后自己也覆了上来，却没有压在我身上，双手撑在我的两边，虚虚的伏在我的上方。
　　“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快回来？”
　　我缓缓摇头，眼睛也没有睁开。

　　烩晋一只手抚上我的脸，轻轻的说道。
　　“我以为你有很多问题要问我。”
　　我仍是闭着眼，摇头。
　　“不想知道我是谁了？”
　　“你是烩晋。”
　　“你是重来的时候，我是烩晋。你是异少爷的时候，我是谁？”
　　我睁开眼睛，对上上方烩晋冰凉的眸子。
　　“你是异少爷的时候，我是谁？”
　　烩晋又问了一遍。

　　我看着这个神秘莫测的人，他知晓我的过去，知晓我来自另一个世界，甚至可能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本来就与我相识……不……他一定是与我相识的……
　　他对我的所作所为几乎是在宣告他以玩弄我折腾我为乐，这样的执着不该对一个陌生人产生。上一世虽然任性乖戾，却也没做过恶事，我记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人，还让人记恨如此之深……深到在另一个世界也无法放过……
　　“烩晋……”
　　“嗯？”
　　“你是不是怎样都不会放了我？”
　　“是。”他轻轻回答我，伴随着轻柔的吻。
　　他的动作太轻太柔，我几乎要被他哄骗。
　　同一双手，那般残酷，这般温柔，怎么能这样变化万千？
　　他真是一个人？同一个人怎会有这么多的摸样？

　　我开口，声音很轻。
　　“上一世我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让你一直忘不了，一定要这样对我？”

　　烩晋动作停了，声音变得更低沉。
　　“因果循环，你逃不了……这辈子你注定是我的，被我捆着。”
　　“记住这一世你是来还我的，还不了，我会追你到下辈子。”

　　“不……我不欠你，谁也不欠。”我摇头。
　　“不过是弱肉强食……我比你弱，却落到了你手里……”

　　烩晋显然诧异，诧异这番话从我嘴里说出来。
　　“呵，重活一世，你倒是活的通透了……”

　　我的声音有些凉，“拜你们所赐。”
　　是呵，你们……包青，锦廉，乌兰，烩晋……我在这世界遇上的每一个人，你们都比我强势，所以将我玩弄于鼓掌之中，教会我如许多的东西，时至今日，我岂能看不通透？

　　只是，看透了，才发现觉得谁与谁都没有区别。
　　累的只有我，累到再不愿多做挣扎。

　　烩晋除去我衣服的时候，我轻轻偏过头。
　　“怎么了？”
　　烩晋挑起我的下巴。
　　“累。”我吐出一个字。
　　真的是累，浑身酸软，昨日之后还未曾好好休息。
　　烩晋笑着亲我，“我知道你累。”
　　“不过我想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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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公子……要不要出门走走？”
　　小兰放下汤碗，又替我擦去嘴角溢出的汤汁，将我扶靠到床头。
　　我摇摇头。
　　“公子，终日闷在房里对身子不好……园子里的荷花现在开的正妙，可漂亮了，公子真不想去看看？”
　　小兰靠在床头，殷殷切切的看着我，眼里的满满的担忧和关切。

　　我不禁扯出一个笑，“小兰，你还真把我当个娇贵的大小姐侍候了……这个时候去赏花，呵……也就是你们小丫头才会想到的事……”
　　小兰身子一震，咬着唇，眼睛里滚出两大颗眼泪来。
　　我无奈，“傻丫头，你又哭什么。”
　　小兰只是摇着头，眼泪成串地往下滚，“公子自然不是女子……小兰嘴笨，不知道说话的……”

　　这丫头，定是想到了我如今的身份，烩晋夜夜里要我陪床，这可不就是当个女子来使了? 小兰以为我屈辱隐忍，平日里说话处处小心，唯恐触到我的伤痛处，其实大可不必。我与她说过几次我无所谓，她却是不信的。
　　如今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又不知要哭到什么时候了。

　　头有些痛起来，小兰的哭声让我心烦。
　　我扶着她的肩膀坐起了身子，“不要哭了，小脸蛋儿哭花了多难看。”
　　小兰敛了哭声，抽抽噎噎，抬起红肿的眼睛看我。
　　我叹口气，“你一定要拿这样的眼睛给我看吗……算了算了，我没什么大碍，今日我们就出去走走吧。”

　　小兰闻言瞬间转喜，几把手抹掉脸上残余的泪水，“公子你……小兰……小兰马上服侍公子更衣出门……”

　　我看她欢欢喜喜的为我折腾起来，将我好好梳洗一番，头发束的高高，用一根淡黄色的发带系起，干净利索，竟让我苍白的面容也显出几分精神气。衣服是挑的最简单的服饰，轻轻拢在身上，倒也适宜。

　　走出院子时，正吹过一阵风，扬起我的衣角，脑后的发丝也吹拂到脸上。
　　小兰紧走几步到我身边，扶住我的手臂。

　　我失笑，“还说不把我当女子，原来是把我看的比女子还要娇弱，一阵风就能把我吹跑了么？”
　　小兰哽咽一声，“公子……是小兰思虑不周，居然没给公子加件披风，公子身子积弱，怕是受不了风，回去要病倒的……”
　　“公子还是等等，小兰回房去拿件披风……”

　　小兰转身要回去，却被我拉住了，我伸手在她脑门上一敲，“真是个糊涂的丫头，现在又不是四九寒天，你还说那荷花开的正妙呢，倒看现在这时候谁往身上加披风的？”
　　“可是公子你……”
　　“这风也不大，哪能吹坏了我？你这般紧张兮兮的，倒还不如回房去了。”
　　“不行不行……”
　　小兰大叫出来，像是唯恐我反悔似的，赶紧拉着我向前走。
　　“公子你千万别恼，小兰就是个嘴没遮拦的，公子要不喜欢小兰闭嘴就是了。”
　　我轻轻一笑，便也由着小兰拉着向前走。

　　“公子你看你看，那便是小兰之前住的地方，那地方又小又挤，年纪长的侍婢还老爱欺负人，小兰不懂事，多亏了怜儿姐姐一直照应我……”
　　“公子公子，你看刚刚拐过角的那小厮，他是和我同一年进的府呢！就大我一岁，不过他实在可恶，胆小怕事，总不敢离我太近，生怕我做什么事连累了他，哼！”
　　“公子公子，看！看！那头的是轩羿厅呢，里头的漂亮东西可多了，都是顶顶贵重的，我没进去过，不过听进去打扫过的小厮说，那墙上都嵌着夜明珠，地上铺着黄金砖……”
　　“公子公子……”

　　我听着小兰细细碎碎地说着这府里的点点滴滴，不时指给我看一两个她认识的人，觉得小兰实在是个天真淳朴的孩子，所幸，虽然生在这样一个强者为天的时代，却没有遇上恶人，那些鸡毛蒜皮的纠葛，听来却实在幸福。
　　只不知这镜花水月般的幸福能延续多久？

　　转头去看天外，晴空之下，白云如絮。越过院墙，能看到远处有一座山。
　　不过这山看来甚是奇特，独立立的高耸入云，不与其他山势相连。虽然远了有些看不真切，但我还是看出些古怪，那高山山顶耸入云层里的地方，竟缭绕着一圈黑雾，印的那一片云也成了暗色，影影绰绰。

　　“公子？”
　　我停住脚步，小兰一时拉不动我，回过头来，见我正看着那山。
　　小兰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却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公子在看什么？”
　　“那山上……是不是有什么？好古怪……”平常的山怎么会有黑雾？

　　小兰哦了一声，“原来公子你在看这个呀。那山叫万骨山，可是东宣国的宝山呢！”
　　我疑惑，小兰赶紧又说道，“公子有所不知，这万骨山——万千枯骨没山中。说是上这山的人，从来没有活着下来的！这山有两奇，一是奇险，四面峭壁，一般人爬不到多高，就摔死在山涧里了！不过这山最闻名的是还它的另一奇……”
　　小兰特意看了看我，颇为神秘的样子，“奇毒！”
　　我一震。
　　小兰以为我被吓到，“真的！这是一座毒山呢！所以那些武功高手也上不去，上去了就被毒虫毒草的毒死了！这山稀奇古怪，老人们都说是有神灵驻守的地方，不容凡人涉足，所以被奉为东宣国的宝山，听说以前犯了死罪的人，就会被送去爬万骨山的。”
　　小兰又回头看了看那山。
　　“奇怪……”
　　“什么奇怪？”我问道。
　　小兰看看我，指着那山上缭绕的黑雾，“那黑雾的颜色一直是很深的，老远都看的清清楚楚，头一次看到这黑雾这么薄，颜色这么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