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我什么都没有》第三翼

3、忘川深处

　　看那两个孩子远去，羽嫣然轻轻笑了。多好……
　　终于自由了。从那长久的束缚中。
　　长长的忘川，没有尽头，她倦了。合上眼睛，任由灵魂化为一团白光，往忘川之底沉下去。穿过那些挣扎，呼号，想要挣脱这无法更改的洪流的芸芸众生的执念。
　　她沉下去，无穷无尽的黑暗吞噬了她。永恒的坠落和孤寂，这就是她唯一的需求。在那沉没的最后一刻，她好像听到魔王凄厉的怒吼。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她笑了。因为，从那黄金短剑举起的那一刻起，泪水便随生命远离而去了。
　　王国，神族，仇恨，爱意，将不再有任何的意义。

　　在那永恒的静寂之地。可以容留自己这没有归属的孤魂吧。苦痛，欢愉，还有心里煎熬百年的所有念想……所有的一切将永远离她而去。深沉的黑暗，将给她永恒的平静……

　　她终于落在“静寂之地”的干涸的黑暗河床上，更深处，是远古时神灵的牢狱。。雪白的细沙，是白骨成灰。这里安眠着无数灰色的灵魂。像柔软的海藻。在无望的孤寂里沉睡。随着大地之心的每一次波动摇摆。能依稀看出，有神族，有人类，更多的各色的妖怪，魔兽。木然呆滞的，盘踞在白骨的残骸上……在灵诗中，这些无所归依的灵魂，被称为悲鸣者。每当有灵魂想起这绝望的世纪，就会哀嚎起来，然后所有的魂灵都会在痛苦里煎熬。直到挣扎到没有声音……才安静下来，等到再一次……反复无休止的痛苦挣扎，没有救赎。
　　她的出现，让沉寂的时间轻轻的动荡起来，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石子。女王那散发着白色光华的灵魂，让整个黑暗之乡的魂灵骚动起来。那些绝望的灵魂，早丧失了在生时的勇气，霸气，或者尊严。贪婪的聚拢来，想要分食那从上面世界来的光明的力量。女王淡淡的微笑着，那些悲鸣者在碰到她身上的白光时，都哀嚎着躲避开去。继续在黑暗中咀嚼孤寂和绝望。这里也不平静啊……她叹息着，分开那些不断涌上的灰色灵体，任哀嚎在黑暗中永恒的回荡。沿着干涸的黑色河床。她往更深处走去。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她像一只白色的蝴蝶。往那些悲鸣者都不敢接近的永恒牢狱走去。她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再也听不到久久回荡的哀嚎。身前，身后，乃至脚下，都是虚无的黑暗，她停下来……无边无际的寂静之地啊……柔和的白光越来越淡……少女的形体渐渐模糊……就在这里吧她灵魂与残躯将在永恒的黑暗中得到平静。
　　渐渐腐朽，消失，不留任何痕迹……
　　也许，在消逝前，她还有长久的时间，够她做个长长的，她不曾触摸的美梦……

　　乘着风，飞越广袤的大地……是年少的羽嫣然最爱做的事情，那时候，她那么年轻，那么美，那么的……自由自在。那时她还是羽国的公主，虽然是个侧妃的女儿，然而同样被父王母后宠爱，年幼的妹妹喜欢跟在她的身后。那个时候，她的梦想，只要能做一个羽神的祭司。飞越那绵绵的高山，把国王的愿望上达于天，求神眷顾这片美丽的土地，佑护他的族裔。
　　然而，在她满16岁那天。当她跪在高大羽族神坛前，她的父亲，伟大的羽族之王在交给她一把短剑。剑刃是透明的晶石，剑柄是灿烂的黄金。
　　用他慈爱悲悯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女儿：“看吧，神族女儿的命运～用你的手去选择！”
　　羽嫣然接过短剑，瞬间，剑柄上的宝石发出夺目的光芒来。透过那透明的剑刃，羽嫣然看到了将要发生的一切。这柄剑就是她的一生？！她看到璀璨的剑刃没入自己的咽喉，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
　　她抬起她金色的眼，“父王……”
　　父亲的蓝眼睛如天空般平静。“你可以拒绝这样的命运。每当有金色眼睛的神族之子出现，就是神的祭品的证明，如果拒绝，将会灭族。这也是神族之地越来越少的原因——”
　　“灭族，天遣么？”羽嫣然笑了，“从出生的那一刻，我的命运就决定好了？”
　　她看向自己的父亲，从来是慈悲的，和善的，对自己甚至是恭敬的，就是为了这个原因。而非是因为是他的女儿？
　　她没有选择，命运，多么可笑的东西。她握紧手中的短剑，垂下眼帘：“我将等待命运实现的那一天。”
　　不是幻觉，在她低头的一瞬间，高高再上的神王，松了口气。
　　即使只是灵魂，她依然在回忆中震颤起来。命运，多么可笑的东西。一缕悲伤的灵波从那美丽的头颅上如水波般扩散开，散入永恒无比的黑暗中。

　　忽然，在那黑暗的更深处，像是回应般，一股强大的力量扩散过来。“是谁，居然敢踏入神的牢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