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玉奴》一野清风

30、第三十章

　　回到悠园，已是晚上。蓝玉已早早睡下，玉奴随便吃了些饭，洗漱过后便睡了。第二天一大早，天色未明时，玉奴蹑手蹑脚地走到蓝玉的床前。蓝玉仍在睡梦中，听到动静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看到坐在床沿上的玉奴，又昏昏睡了过去。玉奴脱了鞋躺到床上，抱着蓝玉细嗅着她身上的味道。
　　“你回来了？”蓝玉闭着眼睛说道，“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不是梦，我真的回来了。”
　　“看见你坐在这床沿上，我以为自己又做梦了。”蓝玉笑着睁开眼睛，一把抱住了玉奴，笑着说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昨天睡觉时还没有你的消息，难不成你是从天而降？”
　　“嗯……”玉奴沉吟一阵，笑着说道：“清晨发云峰，日暮飞仙谷……我就是从天而降，降下来收你的。”
　　两个人闹了一阵，蓝玉坐起来问道：“你见到你妈了吗？”
　　玉奴神色一顿，再也笑不起来。想了一会，说道：“没有……”
　　“为什么呢？”
　　玉奴带着几分气说道：“因为她死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蓝玉不信，又说道：“怎么就死了呢？”
　　“她把我卖了后，为了躲那几两银子的债，再也没回去过。她就认定我是再也不会回去的了，她当我死了，我便也当她死了。音信全无，不然我还能怎样呢？”玉奴说着，落下泪来。
　　“你妈也是个狠心的人，既然这样就如此吧。”
　　玉奴不愿意再说母亲的事，转而说道：“出去这一趟，我才发现没有银子真是寸步难行，以后我们要攒些银子才行。”
　　蓝玉笑道：“你可真是市侩，在这园子里头想要什么没有，攒那东西没得粘了一身的铜臭味儿。”说着，蓝玉伏在玉奴的颈上细嗅了一会，故作嫌弃地转过身子去。
　　玉奴也不生气，笑着说道：“园子是园子，在这里面是什么都不缺，那出了园子呢？你就不为将来考虑？”
　　“出园子？”蓝玉转过身来，看着玉奴说道：“你说的是你离开这园子，还是我离开这园子？”
　　“自然是我们两个，我也就是打个比方，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定。但我们得为将来考虑，是不是？”玉奴将蓝玉耳边的头发束到耳后，轻轻摩梭着她的脸庞。
　　蓝玉说道：“那你攒吧，我可不去攒钱。”
　　天渐渐亮了，玉奴起身，对蓝玉说道：“有你这话就够了，也没指望你去攒钱。起床吧，今天我来伺候你！”
　　穿好衣服下了床，蓝玉站着让玉奴系扣子，她已与玉奴一般的高，身子依然还是瘦弱，周身洋溢着少女恬淡的气息。系好了扣子，玉奴揽身抱住蓝玉，在她的耳边说道：“快到你生日了吧？”
　　蓝玉说道：“快了，再过生日，我就满十六了。你生日什么时候？”
　　“我生在除夕夜，我爹说我会生，那天全中国都在为我庆生。但我妈说我是穷人穷命，过个年连生日也一起过了……”玉奴说着笑了起来，把蓝玉按到镜子前坐下，为她梳起头发。“你知道吗，回到家才发现我也是叫玉儿的。在这园子里，我竟然忘记了自己也是叫玉儿的。那天我们家邻居叫我名字，我竟然愣了好久都没反应过来，只当是在叫你，竟失神的转身去找你。”
　　蓝玉在镜子里看着玉奴，说道：“我记得你刚来的时好像说过，玉奴这名字是张妈起的。说既有玉，又有奴，还说你……”
　　玉奴拢了头发，看着镜子里的蓝玉说道：“还说‘你叫蓝玉，我叫冯玉，我们名字里都有一个玉字。’”
　　“你要不喜欢玉奴这名字，以后就让人还叫回你先前的名字吧。”
　　玉奴笑了起来，“那样叫还不乱套了？其实我并不嫌弃那名儿，相反的，我还特别喜欢。”玉奴贴住蓝玉的脸，两人在镜子里相视。“因为你，我愿意叫‘玉奴’这个名字。”
　　伺候早起的小丫头们推门而入，白芷走在最前面，撩起薄纱帐子看见拿着梳子的玉奴和坐着的蓝玉，惊讶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玉奴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听张妈说你少说要离开个十天半个月的，怎么才几天就回来了？你家里还好吗？”
　　玉奴给蓝玉束了头发，小丫头们接出去洗脸。玉奴就梳子上取了最长的一根头发用手帕子包了，放进怀里。走出来对白芷说道：
　　“在家呆着没意思，便回来了。我不在这几日，感受如何？”
　　白芷不好意思起来，说道：“说起这个，也就不怪我比你大却为何心甘情愿的叫你为姐姐了。这几天可真是烦死我了，这个要问那个也要管，什么事都涌到我这儿来，真是吃不消了。我还是做个屋里伺候的吧，别的真没有那本事，尽要做一些得罪人的差事。别的不说，这两天就得罪了紫姗。”
　　“紫姗？你怎么得罪的她？”玉奴忽然想起过去白芷嘴碎的事情来，“别不是你去招惹的她吧？”
　　“你也太小看我了，没事我招惹她做什么。就是因为读书的事，你走后她天天到书房里去，一呆一上午的，下午就钻到这屋里跟玉小姐罗唣。她嘴又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又非要说。我说了她两句，让她不要罗唣玉小姐，她还不高兴了。还说什么把每天学的东西讲给玉小姐听，是你和夫子的主意，是断然不能改的。你说气不气？玉小姐被她罗唣的没办法，躲也无处躲，每天下午就由她罗唣着。这下好了，你回来了，赶紧说说她，别再让她跑来罗唣玉小姐了，我都受不了了。”
　　玉奴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让她捡一些有意思的说给玉小姐听，可不是让她鹦鹉学舌的。这个紫姗，真是爱较真！下午她来时，我倒要听听，她都说了些什么。”
　　“要我说，就是丑人多鬼怪，她姨妈死了，她连一滴泪也没掉”
　　玉奴说什么也不信，白芷却信誓旦旦。白芷和玉奴罗唣紫姗的事情，吃过早饭，才和小丫头一道收拾了碗筷出去。玉奴得空把买来的镇纸放到了案几上，笔挂上了笔架，几刀宣纸叠放到一边。蓝玉过来看，拿着镇纸看了一会，取了一支笔放到洗杯里泡了，说道：“怎么没有买墨呢？”
　　玉奴笑着说：“那边的墨不好，写出来的字发臭，没有一点儿墨香。”
　　笔化开了，玉奴蘸着墨写了两个字，感觉还不错，便交给了蓝玉。她先坐了人力车到了东院，与张妈聊了一会话，回到南院立即到厢房去议事。议完了事，玉奴到缝补的婆子处，要了团月白色的线。回到屋里时，看见蓝玉仍在写字，就走过去瞧了一眼，挑剔道：“绵软无力……”
　　蓝玉把笔一撂，笑着说道：“那你写个刚劲有力的来。”
　　玉奴不理她，独自坐到窗檐下，取出绳子和帕子里的那一根头发，编了起来。下午时，紫姗走了进来，白芷跟在她的后面。一进屋，白芷就朝玉奴使了个眼色。玉奴收起编了一半的绳子。紫姗走进来，恭敬地朝蓝玉鞠了一躬，那样子，几乎是吴明附身。白芷忍不住就笑了出来。紫姗不理睬白芷，说道：
　　“玉小姐，今天早上吴先生讲了地理，他让我告诉你，咱们住的地方是个球，这个球是圆的，从这儿一直一直向东走，有一天会回到原点。这球上有很多的水，这些水叫作……海，他们都有名字……叫……叫……”紫姗说着，拿出手里一张小纸条，还没念出来，白芷就忍不住的大笑起来。
　　蓝玉仍在写字，抬头看了一眼紫姗，说道：“叫什么？”
　　紫姗照着纸条念了一遍提前写好的名称，又继续说道：“先生还说，月亮也是个球，它上面根本没有嫦娥，什么也没有，只反射太阳的光，它……它……他还说球上有个赤道，就像人的腰带一样，还说看得见太阳的地方是白天，看不见太阳的地方就是夜里……还说……”
　　紫姗努力的回想着，但什么也没想起来，气馁地说道：“吴先生说，如果您觉得这些好，就去书房里听……他亲自讲给你听！”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先前在一本书里已经看过了。我可不想过去听他说什么腰带，什么看不见的地方是夜看得见的地方是白天这样的话！”蓝玉低声说了一句。
　　白芷笑着说道：“紫姗，你看，玉小姐不爱听，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不然就和那吴先生说说，教一些有意的书，就教那鸟语就行。”
　　紫姗争辩道：“我觉得这些就挺有意思的，先生不管讲什么都有意思。玉小姐应该早一些去听一听。”
　　“你觉得有意思，可玉小姐不觉得有意思。他是你的夫子还是玉小姐的夫子呀？”白芷又问道。
　　紫姗红了脸，说道：“是玉小姐的夫子。”
　　“那就是了，要让玉小姐觉得好才行，你觉得好不行。”
　　紫姗看着蓝玉，说道：“那玉小姐喜欢什么？先生特别想知道玉小姐喜欢读什么样的书。”
　　蓝玉顿住笔，想了一阵，说道：“我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你们还是讲你们的，也不用管我。”
　　玉奴接过话笑着说道：“那法兰西也有诗词之类的吗？”
　　紫姗犹豫道：“兴许是有的吧……”
　　“那你让先生讲一些法兰西的诗词歌赋，说不定玉小姐就喜欢了。”
　　紫姗像是得了赦令，一溜烟跑了出去。玉奴看着她的背影气得跺脚，“我话还没说完呢，她怎么就跑了？什么时候添了这冒失的毛病？”
　　白芷眨着眼睛，笑着说道：“你就没看出来这块榆木疙瘩发春芽了？”
　　这话惹得玉奴笑了起来，嗔骂白芷道：“你可快些住嘴吧，小心她回来听见了。”
　　“我这么说你还不信，”白芷怕被蓝玉听到，走到玉奴身边，小声说道：“榆木疙瘩是干柴，那吴明就是烈火，两人就快烧起来了，到时烧到你身上，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什么话都由着你说了，我就不信，明天就去书房里看看，如果不是你说的那样，该如何？”
　　“我让你来撕我的嘴，从此之后，再也不提这件事了。”
　　玉奴笑了起来，说道：“好，我正想治治你的嘴，明儿咱们一块去，省得说我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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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白芷越来越毒舌了~~~宛如作者本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