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玉奴》一野清风

28、第二十八章

　　第二天一早，玉奴先醒了过来，悄悄穿了衣裳回到自己的床上，听到丫头们的动静后，便起了床，洗漱过后，走到外间。蓝玉睡眼惺忪地坐着，绿掌烫了条热手巾递给她，她接在手里敷在脸上。玉奴走过去接了红珠手里的梳子，给蓝玉梳起了头发，仍是不死心地问道：
　　“当真不去书房读书？”
　　蓝玉把手巾递还给绿掌，经掌又烫了一次，拧了半干递给蓝玉。蓝玉再一次敷到脸上，说道：“不去，你先前还说不会让我为难，现在就开始逼我了。”
　　听她这样说，玉奴气得笑了起来，再也不提了。吃过早饭，在厢房议完事后，玉奴径自去了书房。书房里一个人也没有，过去的摆设仍旧没变，却显得空荡荡的。西窗外的竹子比冬日更加茂密，时不时能感受到从竹林里吹来的风。自从刘奶妈死后，蓝玉再也没踏入书房的半步，她不仅对读书不感兴趣，甚至连画画也不再感兴趣。玉奴还记得她刚学会西洋画时的那种热情，那种乐此不疲的执着的样子。现在这些东西从蓝玉身上消失了，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蓝玉好似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一样，有时窝在屋里看新买来的闲书打发时间，有时候发着呆，偶尔也去园子里逛一回。玉奴感觉蓝玉在放纵自己，这个样子，玉奴不知是好还是坏。
　　坐了很久，玉奴让小丫头把吴明叫来，对他说道：
　　“玉小姐暂时不想读书，这个情况我必须要让你知道。”
　　“是……天气的原因吗？您昨天说是天气热……”
　　“不完全是。”玉奴走到西窗前，说道，“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是你辞馆。你不用担心蓝总督那天晚上的气话，他那么忙，兴许早已经忘记了这事了。我也会和太太禀明您这段时间以来的辛苦，让账房多付半年的月银给你。”
　　吴明哭丧着一张脸，问道：“那第二个呢？”
　　“第二个就是你每天到这书房里来，仍旧教书上课，这不过是装装样子，玉小姐兴许很长时间内，都不会到书房来了。但我想您是不会选择这个的。”
　　吴明毅然决然地说道：“我选择第二种！”
　　玉奴没想到吴明竟然会接受这样的屈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吴先生，您大可不必如此委屈求全。您是留洋归来的，那么大的学问，在哪儿都能找到好的差事。”
　　吴明竟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说道：“玉奴小姐，感谢您的一番好意。出了这园子，我实在不知道要往哪儿去。想我这一生，实在是苦不堪言。幼时家贫，我父亲听说衙门招募留学幼童，不要一分钱，还会给银子，便把我送了过去。本来我应该和其他人一样，要么去大洋彼岸的美国，或者去东洋日本，但机缘巧合，衙门中一个大人与法国人交好，便把我送到了那边，这一去便是二十年。二十年我勤学苦修法兰西文化，为的就是归国时可以扬眉吐气。我……玉奴小姐，想必您能理解我心中的痛苦！可谁知回了国，大清国已经完了，当初荐我去法兰西的大人已经不知所踪，现在已经是共和，我一下子变成了不合时宜的人！您能理解我心中的痛苦吗？这也罢了，更让人痛苦的是我所学的东西，与眼下也十分的不相宜，只会弹琴画画读诗……我真被那位大人坑惨了，除了做个家庭老师，我实在不知道要去做什么。现在外头又都在打仗，难不成让我去战场杀人？”
　　玉奴劝慰道：“您既精通中文，又精通法语，还愁找不到事情做？别的不说，仅说这译事，你总做得吧？”
　　“那将是一个多么漫长又痛苦的过程呀！”
　　除了钱益，玉奴还没见过这么没有出息的男人。过去时，玉奴以为男人都像她的父亲那样，即便不得志，也心有抱负。既有兼济天下的大胸怀，也有退守安家的小志向。虽然父亲终身不得志，但玉奴崇敬那样的男人。这个吴明，连奋力一博的气概也没有，既然这样，玉奴也不再为他感到惋惜，想了一阵，便说道：“既然您自个愿意，那您每日上午就到书房来吧，就像过去那样，能撑到什么时候便撑到什么时候吧。”
　　离开书房，玉奴到旁边的亭子上坐了一会。看着日头不毒，就想着把下午去东院的事情提前，抬脚便往外走。不意吴明又追了上来，玉奴以为他改变了主意，站在太阳下停住脚。
　　“玉奴小姐，鄙人有个不情之请，请您务必答应。”吴明说道。
　　“什么事？您说！”
　　“您能准许玉小姐的伴读小姐，也像过去那样……每天早上到书房来吗？”
　　“伴读小姐？”玉奴疑惑着，笑了起来，说道：“你是指紫姗？”
　　“是这个名字。那位小姐喜欢听我的课，我能看得出来。她是一位好学生，我说这话的意思并不是说玉小姐不是好学生，只是那位小姐更喜欢听我的课。希望您不要误会。”
　　玉奴哭笑不得，说道：“她来不来，这得要她自己决定才行，但我可以帮您问问。”
　　“那就辛苦您了，请您务必帮忙走一趟。这样的话，我便不用对着空气讲课了，我可以把那位小姐当作玉小姐，每日为她授课。”
　　玉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离开书房，玉奴去了管事丫头们住的厢房，找到紫姗的卧房，她却不在，问了小丫头们也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等了一会见她还是没有回来，也只好回去。路上却遇到了白芷，白芷热情的将玉奴迎到自己的屋里，倒了茶递给玉奴，说道：
　　“玉奴姐姐，你来这里做什么？有事让小丫头们传唤一声呗。”
　　“你看见紫姗了吗？”
　　“在院子里头呢，”白芷说着喊来一个小丫头，让她去院子里把紫姗叫过来。又对玉奴说道：“什么事值得你跑这里来找她。”
　　“谁跟你说我是专程来找她的！下个月初五我要回趟家，南院便交给你了，你可要看好了，不准出什么差错。玉小姐那边要安排好时间，到点就让她睡觉，千万别熬夜。天气热，饮食上清淡一些，莲子羹随时准备好，早上不要让她贪睡，现在昼长夜短，白天要是犯了困，就让她打个盹，但不可睡久了，否则晚上又睡不着了……”
　　玉奴说着话时，紫姗走了进来，向玉奴道：“小丫头说你找我。”
　　玉奴笑着说道，“吴夫子明儿起要去书房了……”
　　“真的？玉小姐又要开始读书了吗？”白芷插嘴道。
　　“玉小姐暂时不去书房，那吴夫子闲不住，他想把紫姗当作他的学生来教，紫姗你愿不愿意？”玉奴问紫姗道。
　　紫姗想也不想地说道：“愿意，愿意！我当然愿意！”
　　“既然这样，那你明天就去书房吧。”玉奴心思忽然一动，说道：“你把你学来的东西，捡一些有趣的说给玉小姐听……”
　　“这样一来省得玉小姐听吴夫子聒噪了，玉奴姐姐，你真聪明。”白芷赞叹道。
　　玉奴只是笑，站起身走出厢房，日头越来越毒，快到正午，东院是去不成了。白芷陪着玉奴往回走，说道：“玉奴姐姐，你还真放心他们两个孤男寡女的呆在一块儿呀。”
　　“一个是夫子，一个是学生，他们还能怎么样？更何况差那么多的年龄！吴夫子都三十多了，紫姗刚满二十岁吧？”
　　“二十一了，但两人相差个十来岁，也不算大吧。蓝总督和太太也相差十几岁呢！”
　　“刚才我安排你的事，你可别忘记了。”玉奴说道。
　　“哎呀，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你不要太小瞧我了。再说你下个月才走，急什么？要我说你也太贴心了，什么都替玉小姐想到了。哪天你也伺候伺候我，让我当一回大小姐，看看是个什么味！”
　　玉奴打趣道：“让我伺候你？先拿几千银子来，我便静听你的吩咐！”
　　“我上哪弄这么多银子去，一想到这我就难受，你现在已经有了月钱，可我还是没有。嗳……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两个人走进屋里，蓝玉竟然不在，玉奴问了小丫头，说是去园子看花去了。玉奴又问谁跟着，小丫头说：“绿掌姐姐和红珠姐姐跟着呢。”
　　玉奴放下心来，对白芷说道：“你慢慢熬着吧，什么时候有钱来孝敬我了，我就去伺候你。”
　　中午吃完饭，玉奴陪着蓝玉看了一会书，说起吴夫子的事来。玉奴说道：
　　“这个吴夫子学问虽大但心胸太小，没有作夫子的气度，我看不如回禀了太太，另请一个夫子吧。”
　　蓝玉一听，放下书坐到玉奴身边，高兴地说道：“那就赶紧辞掉吧，也不用另找一个，从今往后我再也不需要夫子了。”
　　“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回禀了太太，如果她说就此罢了，那便罢了。若太太说不行，那少不得重新给你找个夫子来。”
　　蓝玉又坐了回去，笑着说道：“再请一个还是一样，不信找去吧，找他个一年半载的最好。”
　　玉奴说道：“那样岂不是让称心如意了，我可不干，我不仅要说服太太另找一个来，还要找一个极其严厉的，看你还敢偷懒。”
　　蓝玉只是笑，走到案几前练起了字。下午热气散一些时，玉奴坐上人力车去了东院，先见了张妈，说起下个月是自己父亲的周年祭日，希望能回去拜祭。“三五日便能回来。”玉奴说道。
　　张妈听了笑着说道：“你的尽心太太看在眼里。南院有了你，我和太太都放心。你这一去，可指派了临时管事的人？”
　　“我告诉了白芷，让她临时看管几日。一应事项，都已经交待了。”玉奴说道：“就几日，想也出不了大乱子。”
　　张妈点点头，想了一阵说道：“既然回去，就多住几日，也省得回来心里又惦记，住个十几二十天也没有什么。东院虽然离不开我，但只要我有空，我会去南院照看照看，你只管放心地去吧。”
　　玉奴高兴不已，说道：“那真是太好了，有您照看，我是再也不用担心的了。”又说起蓝玉读书的事情来，玉奴说道：“玉小姐不大喜欢新夫子教的书，现在书房时去时不去的，您要不向太太提一提，着手寻觅新夫子。”
　　张妈皱起眉头，说道：“先前我看那个新夫子也不怎么样，就是一个洞箫当笛子——横吹的货。但那是舅太太介绍来的，蓝大人又觉得是留洋归来的，这才非用不可。既然这样，我回了太太，开始找新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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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灯下看美人，美的灼心……灯下看玉奴，美的惊心……可惜你们没看到完整的，哈哈……
ps：我也是看着别人的小说长大的人，特别理解你们的心情，如果更好的方法，我愿意把完整的放出来。毕竟蓝玉的性格主要体现在两人相爱的部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