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男草》烟沐信陵

5、梦魇

　　“承兄？承兄？”承君固听到有人在他耳畔唤他，神思还在这满山红遍的萱花之中，一下子晃了神。
　　是蒋元介在叫他。承君固回过神来，笑道：“不才刚刚被这满山的萱花吸引，没能听到元介兄唤我，实在失礼。”
　　蒋元介笑笑摆手，道：“我年纪估摸着要比承兄小些，不如就叫君固兄如何？君固兄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君固兄要寻找的故人，是什么样子的？”
　　承君固没有想到来虎宁庄的第一个问题，这家的主人居然会这么问。其实和蒋元介并乘一马的时候他已经想好怎么回答蒋元介了，譬如春离是什么人，钱德艺又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们为什么千里迢迢来到金陵。
　　承君固一时语塞，从刚才的接触，承君固本能的觉得，蒋元介不是对他有害的人。承君固眺望着远方，许久不语。
　　见承君固不说话，蒋元介觉得还是细水长流的好，道：“如果君固兄不愿意讲，我也不会强求。今晚不如先住在虎宁庄。”
　　承君固回看蒋元介，道：“不瞒贤弟，我和他自幼年分离，已有十年，我和他关系甚好，我曾经发誓，我要护他一世周全，可是我没做到。”
　　蒋元介道：“十年前，君固兄才十五岁而已吧。”
　　承君固笑道：“是啊，少年时许下的诺言，自当铭记一生。”说罢垂眸，低声道：“那是我最快乐的日子。”
　　蒋元介沉默不语，道：“君固兄累了吧，不知承兄可有旧识在金陵？”
　　蒋元介刚说完这句话，只听远处有女声呼唤：“公子！”蒋元介和承君固一起回头看去。
　　那人正是春离。钱德艺这个吉祥物跟在春离后面，一句话不吭，满腹嘀咕，心里怎么样也看不惯春离对承君固这样热情的态度。
　　春离原来那身红色的骑马装风尘仆仆，已然褪下，她和钱德艺早承君固进庄子几步，在侍女的服侍下，已然换了一身淡蓝色的望仙裙，只是长剑依旧不离身，明媚动人，娇柔无限，更添了一分武家女子的英姿。
　　承君固听到春离唤他，习惯性的扭过了头，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承君固深知宫中礼仪，这样的望仙裙，最少要郡主级别的人才有资格穿。
　　姜国有严格的等级制度，男性如此，女性亦然。这皇帝的女儿为公主，太子亲王的女儿为郡主，郡王的女儿为县主。
　　承君固喝道：“春离，不可逾矩，快去把衣服还给庄主。”
　　春离愣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纵然不舍，还是道：“是。”没有任何不满。
　　这样钱德艺更不开心了，心道：“漂亮的衣服多了去了，春离小姐要是跟了我，要多少有多少，让我掏心掏肺都行。”
　　他心里只有春离，以至于都忘了春离所穿的是宫廷皇家才有的服饰。
　　蒋元介心知承君固所想，笑道：“一件衣服而已，君固兄又何足挂齿？我与君固兄甚是投缘，不如这样，今晚宿在寒舍如何？”
　　承君固也知道这么晚了没个去处，只能先在这里，来日再做打算。
　　说话之间，太阳已然西沉，天已经黑了。蒋元介带着承君固三人摆开宴席，进门前，承君固看到门匾，上面写着四个大字“香远益清”。心道：“这家主人年纪不大，竟是如此雅致之人。”
　　吃罢饭后，承君固被安排的卧房写着“烟波致爽”，他被安排在正殿，而春离则住在西阁。
　　躺在床上的承君固说什么也睡不着了，心里的疑问越来越重：为何蒋元介会有这么大的产业？为何他府内会有宫廷服饰？他究竟是什么人？
　　他开始想蒋元介这个人，心道：“乌骓好马，鎏金长弓，是练武的好苗子，还有那双手，字说不定写的也很好看。”
　　一想到蒋元介那双手，承君固觉得自己血气上涌，更睡不着了，从榻上下来，来回走来走去，好不容易平心静气，方才入睡。
　　突然他听到有人敲门，他猛地坐起，警觉的问道：“谁？”
　　屋外那人道：“君固兄，是我。”声音十分低沉。
　　承君固放下警惕，开门迎接，只见蒋元介换下了白天的貂绒黄衫，穿着一件淡黄色的中衣，腰间别着一块玉坠，那玉的形状，承君固眼熟的很，却说不出在哪见过。
　　月光洒在烟波致爽阁前，蒋元介的眼神略显阴郁，但是整个人说不出的好看。承君固一下子看呆了，睡前入浴，他的长发尚未盘起，自头顶谢到腰间，也是穿着中衣，扣子还未扣好，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的胸膛。
　　蒋元介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向前，抱住了他。
　　承君固惊呆了，不知道该说什么，结结巴巴道：“贤弟，你……”他只感觉脑子“嗡”的一声，一下子停滞了下来，一片空白。
　　什么防备啊，提防啊，通通去见鬼吧。
　　被蒋元介抱着十分舒服，承君固隐隐挣脱的双手似乎不听自己使唤，鬼使神差的回抱了蒋元介。
　　感到被回应，蒋元介接下来的动作让承君固大吃一惊。承君固感到嘴上一温，不知不觉中，蒋元介已经把自己的唇印在了他的唇上。吻他的人身体在不停的喘息和颤抖。
　　承君固睁大了双眼。
　　“这这这，这是劫色吧？我可是男人啊！没搞错吧？”承君固觉得自己要炸了。
　　脑子越来越疼。只感觉轰隆隆一声，承君固滚下了床，醒了。
　　原来是一场梦。
　　承君固拍拍自己的脑子，哑然失笑，自己干的什么事儿啊都是。
　　还没想到自己为什么会滚下床，他真的听到了一阵急迫的敲门声。他心怀鬼胎的开了门，幸好门口站着的不是蒋元介，要不然承君固觉得自己都要吐血了。
　　站在门口的是一名家仆，穿着虎宁庄仆人的校服，头上系着黄色的丝带。那人见到承君固，施礼道：“我家主人说雾林外爆破出了一座稀罕物件，不知如何办才好，主人说您来自金陵，见多识广，不如前去同看。”
　　承君固惊奇道：“爆破？”那人道：“是的，主人过了春节就开始动手扩建庄子了。”承君固道：“现在虎宁庄多少处楼阁？”
　　那人道：“您住的烟波致爽阁是新盖的，加上之前的一共二十七处。”
　　“一共要盖多少啊？”承君固问道。
　　“一共三十六处。”
　　“有钱！看来这家主人热衷于买地盖房。”承君固心道。
　　东阁住的钱德艺和西阁的春离听到动静也跟着出来，三人穿好衣服随着家仆一起前去雾林外。
　　此时月光照亮了整个雾林，大雾散去，竹林点点湘泪，清幽别致。
　　走出雾林不远处亮起了点点的火把，承君固远远就瞅见了蒋元介那一身标志性的貂绒，心里突突突的直跳，因为刚才的梦不敢正视蒋元介。却又移不开目光，一直看着他。
　　蒋元介似乎并没有回头看他们，离聚集在一起的火把特别远，脸色显得很苍白。低声和身边身着紫衣常服的中年男人似乎在商量什么，神色凝重。
　　承君固心里有些失落，不久这点小失落就被眼前的震惊所代替。
　　点点火把照亮了承君固眼前的大坑，大坑之下，坐落着一栋华宅，支撑它们的是汉白玉的柱子，四周墙壁在月光的映照下就像被孤零零的弃置在另一个世界，说不出的无奈和苍凉。
　　蒋元介注意到承君固一行人来了，简单吩咐了身边的男人几句，那男人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恭敬无比的消失在黑夜中。
　　“君固兄来了。”蒋元介的声音也没有白天少年人那般中气十足，像病入膏肓的病人。“我身体不适，能否劳烦你们过来议事？”
　　承君固感觉蒋元介下一刻就要在他面前晕倒。赶忙道：“你不必动，我过去就行。”
　　蒋元介道：“劳烦你们了。也是下人。通知我，爆破地基的时候，震出了这样的物件。君固兄可知哪里有这样的习俗？要把这等宅子埋在地底？”
　　承君固很感激月色能将他红的滚烫的脸色遮掩起来，努力压制自己道：“为人愚钝，实在不知，不如先搜索一番。”
　　蒋元介点头同意。

作者有话说

　　承君固的春梦，蒋元介热衷于盖房子.....“香远益清，烟波致爽”的名字来源于避暑山庄的三十六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