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男草》烟沐信陵

3、元介

　　虽说过了新年天气已经逐渐趋于温暖，金陵城还是下了一场不应景的春雪。
　　虎宁庄过完新年之后就没有什么事了，因此也闲下来开始处理开春的杂事。
　　十年来，□□白道的人没有不敬畏虎宁庄的。就连金陵城的知府郭连事，也要敬虎宁庄三分。
　　“虎宁庄的东西都送到了？庄主可说什么没有？”郭连事刚刚过完新年，便开始翻阅卷宗，虽说乾佑帝登基的这十年间，下诏断绝贪腐之风，但是在金陵这地方，屡禁不绝。
　　每年郭连事送给虎宁庄的东西，都是上好的金银珠宝，此外还有从西域来的萱花种子，这是少庄主蒋元介，也就是现在的庄主最喜欢的花。
　　萱花是一种很常见的花，不如说遍地都是。萱花又名宜男草，传说孕妇佩戴上它，可以生男孩。平常的萱花，开至冬季，花期一过自然就败了，要想再看见它，就要等到次年的初夏。而郭连事找从西域找来的萱花种子，即使过了花期，也常年不败，光彩仍旧，这才是妙绝之处。
　　老庄主姓蒋，现在是金陵第一大财主，名字郭连事也不知道。只知这少庄主蒋元介年少有为，十二岁的时候不幸被山贼绑架，老庄主派人寻找，不久在山中找到了浑身是血的蒋元介，倒不是蒋元介受了伤，而是山贼二十余人，全部被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屠尽，少年只受了些皮外伤。
　　从此少庄主声名大振，十四岁的时候，老庄主正式退隐，蒋元介接任了虎宁庄，四年来的精心维护，虎宁庄也成了金陵第一大帮派。
　　“知府大人，东西已经全部送到，庄主大人说以后金银这等俗物不必再送，萱花种子这等情意以后还要多多劳烦知府大人。”说话的人穿着寻常低阶的武将服色，低着头说话，声音浑厚有力。
　　“金银这等俗物……”郭连事重复了武将这几个字，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着他，问道：“抬起头来，我看你这般眼生，你叫什么名字？”
　　那武将见知府大人问他的名字，抬起头来看着郭连事，瞳孔很黑。
　　郭连事岁近不惑，一生自诩御人无数，看别人一眼，大概就能知道这人是好是歹，可否为己所用，只是眼前这人，与他四目相对，郭连事愣是猜不出来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那人的瞳孔很黑，像是一泓清泉，像少年人那般活力四射，却又像一汪死水，静静的等待猎物的沉溺。
　　那人见郭连事愣了，试着上前道：“知府大人？”
　　郭连事暗暗心惊，那人见郭连事回过神来，拱手道：“属下是前些日子比武大会上，知府大人选进的一员参领，金陵人士，名叫风纯，粗人一个，无字无号。”
　　郭连事想起来了，前任参领拉稀了，哦，不是，有病辞职了，参领这个倒霉位子没人做，钱也不多，只能通过比武大赛这种盛事来强留住人，之前骗说知府大人有女儿要嫁，参与的人比较多。
　　大家都心知肚明，前任参领就是让郭连事这么骗进来的。干了两年实在受不了了，索性辞职走人。
　　郭连事哪有什么女儿，倒霉儿子倒是有四五个，最大的那个才七岁。
　　这次新选的参领也是这么骗进来的，不过风纯没有那么火气大，一直在给郭连事勤勤恳恳的办事。
　　“你认为呢，风参领，以后虎宁庄的东西还正常送么？”郭连事道。
　　“属下觉得，虎宁庄富可敌国，庄主大人是少年英才，不是平常俗人，大人就不必操那么多心了。”风纯道。
　　是啊，这蒋元介少年英才，确实不是俗人。长得是真好看，郭连事的几个小妾就算是金陵城里数一数二的美女了，这蒋元介比那几个小妾还要好看。
　　小庄主确实也不是什么俗人，有哪个俗人十二岁的时候就能杀二十多个人？
　　“庄主，起雾了。”蒋元介身边的小厮提醒他。
　　刚下完雪，天气还未完全晴朗起来，就起了雾。
　　蒋元介在庄内的凉亭里欣赏雪景，听到这句话，把手里的骨扇放下，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道：“按日子说，长安城来的那些人，已经快到了城下了吧？”
　　“回庄主，他们马上就要到咱们的雾林了。”小厮的声音略显得意。
　　虎宁庄的雾林，是老庄主精心研制出来的迷阵。平日里蒋元介是不对这些东西上心的，看看书写写字就是他的全部爱好。顺带提一句，虎宁庄少庄主的书法，长安城里的大官甚至皇室的人都难求。
　　只是承君固，恰好就有这么一篇真迹，挂在自己的卧房，还是前些天生日的时候，承禄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偷偷的放在承君固书房里。
　　承君固第一眼看到这些字的时候，心中就觉得十分亲切。一直挂在自己的卧房，更让承君固在意的是，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些字迹，更喜欢末尾的落款，和自己的佩剑神奇般的同名，都叫做“君宁。”
　　今日的蒋元介像是来了兴致，道：“去把张大哥叫来，我要与他同去。”
　　张少康，三十岁的样子，是蒋元介从老家一直跟来的好朋友，多年来一直护持着蒋元介。同时，他还有一个明面上的身份，那就是济南候的世子，常年受到乾佑帝和钱桑落的器重。
　　不一会儿，张少康就到了，把手随意搭在蒋元介肩膀上，哈哈大笑道：“蒋兄弟终于想起来我这个老大哥了？这是要约我吃酒么？”
　　蒋元介摆手，示意小厮退下，小厮知道庄主要和张少爷议事了，知趣的退了下来。
　　张少康眯着眼睛，眼看着小厮远去，看了看周围确实没人，马上把搭在蒋元介身上的手拿了下来，神色从刚才的狂放转为恭敬。
　　紧接着，张少康面对比自己小十几岁的蒋元介，张少康跪了下来。
　　只听张少康声道：“臣适才多多冒犯，还请太子殿下见谅。”
　　蒋元介任由他跪着，也不说话，许久，问道：“张大哥，这次来的人，可是钱桑落那里的人？”
　　张少康见他依旧称呼自己为“张大哥”，叩首道：“臣惶恐！这次不是钱桑落派来的，而是皇帝。”
　　蒋元介听是皇帝派来的，笑道：“我这位皇叔派了什么样的人来啊？”
　　张少康道：“臣愚钝，尚不清楚是什么人，不过钱桑落的侄儿也跟着来了。”
　　承君固不曾出入朝廷，“左将军”也只是个封号，想封了可以有一大堆“左将军”，他的身份张少康自然不曾知晓，他只知道镇国公承禄声名在外，甚至不知道，承禄还有一位亲弟弟，承禄从未和外人提起。
　　“来吧，张大哥，去会会他们。”蒋元介拿起骨扇，在书桌三寸处猛敲三下，轰隆隆一声，凉亭的地板出现了一个大洞，蒋元介猛然跳了下去，不一会儿，张少康见到蒋元介身背弓箭，手里一把大弓，从地洞中跳脱而出。
　　那把弓真是漂亮，鎏金色的曲线在雾气中依然光彩熠熠，蒋元介身穿貂绒黄杉，华贵至极。配上蒋元介这么好看的人，简直就和一幅画一样。
　　蒋元介十八岁了，虽然少年人的稚气还未完全褪去，却隐隐已经有名士之风。
　　蒋元介看见张少康，扶他起来，露出一颗好看的虎牙，笑道：“走吧，张大哥，去会会他们。”
　　张少康起身，登时觉得热血灌满了全身，道：“好！”
　　而快走进雾林的承君固一直眉头紧锁，一句话也没有和春离还有钱德艺说，钱德艺的心全在春离身上，直到起雾很久了，钱德艺才恍然大悟，叫了起来：“承兄，承兄，起雾了。”
　　承君固真是佩服他的反射弧，一句话也不想和他说，就假装没有听见，不知不觉已经走进了雾林，春离主动互在承君固身前，道：“少爷小心！”
　　春离刚说完这句话，想要确保身后承君固的安全，却发现，承君固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三个人全部都走散了。承君固不慌不忙，隐隐觉得不对劲，他却不知道，离他不远处，蒋元介正拉满长弓正对着承君固的马匹。
　　一场生死大战在等着承君固。

　　絮絮叨叨了一整篇，下一篇两个人就有对手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