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苍松翠柏少年行 ...
-
五日后，是疏佟书院的新生报道之日，天扬与傅通约好，早上到书院门口等候，疏佟书院位于城南的一片竹林中，因那里碧竹千寻，环境优雅，故一直是官家皇族们吟风弄月，琴棋抒怀之处，普通百姓却很少去。
一是没的柴砍，二是没的猎打，所以这城南的竹林，便成了达官贵人们高雅赏竹之地，因而修建了许多祠碑，木亭，石桥，等雅观之物，更衬得这林中别具人文之气。
疏佟书院便是坐落在这样清雅爽静的万竹丛中，天扬因难耐不住心中激动，易好了容，便一大清早就到了书院门口，才发现自己是第一个到此等候之人，公子通还没到。
一想起那个段疏毅，段夫子，天扬心中不由得热血澎湃，战场上退下的老将，何等的威武，真想马上就向他请教枪法。
等了一会，书院的大门打开了些许，从里面走出一个中年男子，伸着懒腰似是还没睡醒，只见那中年男子抬了张桌子放在书院门口，忙活着又把一些简章，笔墨平铺在桌上，似是入学登记即将开始。
天扬四下瞧望了一圈，仍不见公子通，却见陆续的已有几位学生模样的少年公子，在众多小厮的簇拥下，款款而来。天扬心想：搞什么？来上学还用小厮陪同？
在看所到的学生，一个个锦衣华服，富贵逼人，原来这是一所贵族学校呀！难怪公子通非要她作小厮不可。
天扬心中正想着，身后突有声音响起，“在下李陵，敢问这位公子也是来报道的？”
天扬回首，春风送爽，山柳扶苏。一位少年公子立于身后，双手抱拳正对她讲话。
少年样貌清透，五官端正，皮肤白净得如山顶初融的积雪，让人看了只觉心情舒畅。与公子通相比，少了分霸气，多了分谦逊，一幅蔼可亲容易接近的样子。
天扬也抱拳道：“正是！在下方天扬。公子也是？”
“不错！咱们以后可就是同窗了！还请方公子多多关照才是！” 李陵温和的道。
天扬道：“哪里！哪里！互相关照。”
二人相视一笑，“既然到了，方公子为何不上前去报到呢？一会人多了可是要排队的！”说着，公子陵拉了天扬便来到中年人的方桌前。
中年管事慵懒的抬了抬眼，见他二人只身前来，身边并无小厮，态度不怎热情的道：“可曾报名？姓名，生辰，学费，简书（推荐信）。。。”
公子陵道：“李陵，15岁，已经报了名。”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只竹签，和三十两银子递了过去，那中年人接过，眼睛扫过竹签，顿时眸光一亮，道：“原来是飞将军李广的孙子李陵公子呀，幸会，幸会! ” 中年人献媚的笑着。
天扬也是一惊，那个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飞将军李广竟然是他爷爷，天扬实在不记得历史上李陵是个怎样的人，不过他爷爷的名号着实让天扬一惊。
管事的目光移到了天扬身上：“这位公子？姓名、生辰、简书。。。。。”
天扬这才想到，简书？糟了，傅通没说简书一事呀，他怎么还不来？天扬尴尬的笑了笑，正不知所措。
身后突有一只手伸了过来，那手中就正好握有两枝竹签，和两张银票:"在这呢！喏，给你。"
天扬顺着那只手回头望去，正是傅通。他今日精神倒好，整个人看上去，完全不像受过伤的样子。
傅通脸色似乎不太高兴，斜眼望着天扬，那眼神似在说：你是我的小厮，竟敢不等我，自己先来报名？
天扬也不甘示弱的望了回去，眼神似是在说：“怎样？谁叫你不说还有简书这回事的！”
二人目光直勾勾的对视，中间似有暗流涌动，大眼瞪大眼。
“在下李陵！以后还请多关照。”公子陵的声音打破了这种暗波 。
傅通立刻收回了目光，侧身笑意盈盈的对着公子陵道：“在下姓傅，名：通，字：金鳞。幸会！”
二人互相客套了一番。
中年人看了看竹签，笑嘻嘻的道：“原来是正四品中书郎傅大人的公子，傅金鳞和堂弟方天扬，请问各自的生辰是？在下好作笔录。。。。”
傅通瞥了眼面前的中年人，不耐烦的道：“十七！”
天扬瞥了眼傅通道：“十四！”
中年人认真的做好笔录后，献媚的道：请几位到那边稍等一下，一会人聚齐了，便由书院的夫子带领诸位参观书院！”
天扬与公子陵，公子通一起步入门旁的凉亭中等候，三人聊起天来。
“通，你没跟我说简书一事，害的我差点出丑。” 天扬凑到公子通的耳边小声道。
公子通一幅看乡巴佬的表情。道：“你不会真不知吧！这疏佟祠堂可是只有皇亲国戚，官臣之后才能入的，没有简书是根本就进不来！” 公子通说完不屑的仰头望天，那神态是在说：作我的小厮真是你的福气，不然你哪里能长这般见识？
天扬无视公子通的藐视表情，侧首瞧了瞧书院门前聚集越来越多的年轻公子们，一个个神采飞扬，贵气逼人。他们互相聊着天，寒暄着，身边的小厮们更毕恭毕敬的伺候着，她不禁摇了摇头，心道：万恶的旧社会呀！万恶的旧社会！
相比之下，面前的李陵不知要好太多，出身世家，却姿态谦虚，身边竟没跟着小厮。
这会，门前等候的所有公子们似乎同时瞥望一处，天扬也随着众人的视线而望去，只见，
大门口处来了一队人马，个个神态傲慢，众人簇拥着当中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年公子，
那公子端坐在马上，神态冷漠，似拒人于千里之外，一身黑色束腰紧衣，领口镶有暗红锦边，
衣着华美，做工精良，肩膀到腰间绣有一只蓝色萧狼。神秘中透着皎洁，襟摆垂着华丽流苏，
随着马儿的步伐流动徭役，整个人高贵的让人不敢接近。乍看之下便觉此人身份必定不凡。
竟然有人在身上绣狼，天扬颇感好奇，端望着少年，只觉有些眼熟，但又一时想不起来，只见来人中，最左边的一位小厮先跳下马，
走到报名桌前，扔了竹签过去，那接待的管事见了后，便是一幅马上要上前迎接的架势。不一会，院门打开了，少年一行人直接骑着马进了书院。
这一举动着实让周边的众年轻公子们羡慕不已，
马上少年行进书院之时，从天扬所坐的凉亭旁经过，那一刻，天扬认出了，那少年就是几日前借给她马的那位傲慢公子，玄墨的主人。
公子陵低声道：”是他！“
”李兄认识那人？“ 公子通问道。
公子陵道：”见过一面，他可是个厉害人物，当朝大将军兼驸马爷卫仲卿的外甥。皇帝最宠爱的贵妃卫子夫是他亲姨娘。皇帝唯一的姐姐平阳公主是他的舅妈，两年前，年仅十四岁的他，竟然被皇帝封了仕郎，官居四品。“
公子通释怀一笑。道：”哦！我知道他是谁了！“
天扬瞥了眼公子通，不屑的道：”管他是谁呢！不过是位高权重，有何稀奇！“
公子陵闻言，颇为欣赏的看了看天扬。
这时，从里面走出一位老夫子，长须慈目，招呼大家进去。所有人便都跟着陆续进了书院。
疏佟书院不是一般的大，亭台楼阁错落有序，院中古朴雅致，并无奢华之感。
院中青石铺地，两旁苍松翠柏环立，前院的正中立有一块祠碑，上面刻着：文武兼备，报效国家。
据说是段夫子，与李夫子共同提的字，这八个字便是书院授课的宗旨。
众人步入授课大厅，地面是用木质的竹板搭建而成，被人擦拭的干净明亮，站在地上都可以倒影出自己的影子来，墙面上到处挂着浅棕色的竹席，不为遮阳，只为装饰，却是古朴雅致的让人流连忘返。
远处传来轩轩韵举的朗读声，应是去年入学的学生们正在上早课，
众人在课堂大厅内的数排课桌中，各自随便找了位置盘膝而坐，天扬坐在公子通后面，公子陵前面，
座位则是每人一个舒适而厚重的鹅绒软垫，面前是一个离木小方桌，
新生入学，免不了好奇与观望，一时间，大厅里叽叽喳喳喧嚣不停。
天扬瞥到，刚才那个盛气凌人的公子，也就是玄墨的主人，就坐在第一排的最右边，背对着她，
其他公子之间互相聊侃的热闹，却无人敢与他亲近。他也就自己坐在那谁都不理，一幅高不可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天扬向前倾身，凑到公子通身后道：“通！你认得那个黑衣公子？”
公子通道：“以前倒是没见过！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
“当真没见过？”
“没有！”
天扬愤怒的道：好呀！你个傅通，连玄墨的二手都没见过，你怎的说自己是一手？“
公子通却悠哉的道：”错！我是一手，他是三手，我只认识二，不认得三！“
天扬在后面听得直翻白眼，坐直了身子不再言语。
众人中，有一位公子最为特别，引得天扬频频注目，那位公子一身青衫，坐在大厅的中间位置，因是背对着天扬，而看不清样貌。他似乎很受欢迎，基本上所有人都过去与他寒暄几句，而他也很乐意的与别人打招呼。
公子陵在后面唤道：“天扬！” 因一个早上的聊天，大家也都熟络了几分，公子陵便直接唤天扬的名字，
天扬回首，也不见外的唤了声：“陵！何事？”
公子陵道：“天扬，你喜欢文课还是武课？”
天扬道：“实不相瞒，我正是为了段夫子的名号才来的！”
“当真？我也一样，听闻段夫子的龙蛟枪威力非凡，我倒是想见识一下，与我爷爷的水沉刀相比，哪个更厉害些！”
天扬闻言，羡慕不已，忙点头称道。
坐在前面的公子通回头瞥向天扬这厢，眼底闪过一阵阴风。
天扬的目光仍时不时的颦望坐在中间的青衫公子，公子陵看在眼里，便问道：“天扬，你认得子孟？”
“子孟？” 天扬摇头，“不认得！何许人也？”
“他呀！” 公子陵道：“他可是据说，继天下第一美男东方丞相，和冠绝京城的梁王之后的继承人！”
一听爹爹的名号，天扬登时来了精神，竖起耳朵。道：“什么？”
公子陵解释道：“意思是说：他虽只有14岁，但却样貌非凡，待过个十年八载后，他便就继承了天下第一美男的称号！他可是自称，兼具丞相的清雅，梁王的美艳于一身呢！”
天扬“扑哧”一笑：“世上还有这么自恋的人！” 说着，却见公子陵的目光飘向自己身后，天扬便顺着公子陵的目光偏了偏头，只见，一角青衫立于她视线所及之处，
“在下姓霍，字：子孟，单名一个光字。这位公子我们以前素未谋面，似不是本地人？”
“跟我说话？”天扬指着自己鼻尖，从公子陵的目光中得到肯定，便转身抬头而望。。。。
天扬不禁咽了口口水，这人，这人竟真是一位绝美的美少年。
青衣公子含笑而立，对天扬的惊讶神色，却是一幅意料之中的表情，想必他从小到大接受这种目光多了，也都习以为常了。
天扬对美其实没什么概念，尤其是对自己的长相，穿越后变成了女人，她更是不愿在多看自己一眼，所以美这个概念，于她而言，是别人的事情，和自己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了。
只是见到这少年后，着实让她有些许的失态，公子陵拍了她肩膀一下：“天扬？”
天扬回过神来，顿觉失态，忙道：“在下方天扬，来京城确实时间不长，见过霍公子！”
天扬说完擦了擦汗，心想：幸亏她现在是男子打扮，若是女子，定被人骂花痴！
“不必多礼，唤我光，或者子孟便可！” 霍光莞尔一笑，自信与傲然在面上交替呈现，话说的虽谦逊
，但也着实让天扬觉得，这人做事讲话圆滑而有头脑，将来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他身上的那种自信气质，如光芒般咄咄逼人，但凡他所到之处，便能让周边的一切事物全部暗淡无光。
而相反的，在他身上又有一种凝聚力，可让别人自愿的向他倾倒。自愿的作他的陪衬。
这是一种怎样的气魄与威力？
天扬答道：“好吧！光，你也唤我天扬便可！”
“好！天扬！”公子光不见外的唤了声。
这时，公子通也向后挪了两个位置，与公子光聊起天来。
天扬只觉得霍光这个名字熟悉，便反复在脑海里搜索记忆，突的想到：霍光？
难不成，他就是历史上那位著名的美男子，深受汉武帝爱戴的心腹，于武帝死后做了丞相，一直官居显赫辅佐到武帝曾孙，大汉朝的三朝元老，后来寿终正寝一生美哉无忧！。。。原来他就是霍光？
长见识了，长见识了。。。天扬不禁摇头感叹着。。。。。。
这时，打门外走进多位老夫子，课厅中变得一片肃静，学生们各自回到座位上。坐的笔直。
公子陵向前倾了倾身子，附在天扬耳后小声介绍道：“那位着灰衫的便是段夫子，他旁边的是李夫子。。。他们两个便是疏佟书院的校长”
“哦！” 天扬点了点头，
李夫子最先讲话，介绍了下疏佟书院的大概，然后便检点学生人数，一些开学必备的事宜便就进行了两个多小时，之后是课间休息，自由活动一刻种，公子通伸了个懒腰，冲着方天扬道：”小羊！去给我打点水来！“
天扬闻言微愣，公子通挑了挑眉，意思是在说：”怎么？不愿意？别忘了你可是我小厮！“
天扬无奈”哦“ 了一声，便起身去打水，左前方的公子光回过头来道：”通，你这堂弟可真乖！真是羡慕你的说。。。。“
公子通轻笑道：”哪里！哪里！让光兄见笑了，我这堂弟可是听话的很，以后你们谁有什么事就让他去作便是。。。不用客气。。。。哈哈哈！“
方天扬打水回来，正听到这番谈话，也并不予理会，她的目的是来学武，对别人怎么看她并不关心，只要不揭穿自己的身份，给爹爹惹麻烦便是。
每个人都有底线，天扬的底线便是如此。只要不暴露身份，让她作什么都成。
过了一会，仪式继续进行，十几位夫子们开始陆续自我介绍。。。。。
无疑是一些姓甚，名谁，字啥，负责教授的科目是什么。。。。等等之类的。疏佟书院，夫子共有十五人之多，分别教习：琴艺，棋艺、书法、绘画、药理、星象学、礼仪、诗书、骑射、武功、排兵布阵和奇门遁甲。夫子们也全都是此行业顶尖的人物。
当然这其中以段疏毅的名气最为大，轮到段夫子讲话时，堂内一片萧然寂静，
段夫子道：“老夫已年迈，准备物色一名品学兼优的学生，收作入室弟子，此人就从你们当中选。”
话音刚落，在做的众公子们各个都是一幅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
对天扬来说，能跟他老人家请教几招枪法便可，入不入室倒没什么关系。
仪式过后，由另外几名夫子带领新生们参观书院，天扬和公子陵并肩而行，边走边聊，颇为闲恃。
站在后方的公子通眼底再次的拂过一阵阴风，走上前去用胳膊环住天扬的脖子。小声道：”怎么这么没规矩？别忘了你可是我的小厮，不在我身后跟着，却跑到别人身边聊侃。“
天扬不甘示弱，也用胳膊搂上了公子通的肩膀。低声道：”不要忘了，小厮的名份只是暗的，我现在可是你的堂弟，表哥！“
公子通闻言冷哼一声，嘴角向上一挑，搂着天扬脖子力道又加重了几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放心！以后堂兄我定会好好疼你的！“
天扬眼睛笑眯成一条缝：“谢谢堂兄！”
“他二人的姿势便就这样勾肩搭背的架在一起，你剜我一眼来，我挖你一眼去。
公子陵淡笑不语的看着这二人的架势，
斜对面的那位黑衣傲慢公子，扫了眼勾搭在一起的天扬和傅通，眸中闪过鄙视，冷哼一声，仰头而去，
走在最前面的王夫子转过身来，冲着大家道：”没什么事大家都散去吧！继明日起正式上课！“
王夫子讲话时，无意中瞧见天扬这厢，尴尬的咳了两声，道：”书院第二十八条规定：凡有世俗不容之癖好者，一律赶出书院。“说这话时，目光有意无意的扫了眼方天扬和傅通。
他二人闻言赶忙放开了手，整理了下衣服，与公子陵对视一眼，三人相继一笑，
那一年的春天，苍松翠柏，绿草菌菌，几位少年迎风而立，羽扇纶巾，姿态偏然。
诸位夫子们观望着，这年轻的翩翩少年们，心中都不约而同的感叹道：年轻真好呀！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苍松翠柏少年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