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臣》执珪

4、死地

　　第4章

　　燕王手脚的绳索解开，不消开口，先踹出一脚，回敬方才受到的“礼遇”。

　　“叛徒！别拿你的脏手碰本王！”

　　挨骂之人正是自小跟在燕王身边的亲卫，亲卫张了张口，被江深打断。江深大笑道：“若真是叛徒，燕王这一脚挨得不亏！可是燕王，我的好侄儿，你再看看，他可还是日日伴你左右之人？”

　　燕王呆愣一瞬，回身细细打量，只见对方抬手撕扯脸皮下方，慢慢地，扯出一张新面孔来。

　　“他……”

　　“江湖中的雕虫小技罢了。”江深讳莫如深，挥了挥手示意让人下去。

　　燕王久居高位，大风大浪见多了，一点皮毛不值得他伤筋动骨，很快惊讶退却，言归正传：“听闻皇叔千里迢迢赶来京师是为勤王？”

　　“不可？”

　　燕王大笑：“说来奇怪，这个传闻侄儿无论如何也相信不了。若是皇叔没想当皇帝，何苦冒着风雪吃大苦头，干吃力不讨好的事！在淮州，山高皇帝远，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说得有道理，当今陛下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自然不会对淮州虎视眈眈。一旦陛下从孩子换成了燕王，那可就说不准了。

　　江深唔了唔：“你怀疑我有二心？”说完看向陈岸，才发现陈岸也盯着他。

　　燕王问：“难道没有？即便皇叔说给陛下听，恐怕陛下也会以为皇叔同的侄儿一样，想坐他的龙椅。”

　　适时斥候策马狂奔而来：“报——隋将军已入皇宫，在章德殿外静待王爷！”

　　江深听完笑道：“正好，本王这就去问陛下，看他信不信。”

　　诸侯王觐见，通常为朝贺，要么送金银玉器，要么送舞姬美人，心思活络的老臣可能还会寻摸一块语焉不详的奇石来，说是天降祥瑞，祝福陛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江深此次觐见尤为特殊。一来，他是打着“清君侧”的勤王旗号入京的；二来，他一到就给陛下送了一份“江山社稷”的大礼，可比任何贺礼都要贵重多了。

　　功高震主的淮王先把当朝大臣镇住了——大臣们已先他一步入殿。眼见江深被兵将簇拥着踏进章德殿，大臣们心如擂鼓，脸如黑炭。

　　谁都不知手握兵权、掌控整个京师的人能干出什么！

　　他们不敢言，也不敢想。

　　江深走到殿阶之下顿了顿，大臣们的心跟着颤了颤。江深往两侧瞥了眼，含笑朝龙椅迈进，大臣们的心好似穿了风火轮，嗖嗖就要从口中飞出！

　　“淮王殿下！”章统领大喊一声。

　　江深在燕王常站的殿台上站定，款款笑道：“章统领有事？”

　　章统领咽了咽莫须有的唾沫，干笑道：“燕王横生贼心，觊觎社稷，陛下说，此次多亏了淮王……还有诸位将士！有功者定有重赏！”

　　江深看了看龙椅上的垂髫小儿，屈身长揖：“臣，谢陛下恩赏。”

　　小皇帝被燕王吓坏了，看他也不像好人。虽然坐在庄严肃穆的龙椅上，姿态却不端正，瑟缩惊惶，目光闪烁游移。

　　江深柔柔问道：“打仗难免有疏忽，陛下可是受伤了？”言罢就要上前检查。

　　章统领又吓得大喊：“淮王且慢！”

　　几乎同时，下方的将士们唰唰唰拔出刀剑，利器发出的刺耳响声在殿中此起彼伏。

　　一时间气氛变了味。

　　章统领干笑道：“此事不劳烦殿下，臣早已为陛下查看过，并不大碍。”

　　江深点头：“那就好。”

　　江深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小皇帝，是以小皇帝无声动唇这种微小的动作皆被他看在眼里：“陛下可是有话要说？”

　　小皇帝不语。

　　江深笑了笑：“当下危机尽除，陛下有话不妨直言。”

　　小皇帝看了看章统领，又看看江深，细声问道：“为何不见燕王，他去哪了？”

　　江深道：“此刻，他在安全的地方。”

　　小皇帝又道：“他可有话要对朕说？”

　　江深道：“暂且没有。不过，他有疑问……是关于陛下与臣的。”

　　“何事？”

　　江深默了片刻，差点把章统领的汗给默出来：“他怀疑臣有二心，千里勤王实则贪图皇位。”

　　此话一出，章统领的汗从鬓角流到了下颌，殿中大臣们皆是一惊！

　　江深又道：“他还说，陛下也是如此怀疑臣的。即便臣辩驳，陛下依旧不信。”

　　小皇帝无甚主张，闻言迷茫地看向章统领，章统领扯了扯嘴角，握剑的手蠢蠢欲动！

　　江深问：“不知陛下是否相信臣的赤胆忠心？”

　　小皇帝眨眨眼，嗫喏着说：“朕可以信任王叔么？”

　　话音落地，如盛夏惊雷，轰隆隆之后，紧接着一声脆响，炸了个四分五裂。

　　江深不回应，诸位大臣便屏息以待。

　　不知的过了多久，众人几乎憋死过去，江深缓缓笑了：“不管陛下信不信臣，臣忠心可表，天地可鉴。臣愿穷尽一生为陛下鞠躬尽瘁，保卫山河！”

　　说完，他卑躬屈膝，极严肃地拜了一拜。

　　至此，蓟京危机彻底解除。

　　然而完成任务地淮王并没有急于回淮州封地。过了数日，陛下一道册封的恩典下来，他也没必要回了。

　　新王府的住址江深打算亲自挑选，这日拽了陈岸一同出门。

　　“谋反有违纲常，你从始至终的目标都是摄政王，倒是明白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江深道：“堵得别人，也堵不住你啊——这里不错，可搭建练功的台子，两边放兵器，前方设靶。园子修大一点，你还能溜马。”

　　陈岸冷笑：“靶上若是画了摄政王的画像，更有意思！”笑完就走远了。

　　江深刚要发话，后头有人贴近，低声道：“铭文已刻，请王爷过目。”

　　江深回头看了眼，下属呈上的是一把匕首。

　　匕首是陈岸在他被老淮王放逐时亲手打造，送给他的，取名“藏锋”。江深拔出看了看，多年过去，藏锋，依旧锋利。

　　下属又道：“燕王一个时辰前已经伏法。”

　　江深嗯了嗯，道：“此事就别让世兄费神了。”

　　“卑职明白。”下属拱了拱手，悄然退下。

　　冬日的天空格外苍白，不知是被冻的，还是铺天盖地的大雪映照的。

　　江深静伫片刻，追上去：“画像？可以考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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